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用膳的时候心不在焉的?若是饭菜不可口,便换一个厨子。”公孙瑾已经自顾自开始了。
他等了一会儿,才听到回答。
“倒不是饭菜不可口……也不是可不可口的问题,我最近老是容易走神,也不只有用膳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上官莹垂下眼皮,看着自己交叠在小腹上的双手低低道。
她肯与他说这些,公孙瑾很意外也很惊喜,心里不自觉便揉阮了下来,声音也放轻了。
“可还是心里难过?虽然总是难免,可你我还年轻,子嗣也不急在一时,养好身子是当务之急。”
提到“子嗣”的时候,公孙瑾明显感觉身边的人抖了一下。
“我总在想,或许我不那么执拗,不与你生气,放下脾气与袁氏应对……甚至只要平时日子过得上心点,也许就不会像今天这样……”
“平时想得多了,做什么事都容易想到这上头去。”
这意思公孙瑾听明白了。
一方面她还在自责;另一方面她开始意识到,想要在鉴廷国后宫生存,总与他对着干是不行的。
公孙瑾长臂一伸,将人搂进怀里,低头怜惜地亲亲她的脸。
“莹儿,都过去了。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乖乖的,今后咱们还能好好过日子。”
上官莹手里攥着他一片衣角,不答反问,“孩子……孩子如今怎么样了?”
知道她是问孩子后事如何,公孙瑾叹口气,“我在皇陵边上选了一块风水宝地,将他好好安葬了。”
这时候规矩是孩子早夭不得葬入祖坟,连墓也修不得。
纵然公孙瑾贵为帝王,也只能草草将他期望已久的长子安葬了。
上官莹忍不住小声啜泣,此时什么安慰的话语都显得苍白。
公孙瑾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些,一点一点吻去她流下的泪,手在她背后轻轻拍着。
许久之后,上官莹终于哭累睡着了。
公孙瑾也不急着走,细细端详她,虽然还是骨瘦如柴,好歹身上没有病恹恹的死气,手脚也是热乎的……
他一处一处看着,上官莹睡梦中忽然动了一下,头往他怀里拱了拱,一只手也搭在他心口。
公孙瑾嘴角翘起,回抱过去,同她一起睡了。
……
春天快要过去,上官莹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
更让公孙瑾高兴的是,上官莹对他的态度也一天好过一天。
从前,她总是冷着一张脸,和她说话说十句能答一句就算很不错了。
如今话虽然还不多,好歹可以你来我往说上几句,偶尔还会对他笑。
公孙瑾很满足了,而且对未来充满希望。
表现在行动上,就是各种名目的赏赐流水一样搬进凤栖宫。
在上官莹还不能侍寝的时候,往凤栖宫跑得就勤。
这日,他往凤栖宫去的路上,恰好遇到陈太医替上官莹请完平安脉。
陈太医老远就看见公孙瑾坐在肩舆上,他放下。药箱在路边拜倒,口称万岁。
本来肩舆已经从他面前过去了,忽又退回来,公孙瑾下了肩舆将陈太医叫到一旁,问了好一阵。
“你替柳妃问诊也有一段时间了,她身子如今可大好了?”
“回陛下,娘娘身子虽虚,但是十分配合治疗。加之用的是上好的药材,又有侍女精心伺候着,是以恢复得不错,上个月就差不多养回来了。”陈太医答得恭恭敬敬、一板一眼。
又问了几句,公孙瑾右手握拳放在嘴边清咳一声,示意陈太医附耳过来,低声说了什么,陈太医低头同样低声答了。
公孙瑾露出个满意的笑来,一面往前走一面吩咐曾公公:“小曾子,陈太医医术精湛,给朕重重地赏。”
最近天气暖和,上官莹会在下午太阳好的时候拉着凤栖宫几个侍女一块玩毽子。
碧枝他们几个伤也养好了。依着公孙瑾本来的意思,她们护主不力本不想再用。
上官莹想想她们因为自己的原因才千里迢迢从参绪国到了鉴廷国,离了凤栖宫想来也没有什么好出路,便又将人留下了。
公孙瑾一想,没必要因为这种小事再和她争执。
反正上官莹已经用顺手了,也是个笼络人心、让他们对上官莹更加死心塌地的机会,就没再提。
至于上官莹的安全,他多上点心就是了。
所以现今,碧枝他们仍旧还在凤栖宫伺候着。
正如公孙瑾所预料,几人对上官莹更加上心,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公孙瑾闲闲晃进凤栖宫,也不叫人通报,隔着老远就听见小花园一阵叫好声。
他循着声音过去,就看见上官莹一手拎着下摆,正专心致志地踢毽子。
她今天穿一件淡蓝的裙子,把外面一件罩衫脱了。
此时站在阳光底下,脸上红润润的,还带着点薄汗,看起来十分康健活泼,将满院子花儿都带活了。
是他记忆里熟悉的样子。
“……五十六、五十七……”几人齐声为她数着,上官莹脸上带着点得意的微笑。
身子随着毽子起落的角度变化,这时一个左转,转到公孙瑾正前方。
上官莹视线随着弹起的毽子向上移动,突然就和公孙瑾四目相对起来。
“诶!”这一瞬间的晃神让她脚下力气没控制好,毽子一个斜飞,直直朝着公孙瑾去了。
公孙瑾视线停在上官莹脸上没有动,两根手指却稳稳地夹住了毽子上彩色的羽毛。
公孙瑾有心想炫耀一下自己的拳脚功夫,却看上官莹微微翘起了嘴。
在一边埋汰他:“好哦,你怎么来了也不吭一声,吓了我一跳。还有五个就超过碧柳了呢。”
公孙瑾哭笑不得,只得递出毽子,“这回算我的不是。不然你再试一次?”
上官莹一把拿过毽子,随意放在碧桃手上,嘀咕道:“那怎么行?那不就成了舞弊?我愿赌服输。”
嘴上虽这么说,转身进屋的背影却写满了不开心。
让公孙瑾有些好奇,转头问碧枝:“你们与她赌什么了?”
碧枝屈膝行个礼,抿嘴笑着道:“娘娘昨个儿看了本书,今儿想吃冰碗,便与婢子等打赌,若输了就不再提这事了。”
公孙瑾听完挑个眉,脸上带着点笑意,“那朕到的真是时候。”
说完,跟着上官莹的脚步进了内殿。
上官莹热出一身汗怪不舒服的,她一进屋就要了热水,擦洗干净换了一身衣服,才从屏风后转出来。
公孙瑾正拿她桌上的书在看,是一本描写各地风土人情的书,里面详细介绍了许多吃食的做法,包括各种口味的冰碗。
抬头看见她如挺拔小树般稳稳立在跟前,脸上还有余热,几滴汗顺着下巴流到锁骨。
额前的碎发刚才打湿了,胡乱贴在腮边,有几缕甚至从衣服的领口垂进去,贴着细白的肌肤,隐在衣襟后面。
或许是觉得不舒服,上官莹用手搡了两次,没全拨出来。
看见这一幕,公孙瑾心里忽然动了一下。伸手拉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就将人揽进怀里,顿时馨香满怀。
他温热的手指点着她的身子,顺着发丝点兵点将往里面移去。同时一张脸凑过去,封住她想说出口的推拒。
疾风骤雨,公孙瑾饱餐一顿,拥着上官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她好看的背脊。
刚刚,上官莹乖巧地像只喵咪,偶尔又露出点爪子,这种感觉还是蛮新奇的。
同寝这么多回,第一次从她这里得到回应。
这么想着,他身体又热起来,亲昵地嗅着她脖子里的香味,不断落下细细的吻。
或许是这场面太温情,让他梦呓般说出了心底的愿望,“莹儿,咱们再要一个孩子吧。”
怀里温软的身子一下子就僵硬了,上官莹不发一语,用力推开伏在她身上的公孙瑾,自己身子转向里侧。
知道她心里还有疙瘩,公孙瑾也不忍逼她太过。
他用力将人环抱在自己怀里,轻声道歉,“是我错了,莹儿。以后再不提这事了。”
上官莹睁着眼睛,没答话。
第二日一早,她又宣了陈太医。
例行请脉之后,上官莹屏退众人,单独问他:“陈太医,我问你你可要告诉我实话。我以后可还能生产?”
“娘娘身子重创后虽然精心调养,但能不能怀上身子,老臣却不敢断言,请娘娘恕臣无能。”
上官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牢牢钉在他脸上,“我可以不追究这事,但你要答应我另一件事。”
陈太医抬头与她对视,只听上官莹轻声道:“我要你去回禀公孙瑾,告诉他打胎药伤了我的身子,我以后都生不了孩子了。而你,要确保我绝不会再怀孕。”
“这……”陈太医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低头考虑了一会儿才抬头缓缓道:“娘娘提的这要求倒是不难办,只是伤身子得很,也许就弄巧成拙了。”
“不妨事。”上官莹脸上看出什么表情,语气却很坚定,“你只需要保证我不会再怀孕,其他的不用操心。不知道陈太医可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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