又一个深夜过去,李岁如往常般停下修行,跳下大树便又以剑划树,继续往前方走去,但很快,他便发现了一丝异常。
这异常不是什么未知的恐怖,而是从踏入密林开始便消失的虫鸣鸟叫,再度传入他的耳中,不再是一直以来的寂静。
“走出来了?”
低声呢喃了一句,李岁停下脚步,仔细听了好一会,才继续慢慢前行,神色上虽看不出什么,但从轻缓的脚步和握剑姿势来看,竟是比早前更加谨慎,彷彿走在独木桥上。
这次密林之行,虽然沒有任何撕杀,但实在太过诡异了,李岁怕死寂的密林是鬼族刻意佈置,毕竟他在山道上被人拦下,正是有鬼族作乱,才会繞道至此。
只是一直前行,恢復生机的世界也沒有任何意外之事或人出现,倒是被他看到了一只体形较小的山猪在山野之间乱窜,不时发出叫声。
看到山豬,李岁瞬间眼前一亮,这几天在死寂的密林,他用以饱腹的食物仅仅是一些难以下嚥的干粮,连同仅有的两壶水也不敢放开大喝。
此时出现的山猪,对腹中空空的他来说,简直是及时雨,但李岁略作思考,沒有急于捕猎,只是不远不近吊在后方。
因为他更需要的是水,不是食物,而大部份的动物都会知道水源所在,不知道此去还有多远的路程,李岁最优先想到的便是由山猪引领到水源处再动手。然后还可以顺着水流而下,到时候就算路程再远,时间再多,他也有信心活下去。
人活着,才能本事去想其他的事,而李岁也一直都是以活下去为主,再去思考其他事。
两个时辰后,如愿找到了一条小溪,李岁下手沒有丝毫迟疑,终于能够放开吃喝,而后休息了一会,回头望向那个奇怪的地方,皺了皺眉头,沿着溪水往下遊走去。
李岁自然不知道附近的山猪都是被人临时抓来,然后在密林附近放下数十只,算准了他定然需要食物饱腹,从而需要找到水源处理,继而顺水直下最终到达碧水潭。
纷乱,怒喝的声音在山谷内幽幽回响,李岁躲在碧水潭上方的岩石后,整个人像是入定老僧,一动不动。
下方的撕杀不知何时而起,但李岁到来之时已接近尾声,只剩下三人在对峙,其中一人正是他之前在山道上遇见过的少女,少女躲在一位光头和尚身后,身周有一粒粒佛珠上下浮动。
李岁对这种场面不熟悉不陌生,与无忧在一起的时候,他看到过两次,其中一次更是跟着那些人的尾巴,踏入他们为之撕杀的秘境,最后的收穫就是背上长剑,其他似乎更贵重的东西,则被先行进入的人取走了。
秘境的由来,按无忧的说法分为两种,一种是由天地环境自然产生的秘宝之地,里面多是生长多年的天材地宝。一种是高人仙逝前的隐修之所,兵解道消留下的个人宝物,或是功法。
当然亦有一种例外是有人刻意佈置而成,里面可能有宝物,也可能沒有,只是却极少会出现这样的事。
从山上往下俯瞰,李岁能够很清楚地看到下方的深潭中心,被人以术法分开水流,一扇石门轰然立在潭底。
李岁躲在岩石后想了一会,也不敢再往前,缓缓退出一大段距离,转身便急速往另一个方向奔去,完全沒有去管那三人的生死胜负,沒有丝毫出手的意思,那怕下方的少女曾经看过,那怕很有可能可以等到三人都无力再战,能捡个天大便宜。
李岁做出的选择,让一直暗中观察的白衣男子和绿衣女子,一个哑然失笑,一个无可奈何,他们之前所有的准备,到头来竟是白费了气力,随即一个借助阵法隔空回收剑谱,一个随手抹消半空的画面,轻皱眉头离开。
“看来我不愿收你为弟子,你也不愿与我牵扯上因果,天意如此。”
“这小傢伙竟出乎意料的谨慎,枉费我花了那么多功夫,看来是与剑倾城无缘了,可惜沒有那个万一了。”
唯独剩下仍在对峙的三人,一无所知在对峙,相互不敢动弹。
本该作为咬饵的鱼儿,李岁当然不知道其中之事,他此时顺着山石松林一路疾驰,很快便找到了一条山路,虽仍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但顺着山路而走,已然将碧水潭的事抛之脑后,看到四处无人,便边走边练习起一套拳架步伐。
这套得自北冰原州強盜手中的功法,当然不是什么山上神仙法,但对強身健体的效果卻是不錯,因此只要有空,李岁都会边走边練,以至打发时间。
无忧说过踏入通幽境才是开始,接下来想要破入苦水境,成为能够御剑,飞天,缩地的真正神仙,记载之中最快的人用了五年,最慢的人用了四五十年,是急也急不来的事。
而以李岁不好不坏的天赋,如果沒有天大机缘,怕是需要二十年光阴打磨,才能稳妥步入若水境。
登神境强者说的话,李岁信服,因此为了加强自己的实力,他只好在体魄上下苦功,希望在能以最快的速度接近对手,斩杀对手。
无师无门,他唯一能够想到就是这种笨法子,毕竟就算真到了若水境,他又那里会什么术法,又有谁会平白无故教他。
这一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建在山道上的小茶棚,从那位茶棚主人口中得知此地并无城镇,山下只是有一座佛寺,佛寺名为妙言寺,问了大约方位,李岁便叫来一碗素面,打算吃完以后便往佛寺而去。
也许是小时候在无名村内的老和尚之因,李岁对佛家最有好感,道儒两家则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像西婆沙州的大多数人般知道,了解实在不算深。
那怕前有林玄机,后有无忧两位儒道两家之人教导,那怕老和尚说的多是儒家学说。
“呯”的一声大响,李岁还沒有离开茶棚,坐在最外面的两名大汉突然相互瞪眼起来,不等他们发作,角落便有一位和尚站起來劝架,只是他们又怎会听得下,和尚才说了两句,两位脸红耳热的大汉已经打斗起来,场面瞬间变得混乱。
李岁这次倒沒有马上避走,而是和其他人般望向已移到山道打斗的两人,和那位嘴上不停劝阻,却不敢出手的和尚。
他踏入茶棚之时已经留意过茶棚内的人,除了那位和尚之外全都是普通人,而那两位大汉亦早就各落坐一张粗糙木桌,不时冷言冷语嘲讽对方,显然是相熟之人。
李岁将碗中素面吃完,看了眼仍在山道上扭打的二人,见和尚四处张望,似乎希望有人帮他,想了想便走出去,对和尚道:“大师再不出手制住他们,就要打得头破血流了。”
这倒不是李岁突然转了性子要多管闲事,而是他忽然想起这附近只有一座佛寺,和尚定然是那佛寺之人,而他又正好要到那里去。
若不是如此,李岁吃完素面大概只会悄悄离开,因为对他来说不管山上山下都沒有分別,只要沒有牵连到自己,连旁观的意思都不会有。
和尚摸了摸光头,为难道:“可是和尚怕伤到他们啊,施主有什么办法分开他们吗?”
李岁神色冷淡的点了点头,两步跨到正在扭打的人身前,左右手各出了一拳,看着倒地哀嚎的两人,对和尚道:“好了。”
最简单最粗暴的法子往往最为有效。
和尚倒和其他几位旁观之人般倒沒了一口凉气,瞪大眼晴望向一脸平静的人,良久才反应过来,道:“他们沒事吧?”
李岁摇了摇头,道:“我有控制好力道,大师放心。”
和尚似乎现在才听到大师两字,连忙摇手道:“和尚不是大师,施主叫和尚作和尚就好。”
李岁点了点头,他也不清楚如何称呼佛家之人,便依言道:“请问和尚可是来自妙言寺?”
和尚道:“和尚的确来自妙言寺,施主要往寺内去?”
和尚看到李岁点头,连忙又道:“施主等和尚一会,和尚先看看他们。”
和尚说罢,急急跑到仍在小声哀嚎的两人身前,蹲下身子察看了一会,发现沒有什么大碍,抹了抹额上急出的冷汗,走回李岁身旁低声道:“施主,和尚师传说过作为修行中人,万万不可与普通人动手,施主此次虽是好心,但下次还是要注意啊,能不动手就不要动手了。”
李岁依然只是点了点头,脸上神色沒有丝毫变化,让人完全看不出是听进了话,还是沒听进。
和尚见状,只好道:“不知施主贵姓,和尚正要回寺内,可为施主带路。”
李岁想了想,道:“李岁,劳烦和尚了。”
面对表情一直沒有太大的李岁,和尚似乎有点紧张,用袖子擦了擦手,又抹了抹脸,道:“李施主,我们这就走?”
李岁作了一个佛礼,双手合什道:“有劳和尚。”
和尚看着神色冷淡的李岁,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不知为何挠了挠头便不言语,指了指妙言寺的方向,说寺庙在那里,便领头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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