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嫁入我大将军府,这就是要以夫为天了,这会子少爷病了,少夫人不在跟前照顾却在此处懒怠实不成事……”
“小的便是代公主来提点下少夫人,还望少夫人谨记用心。”
说完,桃杏自站起了身,又对着上官莹虚应了个礼,转自朝着永荣公主这边走了过来。
引玉还跪在廊下,地上未干,此时衣裙均已沾湿。永荣公主看着这里主仆二人,又冷哼了声才在桃杏搀扶下缓缓的出了曲溪院。
身后,宝扇画禾都是大气不敢出,等着一行人走了这才往上官莹、引玉这边走来。
宝扇扶了上官莹,画禾直接过来拉引玉。
此时,原本在下人房安置的朱红等人也赶了过来。
只看到了永荣公主一行离去,却并未瞧见她对上官莹主仆二人的责难。
后头在房里看着上官莹额头磕到的青肿忙忙的问了,“少夫人这是撞到哪里了?”
“撞那廊下木栏子上头了。”
上官莹还是没心没肺的样子,指了自己刚刚跌倒的地方,似乎并未把桃杏那番话听到心里去。
但引玉不一样,出身宫闱,本是太子跟前的红人,此时却是被永荣公主数落的一文不值,又气又急,人虽是站在屋子里,但心思早不知飘到了何处。
朱红问了上官莹没发现什么,就转到了引玉这处,本想朝她问些话,但看着她神色不对。
身上的裙子都已湿透,又加之刚刚看到永荣公主一行,前后拼凑也都能摸出大体脉络,当下也就没再多问。
只催了她先回去换衣裙。只引玉神思恍惚,并不在听。
后头,是宝扇等人一道推了她,才回神过来去换衣裙。
上官莹被桃杏那般一吓,早没了睡意,看着引玉那失魂落魄的神色,索性就让她这去了就不用过来了。引玉也没多推辞,行了礼就自顾自走了。
此时,上官莹倒是想起榻上的公孙瑾来。
她嫁给他虽不是出自男女之情,但到底也是有些许共患难的基础在,现下对他病了这桩事实也有几分担心。
走到床榻边,就见公孙瑾蒙在好几层被子里。
这么个天气,晚间只用薄薄一条丝被足够。
但他身上却压了好几条,看着就感觉浑身淌汗。
上官莹为此朝那端午道:“这般会不会热出毛病来?”
端午没有看她,只微微躬身示意后道:“郎中吩咐,世子得了风寒,务必要蒙着发汗。”
“这天气,也会得风寒?”上官莹满脸愁苦的双手支腮,在不远处的圆桌旁坐了下来。
端午没再接口,只专心绞了帕子给公孙瑾擦汗。
后半夜,那郎中的方子起了效用,公孙瑾的烧终于退了下来。
端午照看了一晚上也是有几分睡意,看着公孙瑾安心入睡后也有些撑不住,靠着床架子眯了眼。
公孙瑾醒来的时候已经没了高热,只是嗓子眼干的冒烟,亟需喝水解渴。
但偏偏嗓子干疼发不出声,看着睡在旁侧的端午,伸手要推他。
临到快靠近端午的时候,他的手就被阻住了。
公孙瑾略有些困难的抬头,看到了上官莹。
她手下端了一盅茶水,正冲着他轻笑。
屋内烛火幽然,映得上官莹一双水眸盈动。
及腰青丝因着她弯腰的姿势垂在一侧。
发尾泛着烛火的微光,影影绰绰的撞入他眼里。
公孙瑾略有些发怔,眼前似乎重新浮起太子交给他的那封密函。
上面用血书了六个字,提防将军应擎。
……
提防将军应擎。
这六个写在一张羊皮纸上的血字乍一看,颇有些大将军恐是要作乱犯上的意思。
但实际那封羊皮纸上,本来不止这六个字,不过多数的文字形态都被脏污的血色覆盖,能看清的也就这寥寥几个。
刺目而诡异。
隔着隆隆的雨声,暮成辉沉声道:“当**于郊外失踪之后,我派出去各路密探,此人,就是其中的一路探子。他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身首异处……”
“伤口齐整,显是用利器一击即断。然后基本随身物品都被搜走,很奇怪的是,他身上这封血书并没有被取走……”
“我想恐怕就是因为上面的文字都已经模糊不清了。止根据这些东西,枢密院无法判断此次事件同鉴廷国有关。但就根据血书上有限的内容……”
“我有理由相信,阿瑾,其实你的遇袭并不是最重要的,可能最危险的人,是大将军。”
……
天边一道惊雷,自上而下打了过来。
将公孙瑾从昨日的记忆中拉了回来。
上官莹却被这惊雷吓了一跳。
手上的茶盏跟着一抖,系数洒到了靠在床脚的端午头上。
结果端午没被这惊雷吓到,反叫上官莹这满头满脸的茶水泼醒了。
她懊悔不迭,原想着要取帕子去擦,但日前与丰年的嫌隙还在眼前、
迟滞着不敢过去,只得扭头弱弱的朝他道:“你先下去换个衣裳再来吧。”
端午只当了没听见。只跪在榻前朝榻上的公孙瑾询问,“世子可是感觉好些了?”
此时,公孙瑾也是瞧见了上官莹的这番行径,也听清了她的话、
但见端午并不领情,只得虚虚的朝着端午挥了挥手,“我不防身,你先下去换身衣服再来伺候吧。”
上官莹的话端午可以不从,但公孙瑾的吩咐他却是不敢驳的。
不过上官莹那毛躁的样子,回头说不定就能把茶碗砸公孙瑾脸上去。
他迟疑着不愿走,“端午不妨事,还是照顾世子要紧。”
上官莹此番还有些不自知,在旁插话道:“世子这边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端午:“……”就是有你在才头大。
实在忍不住,端午顶着满头的茶水道:“少夫人金贵,怕是伺候不好世子。”
如此一来,上官莹就是再心大也知道自己是被人嫌鄙了,脸上就有些讪讪的垂了头。
公孙瑾看着她的神色,心下隐隐的浮起一丝不忍落,再次朝着端午道:“怪道你换个衣裳还要熏香沐浴不成?眼下我跟前又不是一时半刻都缺不得人……”
“你还不快下去,换了衣服速速过来。若不然你这满身的水,岂不是会沾到我?”
屋子里,本除了这三人外还有第四个人。
等着公孙瑾话落,朱红也悄声道:“世子这里我也会帮着伺候,你还是先行下去换下湿衣为妥。”
话说到这里,端午也不好再坚持,朝着公孙瑾弓手福了一福,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上官莹还垂了头,不安的扭绞手指。
朱红看了她一眼,取了布巾先把床榻边那摊水泽抹干净了。
跟着又净了手,随后重新倒了杯水恭恭敬敬的递到了公孙瑾手里。
他接过,喝了水后重又躺了下去。
上官莹待得此时才回神过来,看着他躺下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瞌睡早被永荣公主那遭吓没了影,干坐在旁侧。
到最后还是公孙瑾开了口:“寻把凳子坐了给我说说话吧。”
上官莹有些许愕然,怔了半天才道:“阿瑾哥哥,你不嫌弃我聒噪?”
因为误打误撞的救下公孙瑾,又没头没脑的嫁入这将军府里做少夫人。
上官莹在那些茫然惊惧的情绪之外,对公孙瑾是格外欢喜的。
因着破庙中的那些日夜,他与她而言,便是这天地间最亲近熟悉的一个。
只是公孙瑾对她惯是淡漠疏离,很多时候甚至会表现出厌弃。
于是上官莹的亲近就总带着些一头热的自作多情。
但现下里公孙瑾这般的主动,反倒是叫她有些不敢相信。
听着上官莹的问题,公孙瑾闭目躺在榻上,却是不语。
其实一直以来他都明白上官莹对自己的依赖之意。
全然与男女之情无关,应该纯粹是出自她孤身一人在这大将军府的缘故。
只是看上去没心没肺,也许,她还是会怕的。
公孙瑾世子,真心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
对一个孤女有了些隐约的怜惜之意。
……
房里一盏铜质油灯内,浸了根葱白的灯芯,火光跳跃在上官莹的眼底。
室内轮廓在飘忽的灯火下拉出幢幢的阴影,叫人不由自主的想起妖兽张扬的爪牙。
虽然公孙瑾没再搭理,但上官莹还是在他床头坐了下来。双手支腮,垂眸望着他闭目的侧颜。
朱红除却帮忙移动凳子外,全程垂首侍立在旁,眼观鼻鼻观心的缄默不语。
一时间,四下只有油灯燃烧泛着的腾腾烟雾,在室内洋洋洒洒的飘荡开来。
这烟雾似是充斥在了上官莹的眼眸之间,只觉得近在咫尺的公孙瑾五官越来越模糊。
揉了揉眼睛,她自觉有些困意袭来,靠着公孙瑾的床头睡了过去。
端午换了衣服进到房间的时候,就看到公孙瑾床头多了个人。
紧走了两步,他看到了站在旁侧的朱红。
朱红朝他竖了根手指,示意噤声。
虽然满心疑惑,但端午还是放缓了脚步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接着,就听到了公孙瑾平稳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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