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公孙应擎常年驻守在边疆苦寒之地,实在没有过多精力再考虑这些儿女情长。
这些私下的念头旁人无从得知的,特别是公孙老夫人。
她眼见着公孙应擎就止公孙瑾一个儿子,心里多少有些计较,但面对娇纵自傲的金枝玉叶也不敢多言。
此番好容易挨到公孙瑾娶妻,原还打算能缓过一口气,岂料这孙子看上的人竟是身份不明的孤女。
太子安排的外戚身份并骗不过公孙府众人,在公孙应擎之前,公孙家虽然也没有人做到食邑万户的大将军,但总也算世代有人致仕,算的书香门第。
公孙老夫人的娘家也是京郊当地的望族,几个儿媳不是公主也是小令的千金。
饶是当妾室姨娘的,也多是家养的丫鬟或是小家碧玉,实在是没有上官莹这样出生的。
两相比较,公孙老夫人对这孙媳妇,自然就难有什么好的印象了。
可怜上官莹因为不能选择的出身,凭白就落了嫌弃。
只她尚不自知,在公孙瑾离开后在新房里无所事事,就开了几口权作嫁妆的箱笼,意外寻到了不少珠花首饰并金银器皿。
上官莹喜得双目发光,忙不迭摘下头上的凤冠,抓了几只珠花就凑到那铜镜前比划试戴。
看着铜镜里映出那满头珠翠的可笑形象,她微微扬起唇角。
“公孙瑾世子的命值多少,便凭我要多少。”
重复着那日里公孙瑾的无意中的承诺,上官莹眼中透出几许嘲讽。
现下里,那公孙瑾世子正坐在远离前院的一处矮檐之上。
身上艳红的喜服未除,神色肃穆。
“瑾儿。”听着声响,他微微垂眸,看到了立在矮檐之下的暮成辉。
心知今日里这光禄司侍从,必定是满布在将军府每一处,府内众人动向自然尽在殿下掌握,公孙瑾也就没有拨冗去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暮成辉双手撑了矮檐边的墙壁,微微施力顺利跃上了屋檐。
走到公孙瑾身边一屁股坐下,转自单手支在他肩头,戏谑道:“自古春宵一刻值千金,新郎官怎的就舍得扔下新娘子独对残月?”
公孙瑾头都没回,只一把拂开他的手道:“殿下只负责保媒,其余事情就不用多管了。”
暮成辉被他那股不大不小的力道一推,险些栽下来。
光禄司暗卫立时现身,确认太子殿下安全无虞后再次隐入暗处。
两人对这无处不见的暗卫已是司空见惯,也没任何表示。
暮成辉甚至不知打哪抱了个酒坛出来,递给公孙瑾。
他一言未发,接过酒坛子仰头就往嘴里灌。
灌了三大口之后,暮成辉将酒坛子硬夺了过来,“少喝些,明早……婉儿就要启程往鉴廷国和亲了。”
听着这个名字,公孙瑾终于抬眼看了看他。
沉默了半晌还是伸手去抓酒坛。
见暮成辉不肯放,他低低说了句,“我没事。”
“你没事的话,更不该在这里喝酒了。今天可是你的大喜之日。”
顿了顿,暮成辉又道:“我之前已经压着不想问,但现在不得不问一句,你娶那孤女到底是何意思?”
“没意思。”公孙瑾摇了摇头,“没意思,真是没意思。”
虽然他说的不甚清楚,但暮成辉到底还是感觉到了什么。
手上一松,那酒坛子就被公孙瑾夺了过去。
看着他大口灌酒,暮成辉终是没再阻止。
公孙瑾和郑婉儿的故事,原只是南柯一梦罢了。
……
天元十七年六月十三。
鸡鸣之际天光微亮。早市上已然是人来车往热闹非常。
远离市集的皇宫也一反常态的早早惊醒,大队的内宫御林军严正以待列在每道宫门口。
除却内宫宫人往来外,另有来自异邦鉴廷国的的迎亲队伍候在正阳门之外。
郑婉儿一袭火红嫁衫,在帝后的搀扶下缓缓步向华丽的轿辇。
“公主此去万万要照顾好自己,本宫亦会祈求上苍庇佑公主安生。”帝后年逾四旬,保养得宜的白净脸庞上满布着对婉儿即将远嫁的不舍。
郑婉儿微微垂了头,眼里已是一片水汽,“婉儿当谨记娘娘嘱托。”
帝后一路将郑婉儿送至辇车前,另有宫人搀扶着她上车,掀帘之际她终是克制不住的回了头。
周遭送别的文武百官站了满地,那些人俱都微微垂首摆出一副恭敬的样子。
寻觅了一圈,她终是有些自嘲的笑了起来,怎么就忘记了呢,昨夜可是他的洞房花烛夜。
那些昔年青梅竹马的曾经,其实早在帝君那一纸圣意下化作了黄粱一梦。
郑婉儿扭过头,再无留恋的上了车。轿帘落下的同时,也抹去了她眼底最后一丝天真的灵动。
暮成辉代表帝君带着送亲队伍一路送到了市郊,与膀大腰粗,一脸虬髯胡须鉴廷国使者作别,坐在骏马上的暮成辉目送了那列车驾远去。
回转身,他问身侧蒙面的光禄司侍从,“瑾儿,你为何不现身?”
“带着不甘和恨意而去总不会落于绝望。”应声之人拉下了面罩,正是之前郑婉儿遍寻不着的公孙瑾。
“当真没意思。”暮成辉摇了摇头一收马缰,马匹嘶鸣着扬蹄往回奔了过去。
大队的御林军并宦官宫人陆续随之回了宫,只余公孙瑾和随侍的光禄司侍卫孟德立在原处,空对着那带走了郑婉儿的几列车辙发怔。
现下里已到巳时,大将军府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公孙瑾所居的曲溪院新房内,一对半臂高的龙凤花烛燃了半截,在桌沿淌了不少烛泪。
昨夜里公孙瑾一去未归,上官莹也并未在意独自歇了夜。早起有丫鬟进来侍奉之际才发现二缺一。
今天究竟是世子大婚第二日,大将军府以永荣公主为首的一派长者,正候着公孙瑾与上官莹前去见礼。
但公孙瑾昨晚就没有回新房,上官莹现下里一个人也没法过去。
他房里原本的大丫鬟宝扇显得异常惊慌,倒是上官莹这边的陪嫁姑姑叫引玉的,行事气度极为稳妥。
引玉是太子特特从宫里调出来的姑姑,比之宝扇朱红一干人等都要大上不少,自然也懂得更多。
她喊住了病急乱投医的宝扇,缓声道:“世子未归切不可自乱了阵脚,若是被外头的人发现了,不单我们家姑娘要受苛责……”
“就连同这院里院外一应人等都是脱不了干系的……现如今应是派人速去外头寻了世子来。”
宝扇应声立住了,听着引玉提点了几句,就喊了个跑腿的小丫鬟去曲溪院前头找丰年。
丰年是公孙瑾的贴身小厮,得了消息便带了几个人从后门出了府。
未防惊动府里旁人,几人连马匹都未牵。
丰年跟着公孙瑾日久,不说对他了如指掌也是捉的住几分心思的,着人就循着郑婉儿一行的车辙去了。
巳时三刻之际,丰年终于带着公孙瑾回到了大将军府。
因为是偷溜出去的,回府也是务求低调。
只是另一边在曲溪院已然是火烧了眉毛。
因为等不到公孙瑾和上官莹前来请安,永荣公主亲自到了这处院落来。
众人猝不及防都被唬了一跳,抖着跪了满地。
连同上官莹,也是被公主那番冰封似的神色镇住了。
她下意识也跟着旁人跪了下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永荣公主扫了眼内里众人微微眯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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