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美菊边敲门边叫门：“范大豹给家没有，开开门我是你魁嫂子！”
院子里没人回应，几分钟后对门的邻居探头观望。
第三次叫门时院子里传来略显警惕的男声：“谁在外边敲门，找谁？”
卜美菊急忙说：“我是张魁家的，你魁嫂子。”
范豹打开门锁洞，看到桑塔纳时皱起了眉头，眯着眼质问卜美菊：“这个车是干什么的？是不是你领过来的？”
卜美菊靠近门洞小声说：“这是俺外甥的车，张魁是他亲大舅，他从兰县来咱县想批发字典和词典。”
范豹半信半疑，干他们这行的不能见光，他不相信任何人的话，也不会让任何陌生人进门。
仔细打量着西装革履的李林，看看他腰里的手机，最后看桑塔纳的车牌号。
豫B是豫省汴京的车，豫B66666的车牌号让范豹放心，如果是记者和省文化厅暗访不会跑到豫省租这种车。
权衡利弊后范豹打开大门，看看街头巷尾笑着说：“老嫂子你怎么搞突然袭击呀，来之前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卜美菊开玩笑说：“俺家穷拿不起电话费，你以为人人都是你这样的大老板？过来见见俺外甥吧。”
李林伸出右手打招呼：“范老板您好，我叫李林来自豫省，冒昧拜访还请您多多担待。”
兰县和洞明县交界，彼此都熟悉对方的口音，大部分兰县人喝（h）火（f）不分，“访”被李林读成huang。
范豹彻底放了心，亲切的和李林握手说：“李老板大驾光临，赶快进屋说话吧。”
李林带着三个兄弟跟他进门，让段大庆留下来看车，既是看车也是放风。
范豹锁上大门把李林请进堂屋，用娃哈哈纯净水招待众兄弟。
李林说：“谢谢范老板，能不能带我参观一下您的工厂？”
范豹哈哈笑：“我这里不是什么工厂就是个小作坊而已。”
他领着李林进第二道院子，李林看到单色印刷机时倍感亲切，上辈子他在印刷厂打工时就是操作印刷机的师傅。
印刷机的设计理念是毕昇的活字印刷术，版面由一个一个的铅字组成，有专门出售各种书籍印刷版面的商人。
几个印刷工正在工作，他们用的是正度全开纸，标准尺寸787x1092毫米。
全开纸印刷成32份，尺寸是130x184毫米就是一张书页的大小，用专业术语说是32开。
印刷完再用专业的裁页机裁出32张书页，工人按照页码把书本码起来了，就是张魁干的码书页的工作。
李林见到老舅张魁，他的五官和老妈张翠十分相似，李林一眼就认出了他，急忙走过去打招呼。
张魁拉住外甥的手激动的说：“俺外甥都长这么大了，我那老姐姐来了没有？”
李林说：“不好意思啊大舅，因为家里正在盖新房我妈来不了，过年时我开车带她过来看望您。”
张魁摇摇头说：“她是大姐我是兄弟，今年我去兰县看她，我已经七八年没见到老姐姐啦。”
这话李林不反驳，笑着点点头说：“到时候带着我的表哥表妹一起去，我家的亲戚也只有您这个大舅了。”
张魁又是唉声叹气，问李林：“你爸妈的身体都好吧，家里欠的账都还清了吗？”
李林说：“家里现在不欠账，老两口能吃能喝能干活，身体比我还棒。”
“那就好！”张魁眼里有泪光，吩咐卜美菊道：“你去肉店里割二斤肉，晚上我要跟二林好好喝几杯。”
范豹笑着插话：“魁哥你先别激动，你爷俩回到家再叙旧，我先跟李老板谈正事。”
张魁抹了抹眼角说：“豹子你就放心把，我用我的脑袋担保，这就是我一字不差的亲外甥。”
范豹大大咧咧说：“你看你说的什么话，我不相信别人还能不相信你吗？李老板一看就是正经的生意人！”
范豹又安慰张魁几句，领着李林继续参观他的印刷作坊。
几个妇女用热熔胶粘书脊，粘好后用重物压在书面上，两三天功夫就能压实。
压实后用裁纸机裁掉书页多余的部分，李林在裁纸房里看到了成堆废纸边。
不良商家回收这些废纸边回炉制成卫生纸，市场上贼便宜的卫生纸都是用这种废纸造的。
范豹带李林去书籍定型现场，比较厚的书都会有个弧度，书口内凹书脊外凸。
定完型再用重物压实，然后大批量批发给像李林这样的书商，上述过程就是盗版书的制造流程。
李林参观完跟着范豹回到堂屋，范豹在桌子上摆出3个样品，分别是新华字典、现代汉语词典和楚留香传奇。
李林拿起楚留香传奇，看看粗制滥造的封面忍不住摇摇头。
范豹笑着说：“这本书很火的，里面有血海飘香、大沙漠、画眉鸟三个故事，好多地方都卖脱销了。”
李林说：“火的原因是因为香帅传奇电视剧，不过这种火很难持久的，我觉得范老板应该早点出手。”
“你说的对，看看字典和词典吧。”范豹掏出红塔山敬烟，请李林坐下说话。
李林忽然想起明年有一部火遍亚洲的电视剧，97年TVB版天龙八部，被网民们称为不可逾越的武侠经典影视剧。
里面有扛着音响的乔峰，一代逼王鸠摩智，一代劈腿王段誉。
美如画的神仙姐姐，演技炸裂的虚竹，以及坏的可爱的四大恶人。
李林点上烟，说：“你有天龙八部吗？”
范豹拿起桌子上的大哥大，一番通话后挂断电话说：“你要多少本？”
李林给范豹点烟：“找同行调货？”
范豹说：“市面上的书太多，我不可能每本都做。”
李林拿起新华字典仔细看，从书脊到书口，从封面到书页，从纸张质量到印刷油墨一点一点的抠。
抠完字典抠词典，闭上眼用鼻子闻油墨的味道。
放下书摇摇头，说：“范老板，把好书拿出来吧。”
范豹说：“李老板外行了吧，这就是最好的书。”
李林淡淡的说：“这就没意思了，如果你这里都是这种货色，那我只能去别家看看。”
“你这话我不爱听。”范豹脸色转冷，眯着眼说：“李老板，您凭什么说我的货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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