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无论多艰辛,郑婉儿都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于是,她一改初嫁过来时的冷漠样子,努力的装扮接近鉴廷国帝君,想法设法无所不用其极的讨他欢喜。
取得了帝君的宠信之后,郑婉儿选择了在祭天大典这日摸走了帝君的虎符,再凭着这份调令,在子时调动守军打开了出宫的宫门。
接下来的日子,鉴廷国发下海捕文书。文书重点自然并不在她,而在于这份虎符调令。
如果被人找到她死活无所谓,只要把虎符调令拿回去就能加官进爵,发家致富。
郑婉儿为此陷入了老鼠一般见不得光的日子,四处躲藏,就在近日她好不容易摸爬到了夷掖国的军营。原本想要求救却被扣押了起来。
“如果不是你的缘故,婉儿怀疑自己终究会被当作奸细处死。”郑婉儿抬了眼,略显疲累的望着公孙瑾。
原本僵在她脸侧的手此时已经放了下来,公孙瑾在郑婉儿身边席地坐下,愧疚的叹息,“婉儿,对不起。”
他无能为力,他胆怯,世子的身份和家族的地位,不容许他做出那些快意恩仇的事情。
而且就如暮成辉所言,这趟即使不是婉儿也会是别家女子。
总有人,要承受这样撕心裂肺的别离。
营帐外,北风呼啸,发出尖利的声响。
似是盘亘在公孙瑾心头的愁绪,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而遥远的帝都大将军府,则是另一番天地了。
……
冬日的暗夜,天穹间的明月洒落满地银白。
在边缘泛起丝丝缕缕清冷的月辉,如轻烟般舒展、弥漫在空气里。
看起来似是如梦境般柔美,实则外间却是寒气逼人。
远离边境的大将军府,三更已经敲过,上官莹在床上窝了半日,却没有丁点睡意。
天寒地冻的,连脚都没捂热。值夜的朱红听着她辗转的声音,轻叹了口气。
自公孙瑾出“水痘”之后,上官莹这边一应的衣食用度都被克扣。
再经过那日里和桃杏的冲突,虽然以上官莹那一跪消弭了永荣公主泰半的怒火,只罚了她半月俸钱就罢了。
不过这结局只是看上去很美,因为之后的两日里公中连取暖的木炭,也借口供应不足而削减……
为了节约使用,所以这两日的炭都烧的比较少。
到这后半夜那微小的炭盆,压根就没了供暖的效用。
相较床上的上官莹,值夜的朱红冷的连打了数个喷嚏。
上官莹正笼着被子侧卧在床榻上,听到这番动静也觉得更冷了,将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
五天了,公孙瑾离开大将军府已经五天……
眼瞅着日子就到了腊月二十七,虽是以出“水痘”的说法搪塞了众人,但年节将近,她不认为公孙瑾不在府里的事情可以无限制的隐瞒下去。
——九韶,你当真以为大将军府这位小世子情深至此?
——他并不同于一般的世家纨绔子弟。
那日里,茶肆掌柜的话在耳边浮起。
索性也是睡不着,上官莹扭头朝候在床幔外的人道:“朱红,你觉得你家世子是怎样的人?”
她的疑问在这深夜里显得突兀而又意外,守夜的朱红怔了半晌,听着上官莹又喊了声才回过神来。
“少爷……”她努力的回想,斟词酌句道:“少爷是公主和大将军的独子,世子之尊,之前我虽然跟着永荣公主,但因为公主那边我并不是最看重的……”
“所以其实接触少爷的时间并不很多。只能从平素偶尔的遇见和听人诉说,少爷虽然养尊处优,但并不太难相与。”
听她说完,上官莹又提了个问题,“那他和那位名叫郑婉儿的姑娘呢?”
有了之前公孙瑾这个问题的铺垫,朱红已经较为习惯了,整理了一下,开口道:“其实我只知道她是郑将军的女儿,郑将军与老爷算知交……”
“年节上,郑将军会携家眷过府一叙,我也只是与那郑小姐有这种短暂的一面之交罢了……”
“实际上她为人如何,我着实是不太清楚。只是大概听说,她与我家少爷少小交好,颇有些交情。”
说完朱红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不料那边上官莹又追问道:“那交情是否就是青梅竹马?”
这个问题听上去略有些凶险,朱红实在是有些胆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静谧的暗夜里,诡异的沉默蔓延开来,外间遥遥传来了敲更的梆子声。
铛铛铛,哐。子时已过。
三短一长的梆子声伴着打更人略沙哑的声音传入人耳。
朱红没有回答,接下来,上官莹也没再就这个话题穷追不舍。
朱红屏息等了一会没再听见动静,暂放了心。
一扭头,却见屋中间取暖的火盆有熄灭的架势,遂走过去想添块木炭。
只是走不了两步忽觉头顶处撒下了某些粉末。
她下意识的抬了头,还没来得及反应什么,两眼一黑就昏了过去。
朱红倒地的同时,梁上跃下一个人来。
借着纸窗外朦胧的月光,看不清他的面貌。
只能看出这“梁上君子”并未穿夜行衣。
拍打干净手上的粉末,他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人。
提步绕了过去,径直往上官莹所在的床榻而去。
他伸手挑开帐幔的同时,敏锐的察觉到暗色里有危险逼近,当下就偏头闪过。闪着寒光的手刺虽没刺中他的身体,却削落了他一缕短发。
“梁上君子”退开过去,隔着床幔与她调侃道:“九韶,你这份见面礼我实在消受不起。”
“封特使这朝来访也是九韶始料未及的。”说话间,上官莹已经穿好了外裳。床幔一撩,走了出来。
看到上官莹现身,被称作封特使的封玄奕单手扶着下巴,啧啧道:“果道是嫁了给世子,你这真是通身好大的气派啊。”
听着他的讽刺挖苦,上官莹眼神冷了下来,却并没表现什么,道:“说吧,你滚来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的?”
“我来这里当然是来做接应了,你没发觉,外面的花木许久未动了么。”封玄奕双手抱臂,痞痞的站着。
之前进入这大将军府之后,她和勾陈的接应是用花盆移花的方式来传信的。
将要表述的重点内容选用类似到底花木代表移栽道花盆里,死活无所谓,随时移动传讯。同样,宗主有任务下达也是通过移动花木盆栽。
换句话说,上官莹那时候捯饬花木盆栽并不是喜欢与否,不过是传递讯息的方法。府里众人,连同朱红都没有看出半点异常。
当然很多年后上官莹才知道,彼时她这传信方式其实早就被人注意到了。
不提不说,是留情更是求情。
那便是,道是无情却有情。
……
大将军府,丑时。
卧房里,朱红还窝在冰凉的地上。
上官莹面前,站着勾陈来人——封玄奕。
既然换了接应人,之前传令的方式自然也要修改。
上官莹并不很关心之前那位接应者为何被更换,只问封玄奕:“那你准备用什么方法传信?”
封玄奕指了指自己,“当然是用我。”
“怎么个用法?”上官莹质疑。
封玄奕做了个投东西的手势。
与上官莹纯武力打手的培养方式与方向不同,封玄奕是勾陈毒门分类的代表人物。
擅长各式毒药解药的调配及使用,对于安魂香、勾魂散这类特殊散剂更是有独到的配方,杰出的使用经验。
如此传信方式自然就变得极为简单,只要留心隔墙有耳,提早放倒身边的人。
解决完公事,封玄奕打量了上官莹一番,道:“听说公孙瑾世子新娶的媳妇可是憨傻有趣的紧,怎么传言竟是错的。”
“封玄奕,你信不信我让百岁生毒哑了你。”她眼中浮起令人胆寒的杀意,一甩手就近到了封玄奕的身侧。
“好好好,你现在是勾陈第一杀手,我好男不跟女斗。”自己的咽喉被扼住,封玄奕自知武功不如上官莹,当下就举了白旗,只是态度并不算诚恳。
知道感觉咽喉处的阻力加大,封玄奕才忙不迭讨饶起来,“九……九韶姐……姐,啊不,不是,是九韶,九韶,姑……姑奶奶……”
“不是,九韶老祖宗,小孙玄奕口无遮拦,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虽说封玄奕连番示弱,但上官莹很奇怪的并没有马上放手,而是等着他行将背过气之际,才松开扣着他咽喉的五指。
看着封玄奕的脸色,她抬了下巴,朝朱红躺倒的地方示意,“解药呢?”
“喂,我可是和你有十多年同吃同住同杀人的交情啊,你居然为了这个人威胁我?”
夜色下虽然看不太清楚,但上官莹已然想象得到封玄奕上串下跳的不满样子。
如封玄奕所言,上官莹与他基本是前后脚进的勾陈。
虽然同吃同住同杀人,但在勾陈的训练和教育之下,他们不该对彼此产生同伴的依赖。
因为在试炼晋级中,年少的他们曾被告知,想要活下去就需要杀死自己最亲密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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