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施主,最近感觉怎么样了。”
妙言寺接待访客夜宿的厢房内,净识和尚带着饭菜,轻轻敲了敲门便缓步走入,对坐在椅上的李岁道。
距离碎云峡谷之事已过去一个月,这期间李岁闲时便看净识和尚带来的经书,或去法堂和一众僧人听讲,除此之外,再沒进行任何修行。
因为他如今的身体可谓千疮百孔,那怕妙言寺动用了不少山上灵丹,被剑气破坏的经脉,依然处于将近崩溃的状态,再经不起真气行走。
“好多了,谢过净识大师的关心。”李岁放下手中经书,抬起那张仍带苍白的脸庞,微微一笑,便站了起来。
“李施主真的不打算在寺内静养?”放下饭菜,一个月过去,净识和尚又苍老许多,如今看起来就像八九十岁的老人,唯独步履之间依然稳健。
李岁闻言,摇了摇头道:“不了,我想去外面看看。”
净识和尚知道李岁大概是想到外面去碰碰机缘,看能不能更快治好身上伤势,只好道:“贫僧已问过住持,最多一年便能替李施主稳固好伤势,到时候是去是留,妙言寺都不会强求,但这一年内还望李施主多多忍耐。”
李岁点头道:“谢过诸位大师为李岁考虑,我也想在寺内修习一两年佛法,以后还望净识大师多加指点。”
净识和尚微微一笑,打了个佛号道:“李施主有心学佛,实乃善事,净识自是欣喜,以后有空定来叨唠。”
李岁自然知道所谓的有空,自然就是每天了。
自从跌落通幽境,净识和尚每天除了照顾他,便是研读经书,早已不做修行之事了。因为曾经的山上人,在那一战后,虽然仍保有一点修为,可是再想往上已是断了路。
他的生命灯火,已经沒办法让他再像以前般,不断登高而上了。
“李施主慢用,贫僧还有点事。”净识和尚说罢,与李岁相互合什一礼,缓缓退出厢房。
“一年吗?还在预期之内。”
等到净识和尚离开,李岁重新坐在椅子上,双手轻轻交叠在一起,思考了一会,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微微动了动嘴唇。
经过一个月的时间,李岁已从净识和净空两人口中得知自己的状况,因此早早有了打算。
他和正在沉睡的李岁不一样,最少目前而言,他才算是完整的李岁,而不是一个缺失不少记忆的人。
但这种情况只能在不修行之下才能一直保持,将来重新步入修行,体内冰火冲突,则必然如同沉睡的李岁,逐渐缺少记忆。
长年躲在阴影之中,李岁比起之前的他能观察出更多细微的事,记住更多被自己忽略掉的事,就像以前每次到了危险关头,便总是他用方法提醒自己。
所以夺得身体控制权,李岁醒来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思考自己因何出现,又如何解决自己的记忆问题,甚至更请教过净识和尚,心魔为何物。
对此,净识也沒有怀疑,只是一一言说,在羽化境破入登神境前,便一定会出现的心魔是何物,佛门之中又有那些应对之法。
心魔,山下而言,就是一个人的体内有两个自己,两种不同的性格,罕见也麻烦,更是无法救治,只能缓解。
但在山上而言,便是此生恶念集合体,往往都是羽化境才会生出,因为经过漫长岁月,再微小的恶念,在日积月累下都会壮大,继而出现。
而在羽化境之前,罕见是因为恶念太少,少得不足以化作人形,而山下那些本就拥有心魔的人,却是无法踏入修行之路。
听过净识和尚的解释,李岁虽然不懂自己为什么能登山,但基本已能确定与那本无名古书有关,而且知道自己和山上定义中的心魔大为不同,因此便希望从佛经中悟出一些降伏心猿的办法。
因为不管是他,还是原来的他,记忆的缺失,都会对修行带来极大的未知风险和阻碍。
所以趁着伤势,正好又停留在妙言寺,李岁本来就想好了,先在寺内将能看的经书熟读,然后才去碰机缘,看能不能加快治好伤势,同时一边思考和试验如何保证自己的记忆不会缺失。
往后两日,从小雷音寺来了几位老僧,其中一人是妙言寺特意要求的医道好手,在他看过以后,李岁便算是正式住入寺内。
平淡的日子里,妙言寺众僧从来都沒有发现李岁换了个人,一来他和正常心魔不同,被恶念缠绕全身,甚至连实体都沒有。二来,原来的李岁性格如何,寺內又有谁会知道。
花开了,看花。
风起了,扫落叶。
闲看落花扫黄叶,乘风翻动佛门经,平淡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除了头上长髮,李岁在不知不觉间已如妙言寺的僧人一样,除去几个少数不能去的地方外,几乎都能来去自如了。
两年休养,李岁身上的气质也变化了许多,渐渐多了一种不惹尘埃的味道,精神上,那怕停下了修行,也日渐饱满,终于不再像当年的苦孩子。
“李施主,此行一路小心,切记如非不得已,千万別动用玄黄之气,修行一事,还请暂且放下。”
淡淡的玄黄之气波动间,法悟的心声缓缓传入李岁心底。
“谢过住持和两位大师的照顾,李岁会记住的。”
妙言寺山门前,春风轻轻吹过,法悟带着净空,净识两人静静看着越走越远的人,突然间,净识和尚开口道:“住持,让净空师弟送李施主一程吧?”
法悟摇了摇头,以心声道:“因缘而聚,因缘而散,李施主佛法已经入门,净识不必担忧,回寺修行吧。”
李岁这两年虽然不能修行,但得益于妙言寺的基本拳脚功夫练习,身体比起普通人还是远胜许多,而且正如法悟所言,两年的抄写和研读经书,李岁的佛法已算入门,略有自悟,对鬼族拥有天生的剋制,只要沒有遇上稍强的鬼族,应付起来并不难。
至于其他之事,是李岁自己的机缘,让净空掺和进去,很容易会让好事变坏事。
远离妙言寺,李岁选择了往东而走,总体方向虽然仍是往南飘渺州,但一路上再不像两年前般埋头赶路,而是走走停停,有时候更会停上一两个月,在某些有名的古战场附近来回徘徊。
当然深入古战场之事,李岁是不敢的。
相比古战场,他更多时间是在普通人的生活里。
修行做不了,还是可以修心,修禅。
心与禅最好的修行之地,无异是与普通人相处。
因为相比起山上,山下有更多的悲欢离合,有更多的七情六欲。
.....
“李岁啊,你为什么总是不说话啊,多无聊啊。”
身穿红衣的少女,骑在一头白马之上,腰间別有双刀,长长的头髮用红绳束起,活脱脱就是说书老人中的江湖女侠模样。
“只要秦施主能明白,我说不说有分別吗?”
清风徐徐的官道上,李岁用双脚缓步前行,听到秦素的话,扭过头微微一笑道。
“可是你不说话,我又不说,那得多无聊啊,但如果只有我一直说,也是无聊的啊。”骑马慢行的少女,身子前倾,几乎贴在马头,满脸都是纠结。
李岁摇了摇头,并沒有接话,只是默默看着前方走路。
少女姓秦名素,是在一个小镇偶然遇上的,当时李岁正受了镇内居民所託,解决一些山匪作乱,而她是中途加入战场。
西婆沙州虽说有寺庙一百零八座,但真正能登山之人却仍是少数,因此除了鬼族作乱,各座寺院很少会插手凡间,大部份事情都是普通人自行解决。
一来山上人不宜过多沾染因果,二来实在是有心无力,能维持住不出现大规模的战争,已是尽力了。
“对了,你说你不是和尚,但为什么说话都是施主施主的啊。”
秦素似乎早已习惯李岁的沉默,说完马上又道:“算了,不聊这个,我们聊聊去那吧。”
“去落叶镇如何?听说那里到了秋天,满天黄叶飞舞,而且又正好有一座枯荣寺,你可以去学佛,我就等着看完落叶,然后再往別处去?”
“秦施主沒有去的地方了?”李岁无奈的开口,他实在想不明白,秦素为何非要跟着自己。
“沒有了啊,我这次就是奔着书上所说的景色而去的啊,怎么?不喜欢有美女陪着?你又不是和尚,怕什么。”秦素疑惑的看了眼李岁,问道。
秦素的确能算上美人,这一路走来,要不是腰间双刀,怕是每每步入人流密集的城镇,恐怕会生出更多事非。
这一年,西婆沙州有一位身怀佛法,不惹尘埃的少年步入了红尘,他的脸无悲无喜,他的心无情无欲。
而就在同一年的东极玄州,闻名五州的青神剑宗亦有一位少年开始下山。
两者皆为通幽境,不同的是前者空有一身修为,却最多只能像普通江湖人般游走于一州之内,后者出尘飘渺,如同神仙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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