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郎中道,“别怪老朽话不中听。只世子爷近些时日病灾实是太多了些,显是要去庙里求求签压压才行。”
“不怪不怪,宋大夫这说的极是。”公孙老夫人和永荣公主闻之都觉得妥当,一面寻人领了他去领诊金,一面就自商量起了关于这寻佛问道之事。
上官莹待那郎中走了也从屏风后出来,公孙瑾床前此番围了不少人,她实在挤不进去,只得站在那外围探头探脑的觑空看着。
眼见公孙瑾这边一切安好,永荣公主暂放了心,就开始追究起来公孙瑾是如何落水的。
这下,所有人都将手指向了上官莹。
她惊了惊,迎着众人审视的目光惶急的跪了下去。
永荣公主对她虽是比往昔好了不少,但在公孙瑾身上,她自然不会松懈,冷声问道:“瑾儿怎么会落得水?”
上官莹眼睫轻闪,道:“失足。”
永荣公主挑眉看了看她,“此话当真?”
“不敢欺瞒公主。”上官莹垂了头。
关于公孙瑾失足落水这个事实并没有问题,只不过上官莹做了几处重要的省略,完整的事实全貌应该是:公孙瑾被失足的她扯落水了。
宝扇也跟着跪在一边,垂了头语带哽咽:“世子爷的确说过要一人逛逛,想是荷塘边湿滑,不慎滑下去也是有的。怪我那时太大意,坚持跟着就好。”
永荣公主眉头微颦,此次落水之事肯定不是面上这么简单,便有些想要发怒的意思。此时,床榻上浑浑噩噩的公孙瑾却突然出声唤道:“娘。”
永荣公主应声回头,去榻边看着。
透着屋内的烛火,看着这满屋子人,公孙瑾额头沁了层薄汗,证实道:“真的是儿子失足落水,不关,旁人的事。”
说着,他望了眼犹自跪在那里的上官莹,“起来吧。”
永荣公主因此也扭头看了过来,望着地上那两人,沉声道:“世子说的没听见吗?起来吧。”
上官莹和宝扇一前一后站了起来,永荣公主执起帕巾,按压了公孙瑾额际的冷汗,低声道:“虽是有世子求情,但此次事情,死罪可免也是活罪难逃的。”
说着,她扭头看过来,盈盈烛火映亮了一方天地,在窗纸上投下屋内的幢幢人影,随着烛火的光芒,飘忽变化。
上官莹望着永荣公主在烛光下显得幽暗的眼睛,再次跪了下去。
……
一弯残月遥遥挂在漆黑的天幕上,旁侧点缀着稀稀落落的星子。
月光似水,顺着那洞开的花格窗缝漫进了屋内,与桌案的灯火交相辉映。
赶在永荣公主开口前,公孙瑾自床榻上略略支起身体,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
永荣公主顾不得其他,忙忙回身过去,后头端午扶着公孙瑾,听着他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水,拿水来。”
“水,快倒水来。”大抵是永荣公主在的缘故,端午宝扇都有些慌乱,一时也不记得去哪里拿水。
幸而上官莹本就跪在桌几旁,自地上站起来倒了水小心的捧了过去。
喝了小半盅的水,公孙瑾缓过劲来,朝永荣公主道:“儿子无妨,娘和奶奶及各位婶娘尽快回去歇着吧,如此惊动长辈,倒是做小辈的不是了。”
如此,屋内众人才渐渐散了去。
只永荣公主,稍坐着又陪了会才起身要走,临出门前看了看上官莹,她捧着那半盅茶还站在公孙瑾床头。
永荣公主眉头微颦,孙婆子见状主动往那处走了两步,朝上官莹道:“这天色不早,少夫人也且跟着一道走吧。”
“我想留下来照顾阿瑾哥哥。”上官莹头都没回,干脆利落的拒绝了。
即使没有帝君御封的世子妃头衔,究竟人前上官莹也是公孙瑾明媒正聘的妻子。
此番做妻子的留下照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故此永荣公主心下虽是不满,但也找不到什么错处去说道,扭头就往屋外走去。
孙婆子一行跟了出去,宝扇端午自然要送出去。
原本充斥了熙攘人声的环境顷刻间静谧下来,油灯火苗轻晃,拉出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顺着火苗的明暗变化。
半晌,上官莹捧着那茶盅,轻道一句:“谢谢。”
公孙瑾挑了眉望过来,“为何向我道谢?”
“刚刚荷塘那边,谢谢。不然,掉下去的肯定是我。”上官莹认真的望着他。
公孙瑾略略调开视线,没有吱声,听着上官莹在那又道:“还有你方才咳嗽,其实是帮我吧。要不然,还不知道公主会怎么罚我呢,谢谢你。”
听着最后那三个字,他终于有了回应,轻摇了摇头道:“你实在不用如此谢我,究竟……”
“你我夫妻”这四个字临到口又被咽了下去,顿了顿,略有些生硬的解释,“你之前救过我。”
“但是你救了我两次啊,相较而言,还是你对我好一点呢。”
说着话,上官莹发觉到公孙瑾脸上惹眼的红晕,跟着就伸手想要去触他的额温,“阿瑾哥哥,你脸好红呢,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他情急之下挥手推她,不料没控制住力道,将上官莹另一只手上端着的茶盅推摔了下去。
“哐啷。”脆响,那骨瓷茶盅带着半盏茶水碎了满地。
怔了怔,上官莹下意识的要去捡拾茶盏碎片。
公孙瑾眼角余光却是瞥见了。
情急之下一把扣住她手腕,提拉了过来,“小心。”
她被这力道扯得脚下失衡,大半个身子都斜倒在了床榻上,满眼愕然的仰望着公孙瑾。
他扣着她的手腕,莫名的焦虑,定定的将她望着。
她的发髻因这意外散了开来,柔滑冰凉的青丝似是上好的锦缎,缠在他手腕间,在烛火中泛着莹润的光泽。
……
上官莹被公孙瑾一个大力意外拉倒了,发髻因此散了开来。
忙乱间,这青丝翻卷反缠上了公孙瑾的手腕。
晕黄的油灯下,明暗光影在他眼底流转。
感觉这冰凉的发丝似是绵密的细网,将他的理智也缠了进去。
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迎着仰躺在床榻上上官莹微怔的神色,耳边传来个莫名的声音驱策他靠近……
“啊!”
恍惚间,门边传来短促的惊叫,然后房门再次被合上。
在房门合上的同时公孙瑾就回神过来,下意识的放开了扣着上官莹的手想要抽身离开。
结果却因此淡忘了她缠在他腕间的青丝,扯的她痛叫出声,“哎呀,我头发,轻点轻点。”
公孙瑾自觉无颜再面对她,不得已只能沉了脸色朝外唤了声:“进来。”
门边的宝扇心下怯怯的,轻应了一声后迎着端午不解的眼神再次推开房门,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她刚送了永荣公主一行折回来,全然没料到房里这两人会有那一出,毫无心理准备的推门看到,自然就吓到了,跟着就下意识的将房门甩上了。
这诡异的言行,着实把跟在她身后的端午弄糊涂了。
他根本没看见之前那幕,只是疑惑的问了句:“你这一惊一乍的是中什么邪道了?”
宝扇也不作声,只埋头往里走,端午这才有空闲来看屋里的情景。
此时,除了缠着上官莹头发的那只手高举着凑在她那边,公孙瑾整个身子都尽可能的往床脚缩。
上官莹虽是因为头发的关系半趴在床榻上,但也是尽可能把身体往另一边让。
端午虽说感觉这两位这么别扭的姿势很有喜感,但迎着公孙瑾的神色到底也是不敢笑。
看着宝扇已经先一步自觉过去,解缠在公孙瑾腕间的上官莹的头发,他遂也跟了过去,微微下蹲,恭敬的伸了手扶着公孙瑾悬空伸在那边的手臂。
这头发缠着的时候倒是不怎么麻烦,现下里解开来却花了老半天的时间。
有了端午在下面垫了手臂,公孙瑾也没怎么受累。但这就苦了上官莹,她别扭的姿势全靠了手肘支撑,这么长时间下来半边身子都酸麻的苦不堪言。
好容易等两人牵系着的头发解开。
公孙瑾当即就下了床,负手立在那里。
上官莹也揉着半边头,下到地上。
两人相对站着,对望了一眼后神色都有些讪讪的,彼此并不言语。
宝扇见识到刚刚那一幕,虽然对于这两人几时变亲密这事很疑惑,但此时也是不敢作声。
只有端午有些无知者无畏的架势,觑着公孙瑾只穿了白色中衣,且刚刚落了水,便有些担心的劝解:“世子还是回床上躺着罢。”
听到“床”那个字,公孙瑾心虚的呛咳出声,宝扇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反观了上官莹,虽也是神色有异,却全然没有前头那主仆二人的微妙之态,顾忌的只是方才被扯到头发那一幕。
……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曲溪院内,坐于堂前主位的太子殿下,望着外间的萧条秋意叹息着。
公孙家这次出了这么桩骨肉相残的事情,朝廷内外皆惊。
帝君本就忌惮公孙大将军功高震主,此番也算是顺水推舟的释了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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