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神剑宗位处东道玄州东方群山深处,翠鸟成群,林木参天,瀑布生云烟,仙鹤啼鸣,再加四周人烟稀少,更无正式上山道路,算得上宗门异类,更是一处人间仙境。
拥有宗字头的门派,不管在那一州,谁不是人烟盛大,山上建筑仙气飘渺,凡人看到都会忍不住赞一句仙居?更別说作为门面的山道。
但青神剑宗可能人少,远离人烟,不要说山路,就连山上建筑,包括那座祖师堂都很是随意,连一些普通门派世家都比不上。
这座看上去普通无比的宗门,平常冷寂得只有一人守在山门迎客。
又渡过了一个寒冬,迎来新的一年,时值惊蛰,春雷滾滾,万物始动,故而宜远游。
青神剑宗山门前,散髮披头的酒道人,准备远游的莫青,接替酒道人那一辈,在山门迎客的第七代弟子,陈载道的大师兄,李鸿。
三个人,一位职责所在,一位为徒孙送行,一位下山游历东道玄州。
替莫青整理了一下衣袍,酒道人慈详道:“下山游历切记万事小心,真不行就报上师祖名号,或是将青神令拿出来,虎威不用白不用。”
当年从劫难逃生的孩子,如今已成了翩翩少年,身穿黑色道袍,头戴逍遥巾,背负长剑,腰间悬有一块翠绿玉佩,脚踏云履,眉如剑,眼若星,浅笑的嘴唇两侧更有迷人的酒窝,笑起来给人一种春风般的温柔,真可谓身带春风。
他如今的样子,大概就是所有山下人梦想中的样子,要是再多上一匹白马,一位红颜,那就更好了,好得不能再好。
“师祖放心,青儿会量力而为,绝不会离开东道玄州。”莫青点了点头,对守山门的李鸿抱拳行了一礼,道:“李师伯再见。”
李鸿瞄了眼酒道人,晃了晃拳头道:“去吧,可別听你师祖的混账话,仗着虎威有啥用,自己得是老虎才是硬道理。”
酒道人撇了撇了嘴,抚鬚笑道:“也不见你的拳头能带回来一两位弟子,要是有用,你能守山门?”
眼看师伯和师祖大有一言不合就打起来的架势,莫青连忙低头快步离开。
一位师祖,一位与师傅同辈的师伯,他掺和进去能说什么?
什么都说不了,顶多就是当个木头人,谁踢一脚就动一下。
劝架?
不可能。
除了刚进山的前两年,后面每一次掺和进这种事,不管他还是后来上山拜师的男女,谁有好果子吃?
都沒有。
酒道人那一辈如今除了轮流看守祖师堂,指导最小一辈修行外,早已不管其他事,按照青神剑宗的传统,将外事全数交到李鸿一辈身上。
与老一辈吵输了,拿师侄开刀这种事,是莫青那一辈对师叔师伯最大的认知。
告刁状?
沒用。
不管对谁告刁状,都会被装傻扮疯混过去,然后该做的事一样不落,甚至变得更多。
因此受过几次苦,莫青同辈之人都明白了一件事,看见师叔师祖,太上师叔之类的吵架动手,抓紧时间溜就对。跑不掉就眼观鼻,鼻观心,心中默念我不存在,我不存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事后,师叔师伯赢了,万事大吉。
输了,师兄弟一起分担分担,忍忍就过去了。
说到莫青下山游历一事,按照以往青神剑宗非通幽巅峰不得离山的规矩,如今才初入通幽的他是不能离山的。
但自从陈载道的事,经过数次祖师堂议事,规矩已改成通幽境必须下山,在东道玄州游历。
因为陈载道如今还沒修补好的道心,让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修为太高再去修心,并不好。
青神剑宗对陈载道原本抱有极大期望,甚至打算无视酒道人那一辈,将宗主之位传给他。
毕竟所有人都认为陈载道能在百年内破入羽化,成为青神剑宗历史上最年轻的地仙。
只是谁都沒有想到第一次下山,带回一个孩子的陈载道更带回了破碎道心,以致停在若水境不动如山,离羽化的距离远之又远。
反倒是几位资质差上许多的同辈之人,都在这几年间先后踏入若水境,然后厚积薄发之下,一路直登若水巅峰,虽然仍然看不到羽化境的门槛,却已经遥遥领先。
就像值守山门的李鸿,他是同辈大师兄,将近六十岁踏入的若水境,然后又苦修四十多年,如今站在若水境巅峰,但即使如此,想要踏入羽化境,恐怕还需百年时间,然后登神境是不用去想了。
他的天赋差吗?
不差的。
只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陈载道的天赋对李鸿而言就是那位人外人,那座山外山。
但最后的结果,却是谁都沒有想到。
莫青的天赋同样不差,虽然比不上温柔,可比起李岁却是强上许多,而且身在青神剑宗,只要能踏上登山第一步的通幽境,已经注定了他最少都能到达羽化境。
作为一州宗门,青神剑宗的人数与底蕴完全不成正比,靠着天材地宝堆出一位羽化境真不难。
......
拜別师祖师伯,莫青沿着山路而走,他对此行沒什么太大的想法,年幼上山,有酒道人和陈载道悉心呵护,他对世俗的认知不懂太多,懂的也如同那场大火般,只剩下淡淡的印象,淡到想起来也不会再有心痛的感觉,只有丝丝遗憾,遗憾父母沒有看到现在的自己。
离开青神山不到一天,莫青的脚步便慢了下来,看看瀑布成流直下千丈,欣赏云海日落,虫鸣鸟叫的画面。
这些早在山中看过的风景,莫青似乎看不厌,不像普通的少年离开长辈羽翼,便恨不得扑翅高飞以观天下。
“咦?”
莫青走着走着,看着前方青松下的巨石,眉头轻轻皱了皱,忍不住轻咦了一声,终于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阵法之内,来来回回的最后,都会走到这棵青松之下。
“再试一次,如果不行就退回山门,问问师伯吧。”
主意打定,莫青边走边观察四周,只是最后仍是无可避免地回到青树之下,无奈下只能尝试退往青神剑宗。
可惜的是,不管他怎么走,似乎从他发现开始,四周彷彿与整个世界断裂,不管走或是在树上飞跃,最后的结果仍是回到青松所在之处。
而且数次尝试,莫青更发现了一件事,天地间的虫鸣鸟叫声都消失了,只剩下风在柔柔响起。
“有大妖?”莫青被一闪而过的念头吓了一跳,马上摇头自语道:“不可能,这里离师门不远,若是有大妖存在,太上祖师们定会发现。”
“是师门对出外游历的弟子做最后考验?”
尝试了十数次,眼看天色又渐黑,莫青只好背靠大树盘坐,一边留心四周,一边思考解决方法,总算是不再像刚开始般不当一回事。
......
“观察力不足,危险意识不够,依赖心太重,青神剑宗就是这样教弟子?将人领走吧。”
另一座正好能够俯瞰莫青所在的山峰上,酒道人与一位满头白髮的青袍男子站在悬崖上,任凭山风呼啸扑面。
酒道人听到这话,连忙拉住想转身就走的青袍男子,双手死死勾住男子右臂,劝道:“细剑前辈留步,留步。”
被称作细剑的青衣男子用力甩了甩,发现酒道人双手越发用力,无奈道:“放开你的手,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酒道人一脸视死如归,咬牙道:“贫道偏不,你有本事就打死我。”
青衣男子嘴角扯了扯,道:“有屁快放。”
酒道人马上松开双手,搓手赔笑道:“这孩子打小就在山上,沒风沒浪,危险感什么的,以后就会有了嘛。还是心性重要,心性重要。”
青衣男子冷笑一声,沒有作出任何回答,背起双手远眺云海聚散。
酒道人一跺脚,怒气沖沖道:“细剑前辈若是不想收弟子就直说,这个心性不足,那个天赋不够,这不是什么都被你说完了?”
“说完了?”
青衣男子双眼淡然望向酒道人,一脸你可以继续说下去,我会耐心听的样子。
酒道人缩了缩脖子,刚才的豪气彷彿被丢到九霄之外,嘻笑道:“说完了,细剑前辈別翻脸啊,不然贫道就喊人了。”
青衣男子撇了撇嘴,问道:“如果我们是敌人,他死了多少次,青神剑宗山头沒有敌人,有也不怕?我怎么不知道青神剑宗如此强大?你们平常沒有训练弟子的观察力,危机感?”
不等酒道人开口,青衣男子冷笑一声,继续道:“他若不是青神剑宗弟子,不是修道之人,我的要求自然过份,但他不是吗?”
酒道人眨了眨眼晴,道:“年轻人对宗门信任是好事,好事,这样的弟子可靠啊。”
青衣男子叹了口气道:“从你师傅那一代起,我看过太多天才,等过太多不该等的人。但知道为什么你和无忧推荐的人,我都愿意多看两眼吗?”
一条粗繩束起的白髮下,青衣男子那张脸看起来年轻又沧桑,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
将双手缩入青袖之内,青衣男子自问自答道:“当年的翠湖道人和无忧都有资格从我这里学剑。”
酒道人叹了口气道:“可师傅和师弟都沒学,所以你才会对我和师弟都比较好。”
青衣男子点头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学?”
酒道人呆了呆,他还真沒有想过为什么,师傅师弟沒说,他也从来未曾开口问过。
青衣男子淡淡道:“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因为我的剑只能杀人,除了自己谁都救不了,但他们并不想。如果那孩子有资格来学剑,今天来的人应该是无忧,不是你。”
酒道人揉了揉鼻子,一脸尴尬,他在莫青下山前就找过师弟无忧,只是无忧摇了摇头,嘴里说着有事,便跑下山去了。
青衣男子转过身子冷笑一声,左手突然抓住酒道人衣领,一提一拂,便将他扔出崖外。
凌空虚踏数步,酒道人剑指一引,背后长剑应声弹出落在脚下,御风而停。谁知道当他想摆一个好看的姿势时,青衣男子头也不回,左手併作剑指往后一点,一道剑罡剎那间出现在身前,猝不及防下,酒道人瞬间被剑罡击飞,跌落山林之中。
从地上狼狈爬起,酒道人气得提剑大骂:“前辈就了不起啊,有本事砍死贫道,前辈就能偷袭人?我呸。”
话刚骂完,酒道人心底便传来青衣男子淡然的声音,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把剑收回剑鞘,悄悄往地上吐了口唾沬,撒丫子跑起来。
“明天起峰下立碑,酒道人与狗不得上山,那一天你破了情关,我就撤去石碑。”
“那孩子能成为另一个徐世宗,可如果学了我的剑,就只会是一具枯骨,细剑的剑只能杀人或者被杀,他做不到。”
对前一句,酒道友撇了撇嘴也沒当回事,不去就不去嘛。
后一句有点类似盖棺定论的话,却又让他气得跳起来。
“徐世宗也挺好啊,你不屑...”
“他死了,只挡住了我三剑。”
心底传来的淡淡声音,让酒道人再嚷嚷不下去,只能狠狠呸了一声,转头又风清云淡跑去找莫青,准备将他接出幻阵送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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