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车的青年名叫朱永良，是范老板的对门邻居，也是搞字典词典印刷的，他的作坊看起来比范老板大。
朱永良跟李林吹牛逼，说自己家是洞明县第一家搞印刷的，其他人都是后来的。又说他家的生意最好，卖货都是用半挂车运输。
李林跟他闲聊：“朱老板只做工具书吗？做不做其他书，譬如最近很火的武侠小说。”
朱永良摇头：“一般不做其他书，除非有人付钱定做。譬如李老板想搞几千本《天龙八部》必须先把钱给我。”
李林哑然失笑，估计范老板的作坊里有朱老板的间谍，自己今天和范老板的谈话内容已经传到了朱老板的耳朵里。
朱永良说：“还给学校里印试卷，现在的学生真辛苦，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光靠印试卷挣的钱我就能给工人发工资。”
李林说：“我就是因为太烦考试选择辍学的。”
众人哈哈笑气氛很和谐，朱永良的妻子端来水果盘，招待李林等人吃苹果。
李林把红苹果放在桌子上问朱永良：“你的货都卖到哪呢？”
朱永良说：“大部分卖到京津地区的学校里，剩下的走冀省和苏省。”
学校是消耗字词典的大客户，特别是大城市里的学校，新生入学时学校统一发放现代汉语词典。
套路是学生们交正版的钱学校里发盗版的书，校领导含泪赚差价，每本至少赚20元。
高一入学新生少说有五六百，多说有一千五六百，所以这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收入。李林深谙其道，他也想在郑城复制这个套路。
不过这条路应该很难走，豫省的经济和京津地区相差太远，学校也不敢强制学生交词典费。
李林问：“朱老板有豫省郑城的客户吗？”
朱永良摇头：“干我们这行的基本不去豫省。”
这倒是个好消息，最起码没有竞争对手，李林询问朱老板不往豫省发货的原因。
朱老板打开话了匣子，说干他们这行的主要客户不是书店而是学校，朱老板曾经去汴京书店跑过业务，效果不是很理想。
也去郑城学校里跑过业务，效果更是不理想。
豫省地处中原是内陆省，经济实力整体很差，郑城的平均工资只有450元，让家长们交55元的词典费是不现实的。
其次是运输问题，词典从洞明县运到郑城需要经过兰县、汴京、中谋三地，汽车运输的运费非常高。
更可怕的是文化监管问题，豫省的文化监管很严，朱老板去年就在兰县吃了大亏。
有个兰县人找到朱老板采购八千本现汉，给的价钱也非常高，朱老板没有要定金美滋滋的发货了。
货车刚进兰县就被文化部门查获，八千本现代汉语词典被依法扣押，朱老板使出浑身解数没能解决问题，只能赔个血本无归。
后来他明白了，那个兰县的客户就是个骗子，他串通有关部门给他唱了钓鱼执法的戏码。
这事在洞明县引起了轰动，兰县人的名声瞬间就臭了，搞印刷的老板们也达成了不向豫省出货的共识。
李林说：“我也是兰县人，朱老板不担心我吗？”
朱老板回道：“我们只是不去豫省送货，如果我们谈成生意我不会负责运输问题，你自己找车自己拉货。”
李林指着桌子上的样品书说：“这种质量的字典和现汉我要5千本，你给个最低价。”
朱老板掏出烟盒递烟，说：“高档货赚钱少，我们一般不存货。”
李林问：“假如生意谈成你们多长时间能供货？”
“大半个月吧。”朱永良用计算器计算，“字典8毛词典13元，这是我能给的最低价。”
李林摇摇头说：“你不要拿我当普通客户，可以把我当成你的豫省总代理。咱们也别兜圈子，字典5毛现汉10元，我要5千本字典8千本现汉。”
“这是不可能的。”朱永良当场否决，说：“我敢打包票，这个价你从洞明拉不走书。”
李林把苹果放进果盘里，起身把名片递给朱老板，说：“谢谢朱老板款待，我们交换个名片吧。”
从朱老板家离开，开车带舅舅张魁回家，途中张魁说：“你给的价想成生意很难。”
李林说：“先谈谈看吧，这几天我了解市场，实在不行再加价。”
张魁犹豫片刻说：“明天我跟你一起跑，如果没有熟人你进不去其他印刷厂。”
张魁摆摆手说：“我是你亲娘舅，这是我应该做的。”
路过旅馆时李林订个标间，舅舅家7口人挤在5间平房里，确实住不下李林的兄弟们。
舅妈做了一大桌子菜，李林在饭桌上见到了大表哥一家，两个正在上高中的表妹，他们表现的十分热情。
不过鲁省人是真的能喝，李林兄弟5个的酒量干不过张魁父子俩，菜没吃多少酒喝的不少。
喝到最后李林麻木了，第二天醒来先把隔夜饭吐干，喝半壶热水，点上一根烟压压酒气。
现在三个大问题摆在面前，怎么用理想价位拿到好货，怎么把货平安运到郑城，怎么把货卖出去。
虽然昨天范老板和朱老板咬着13元不松口，李林却有信心逼他们妥协，毕竟词典的成本就那么多，他们是生产厂家容易接受薄利多销。
迫在眉睫的问题是运输，昨天朱老板说的很清楚，豫省对于来自洞明县的货车排查的很严，都知道这里是非法工具书的生产基地。
如果在兰县出事比较容易解决，李林认识几个体制内的人，譬如粮食局的周领导和交管队的许队长，还有建行的郑行长，他们多多少少能帮忙。
在注京和中谋出事就难了，两眼一抹黑连个熟人都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想到这些李林皱起眉头。
这时舅舅张魁来到宾馆，李林只能用车到山前必有路自我安慰，还是先找到货源再说吧，毕竟找不到低价货其他的一切都是空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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