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长空进了屋。
他没有马上和颜墨说话，却是先热情地和程惜龄打招呼。
但程惜龄对他却是不卑不亢，礼貌中却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程长空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几句话之后便略显尴尬。
颜墨在一旁看到这幅情景，心中一动，这两人，怕是有所纠葛。程长空，程惜龄，都是姓程，不会是亲戚吧？
再一细看，颜墨又发现这两人的脸型很相似，就连相貌都有五六分相像，不过程长空或许是太过操劳的缘故，头顶发际线已经大面积后退，眼袋又黑又肿，面容憔悴，年纪显得苍老许多。
程长空转向颜墨，爽朗地笑了一声，伸出手来，道：“颜墨同学，我对你可是久闻大名啊。昨晚表演结束本想见你一面，没想到却错过了，很高兴今天能再见到你。”
颜墨脸上笑容淡淡地，和他握手也是一沾即走，口中不咸不淡地说：“领导日理万机，今天能纡尊降贵拨冗相见，颜墨不胜惶恐。”
说是不胜惶恐，却丝毫没有惶恐之色，反而给人一种冷冷俯视的感觉。
程长空眼中闪过一丝讶色，这是中学生面对父母官能有的态度吗？
怪不得他一口就拒绝了办事人员带来的安排，这人是天生长着一副傲骨啊。不愧是小小年纪就在艺术领域登凌绝顶！
程长空心中一凛，对他不由得刮目相看。
他略一沉吟，便诚恳地道：“颜墨同学，我想和你单独谈一谈，不知可否？”
颜墨没有马上回答，面上淡淡微笑，眼波一闪，望向程惜龄。
他不了解程长空，但据他观察，程惜龄应该对他有所了解，他想听听程惜龄的意见。
睿智地程惜龄果然读懂了他这一眼的意思，她神色平静地开口插话道：“市长，你一向标榜奖惩分明，小墨多次为九鹤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市府就没有什么表示？”
程惜龄单刀直入，没有什么废话，直接谈起了条件。
程长空睁圆双眼，眼神锐利起来，但凛然之色一闪即隐，口中呵呵一笑，道：
“当然有啊，这次来，我就想宣布市府对他的奖励，鉴于他上次见义勇为，于危急关头救了数十人；这次又为医疗事业做出创新，具有突出贡献，市府决定给他颁发“好市民”荣誉奖章；同时给予20万元的奖金。”
此言一出，颜墨不由暗忖：这程长空真是老奸巨滑，反应迅速。不过，这条件倒也不错了，毕竟是公家的钱，不可能一奖上百万。
“小墨，你和领导到房间里谈吧。”不出意料，程惜龄果然认可了这条件。脸上微微一笑，指了个房间，让两人进去会谈，给程长空说服颜墨的机会。
颜墨点点头，当先走进了房间。
这是一间琴房，大概20平方米左右，光线幽暗，里面一条铺绒长桌，摆着好多件乐器，琵琶、古琴、古筝等，地上则是几张小凳子。
程长空随后走了进来，顺手轻轻关上了房门。
颜墨一直默不做声，就静静地观察他。
程长空再次转身面对颜墨时，脸上没有了刻意做出的和蔼可亲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平静。
“颜墨，首先我要向你道个歉，今天早上精神状态不好，事情太乱，对于你的安排是我疏忽了。我应该请你过去先谈一谈。”
听了程长空的话，颜墨不为所动，只是轻轻道：“官员三寸舌，百姓四条腿。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权利。”
程长空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紧张，心中暗自庆幸，自己的感觉真对，幸好亲自来跑这一趟，如果换个人来，只怕要糟了。
这个颜墨决非寻常，如果不能说服他，九鹤难得的发展机遇又要错过了。
他沉吟了一下，心里一横，决定和他实话实说，相信他是个真正的聪明人。
他尴尬地一笑道：“颜墨，刚才我将你卖了个好价钱。”
“哦——？”
出乎意料，颜墨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激动，神情间反而有一丝缓和。
“我还卖了二次！”
“哦——？”
颜墨这次的声音更有感情了，目光中甚至带上了感兴趣的温度。
“第一次卖，收获了‘九广高速’、‘两江长廊’；第二次卖，收获了‘九怀高速’。”
“我这么值钱？？？”
颜墨露出了惊讶地表情，鼓掌笑问。
他根本不用问这三个专用名词的意思，就知道程长空收获了什么。广信，怀莲，西江，鹤江，这些地方马上就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是很值钱，非常值钱！”程长空肯定道。
“可是，你只给我20万，这和两条高速比起来，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啊！何况还有个‘两江长廊’的添头。”他皱起眉头。
“不，你错了，你的奖金和这两条高速没有任何关系。仅仅就是我说的理由，你是个好市民。来之前市府班子就开过会决定了，这不是我一个人信口开河的临时决定。”市长摇头。
颜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心中感觉有些惊奇，难道他推动这些大项目不是为了自己上下其手？
“你不用这样看我，我推这些项目，压根就没想过从中有额外的个人收获。也许你以后会成为百万富翁、千万富翁，但我会永远是个穷光蛋。”市长坦然地面对他，任他打量。
颜墨盯了一会，突然展颜一笑，道：“高调人人会唱，义正辞严的不只你一个。”
“是啊，高调唱多了，人们都不相信了。但我还是要说，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求你同意我的安排。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程长空叹了一声，肃容立正，双手做揖，对着颜墨恭恭敬敬地长揖下去。
颜墨一惊，即忙侧身避开。
程长空并没有一揖起身，而是就这样弯腰静默，似乎颜墨不答应他就不起身。
程长空身材不高不矮，体形偏瘦，揖礼相当标准，身体几乎弯成了90度角，看来不是第一次这样长揖为礼。
他就像一尊雕像，散发出淡淡的庄严，丝毫没有给人谄媚的感觉。
精神异常敏感的颜墨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感应，他的内心，瞬间大受震动。
为了项目，他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不是大奸就是大善。
他前世见多了虚伪奸邪的官员，知道许多人外忠内奸，但像程长空这样的官员，却是第一次见。
有一种态度叫真诚，最是让人无法拒绝。
到底到要不要答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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