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寒终于见自己了。叶念惜松开七巧,再三答应她一定会跟骆寒说她的担忧,请骆寒见她,这才让七巧安心下来。
叶念惜跟着虎影匆匆而去,刚出院落,便问他,"骆寒到底怎么样了?"
虎影直叹气,"又呕血了。现在是时而昏迷,时而清醒。谈丞相怀疑皇上是中了毒,所以派人去请百草神君了。还有蓬莱道长,也得到了消息,正从蓬莱岛赶过来。"
叶念惜的心一沉,骆寒的一只脚已经踏入阎罗殿了,有谁能救他呢?
到了北冥宫,看谈古今和一些文臣武将在正殿等候,都是愁眉不展。叶念惜匆匆与他们打过招呼,由郭公公引领着进入了皇上的房间。
浓浓的草药味儿混着血腥味儿,叶念惜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看到窗户开着,暗想若是晚上关上窗户,这屋里的药味儿恐怕更浓烈吧。转过一个弯儿,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骆寒。
他仍然穿着白色衣袍,水色滚边绣着金色龙纹,做工精致而质地上乘,松垮垮的笼罩在他的身上,没有系腰带,但是从他的身形上能看出来,瘦了不少。
尤其是那脸颊,虽然房间里光线不太好,也没有点亮烛火,也能看出来眼窝深陷,憔悴消瘦许多。
看到叶念惜走进来,骆寒抬起头,露出明快笑容,朗润的声音带着黯哑,"许久不见了。"
这笑容并不灿烂,甚至有些勉强,叶念惜看了,忽然想哭,冥冥中她能感觉到这笑容背后的诸多凄苦,"许久不见。"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隔着桌子,叶念惜坐在了他的对面。
"那个忘川水的解药,十分抱歉,我给不了你了。所以,我也不想再留下你。"骆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自然一些。
"我知道,你给了七巧。你不用内疚,其实我也没想着恢复记忆。我觉得和文瑾瑜在一起,挺好的。"叶念惜仔细看着他,但见他精神尚好,不像是病入膏肓之人。
骆寒的神色忽然一凛:"你怎知道的?"
"我是听到郭公公说话,猜到的。"既然骆寒快要死了,自己何必给他再添烦恼,便将偷听到太后的话一事隐瞒了。
她想着太后要害七巧,无非是因为骆寒的宠溺。若是骆寒去世了,骆琦当皇上,七巧便不会成为太后的眼中钉了。
骆寒的神情温和了下来,"七巧中了毒,我用尽法子去救她,都是没有作用。我看着她可怜样子,于心不忍,这才万般无奈之下,用了本来给你的丹药。其实这样也好,你不记得我,也好。"说到最后,他黯然伤神。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叶念惜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终于道:"七巧一直很想见你。"
骆寒沉默,没有回话。
提及七巧,叶念惜多少要为她考虑一番,又道:"听说你要封七巧为公主,这样挺好的。不过在宫里她到底是年纪小,容易受人欺负,不如将她调到宫外,给她自由。或者"
"你呢?去找文瑾瑜,嫁给他吗?"骆寒忽然问道,打断了叶念惜的话,他只关心她的去向。
叶念惜一怔,"我?我还没想着嫁人呢。"
骆寒忽而一笑,"你年纪不小了,文瑾瑜对你不错。对了,我已经命人传了下去,那时是一时兴起才口出狂言要封你为皇后,既然咱们没有举办封后大典,你便不是我的皇后,你自由了。"
"哦。"叶念惜表示知道,"你的病到底是什么引起来的?"
"旧疾复发而已。没事,我能挺过去,我的命很硬。"骆寒仿佛说给自己听,说完后咬了咬下嘴唇。
"听说你已经写了圣旨要将皇位让出,是不是真的"叶念惜不忍再说下去。
"那是以防万一而已,让那些臣子们心中有数。"骆寒故作轻松。
两个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眼前的男子,眉目如画,眉宇间淡淡哀愁,那双星眸中有温柔有缱绻,有化不去的情意。
他是举世无双的才子,他是文韬武略的皇上,他是救死扶伤的神医,他是失忆前自己深爱的男子
叶念惜忽然觉得与骆寒很近,她仿佛能读懂他的哀伤绝望,又似乎与他很远,他就像是一座冰山坐在那里,不让任何人靠近。
这是自己与他的最后时光,也是最后的相处,多呆一刻,又何妨?叶念惜本来打算说完话就走,可是见到骆寒,她只想着与他多呆片刻,就是没有一句话,这么静静坐着也好啊!
骆寒忽然皱了一下眉头,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可是声音还是那么平静,"天色不早了,你走吧,我不送了。"
转眼间,已经呆了半个时辰,叶念惜站起来,"虽然我没有想起来以前的事情,可是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在我心里会一直记着你。我希望你能早些好起来,"
"我不想听了,你走吧,快走吧。"骆寒有些不耐烦,他挥了挥手。
叶念惜心底有些无名火,这是什么态度?要赶自己出去啊?不过有些话该说还要说,"明天我就离开皇宫了,你自己保重。还有七巧,你该为她考虑一番,毕竟她年纪还小,若是留在宫里,该找人教她一些礼数,莫要再宠溺,以免将来"
"出去!"骆寒忽然厉色。
"你"叶念惜甩袖子转身走,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到底是个帝王,脾气大得很,不爱听,自己还懒得说了。
刚拐过弯儿,便听得身后噗的一声,叶念惜停住了脚步,这声音不对劲儿。迟疑了一下,转身去看,骆寒趴在了身前桌子上,"你没事吧?"
"朕让你走!"他怒气冲冲。第一次,他在她的面前自称是朕!
好心关心他一下吧,竟然还没有好颜色!叶念惜心底火气大了起来,若非看他是个病人,非要理论一番不可,凭什么对自己态度忽然恶劣了?
叶念惜转身走,忽然觉得不对劲儿,方才房间里昏暗,仿佛有东西没有看清楚。叶念惜立即快步走向骆寒。
"没听到朕的话吗?朕让你走,走的远远的,滚!朕不想见你!"骆寒真的怒了。
这一次,叶念惜没有听他的话,她看到了他的衣角处有血迹,看到了那桌子上有血迹,"骆寒,你吐血了"她上前去扶他。
他的白衣上,胸前血迹一片,他的唇角有血滴滑落,他的脸色苍凉比纸还白,他的额头冒着冷汗,他使劲儿推开她:"滚!滚啊!"
"我去叫御医!"叶念惜匆忙起身。
"没用的,谁也不许进来,我想一个人安静,我只想一个人!"骆寒推开椅子,踉踉跄跄走向了床榻。
还未到床榻边上,他便摔倒地上。叶念惜急忙上前去扶他,骆寒的头发散落下来,他瘫软在地上,根本扶不起来。叶念惜这才看出来他真的奄奄一息了。
她眼里的骆寒一直都是穿戴整齐妆容讲究之人,即便是穿上了普通衣衫,也是没有一丝凌乱与潦草,从头到尾干净利落。可是今日,他倒在地上,与先前的形象判若两人。
这让叶念惜不由得心疼,将他的身子扶起靠在自己怀里,"骆寒,你是不是很难受?需要我做什么?"
"念惜"他吐了一口气,"你走吧。"
他已经快要死了,自己怎么能走呢?叶念惜不由得抱紧了他,"我陪你一会儿吧。"
怀里的人没有说话,叶念惜只觉得那具身子越来越冷,自己抱着的就像是一块冰,一块无法融化的冰。
"念惜,你总说你怎么会看上了我,怎么会喜欢上我这么一个家伙,现在我就告诉你"
"因为我是轩辕谂,我是你的夫君轩辕谂,我们一起生死与共,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
"可是现在,你竟然忘记了我,你可知道,我多想与你回到过去,我多想带着你远走高飞"
骆寒说的断断续续,他缓缓摘下叶念惜发髻上的簪子,"我很痛苦,若是有来生,我一定会记得你,你也要记得我"
说着他将簪子对向了自己的颈处。叶念惜立即看出他的意图,急忙阻止,夺过那簪子,"你要做什么?"
"放开我,我要解脱!"骆寒的呼吸越来越重,他伸手去抢簪子,双目发红,力气也忽然大了起来。
叶念惜哪里能让抢到,将簪子扔到了远处,"我去找御医,你不能死!"放开骆寒起身就走。
可是衣角被骆寒抓住了,叶念惜挣了两下,没有挣脱,"快松手,我去找御医!"伸手去推他的手,可是这手被骆寒反手握住了。
不等反应过来,被骆寒一使劲儿拉倒地上,叶念惜不由得看他一眼,"你要做什么!"
看到骆寒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那眼神带着寒光,有杀气,这是叶念惜从未见过的目光,就像是饿了三天三夜的猛兽盯着猎物一样,凶残,贪婪。
此时的骆寒,没有了柔弱,没有了病态,他就像是一只猛兽将叶念惜扑倒地上,狠狠撕开了她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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