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从帐篷边沿上滴落,密如珠帘。
黄薇偏转头,眼神穿透雨幕,眺望向北方,脸上突然现出一种神秘而奇特的微笑,柔润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起来:
“天空的大雁与水底的游鱼,虽然都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但他们是不同的物种,是永远不可能成为同伴的。所以,你不必劝我了,白费劲!”
杨岚听了这句话,似懂非懂,双眼睁得老大,琢磨了一会,才“噗嗤”一笑,道:
“黄薇,你不要自卑,在这个时代,对女人来说,家庭出身并没有古代那么重要!好男人是不在意女人门楣的!”
黄薇温柔地眼波一闪,啼笑皆非,一种成长仿佛瞬间自内心破土而出。
世人之愚,无边无际。
难怪他常常无意中露出天下皆醉我独醒的寂寥,恍如天边奋力拍翅的孤雁!
她眼眸中,下意识地流露出忧虑的神色:
现在他一定很孤独,很寂寞!
今生今世,他的女人虽多,但能明了他内心的有几个呢?
压力如山,除了我,他还能与谁说说心里话?
原来,这就是神的寂寞!
原来,这就是他的寂寞!
……
才刚刚分开一天,她就开始怀念了,怀念那个什么事都自己扛的男孩,怀念那个倔强而寂寞的灵魂!
原来,她以为他就像神仙,万事万物都在掌握,方寸之心洒脱不羁,已经没有什么困难能让他产生摆脱不了的烦恼和寂寞。
现在,她终于明白,他并不是神,他的眼中也曾不经意间流露出孤独和寂寞,阔如天,深如海,只是当时自己沉浸在幸福中,才会忽略掉。
相处时一点一滴的细节,如今仿佛慢放的电影,渐渐在她心头露出端倪。
她突然懂了!
他给女人们的幸福,他给世人们的幸福,都是用自己的孤独和寂寞酿出来的!
世人看到他的才华,他的成就,他的从容,他的强大;以为他很坚强,很乐观,很风光;却不知,他的心,早就被隔绝在一个无人触及的角落。
她突然很想早点回到他身边,抚慰他孤独的心灵,替他抹去那些寂寞和无奈。
可是,分开不易,回去更难,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名正言顺的契机。
所以,现在,她还得从这里找机会,一步步地走近他!
一念及此,她恍惚地心神又马上清醒过来。
她腾出一只手来摆了摆,寂声道:
“咱们不必再谈这个问题了!你只要知道,我和他永远不可能就行了!”
杨岚看她态度非常坚决,脑中念头一转,不由自主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真是笨啊,她如今刚遭大难,全屯俱灭,哪里有心思谈情说爱嘛!”
自以为明白了黄薇想法的杨岚,不敢再提许科长的事,抬头看了看天色,道:
“天马上就要黑了,你今天死里逃生,又劳累了一天,也该休息了。来,我带去教室区的12号房,往后的一段时间,你们都要住在那里了!”
……
虽然是五月天,但碰上雨水不断,夜色还是比平常来得早一些。
梅仙妃回到甘露酒店666号,疲惫地往沙发一躺,一动都不想动了,彩排了大半天,就在台上走来走去,她感觉比游一下午地泳还要累。
就在这时,房门响起了敲门声,她眼中瞬间爆出明亮的神采,腾身而起,满怀希望的向房门快步走去。
当她打开门,看到门前是推着一辆餐车的服务员时,眼中的神采不由得黯淡了下来。
“梅小姐,您好,晚餐时间到了!”服务员微笑着说道。
“哦,请进吧,麻烦你了!”梅仙妃转过身,无精打采地走了回去。
她打开电视,边吃边看。
电视里正好是广告时间,梅仙妃并没有换台,反而被那些夸大其词的商品所吸引,看得津津有味。
当她吃饱饭,电视广告终于结束,进入了时事栏目《垂城5点半》。
“垂城5点半,时事细细谈。大家好,我是主持人吴亚蓓。今天的嘉宾,是‘龙腾华夏武馆’华南区的总教头盘胜先生。
“今天,我们的节目,主要分析早上颜墨遇袭案的细节,此次袭击方式迥异于一般热兵器,造成了惨重的损失,程惜龄女士香消玉殒……”
“咦,颜墨又被袭击了?!哇哇哇,真是太可恶了!”梅仙妃看到这个节目,顿时怒火冲天。
随着主持人吴亚蓓对遇袭事件的回顾和评论,全天闷在电视台排练室里的梅仙妃,才刚刚知道颜墨遇袭,程惜龄遇难。
看到颜墨力抗光箭,程惜龄被绿色的毒火焚烧,梅仙妃愤怒之余,内心却涌出一阵悲伤,双眼不由自主地流下了两行清泪。
电视里,主持人吴亚蓓和嘉宾盘胜开始就着早上金陵电视台直播的画面喋喋不休地分析起来。
Ta们从神秘的袭击方式说起,嘉宾以道法、魔法及中国武功为基准,详细分析袭击者和颜墨的能力。
主持人则惋惜着程惜龄的红颜薄命,以己度人般猜测颜墨悲痛的心情。
两人又天马行空地探究袭击案背后的阴谋,隔空向安全部门呐喊重视颜墨的安防……
千言万语间,两人为颜墨的安危操碎了心!
梅仙妃却显得心不在焉起来,脑中反复思量:自己深受颜墨赠歌大恩,他碰到如此大事、惨事,自己却不能致电安慰,真是良心难安啊!
关于黑哥是不是颜墨的疑问,也再次浮上她的心头,让她烦躁不安。
胡思乱想了许久,电视再次进入广告时间,她才被夸张的声音惊醒。
“算了,这次失礼了。下次黑哥再来,一定要问他要颜墨的电话号码!”梅仙妃暗下决心,却没考虑到此举合适不合适。
“一身臭汗,我得先洗个澡!”梅仙妃自言自语道。
当她洗得一身香喷喷,换好衣服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冷不防看到一个黑影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仿佛一尊石雕。
她吓得一声惊叫:“啊——边个係喥(谁在那里)?”
黑影一动不动,任由她惊叫。
梅仙妃叫了一声,自己就反应过来,沙发上那人是“黑哥”。
她急忙捂住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是怎么进来的?”
她的声音很好听,即便是惊讶声,仍然充满优雅和大气。
她的装扮很清凉,从肤色上看,她虽然不算是个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可是,当她走出来的时候,就让人感觉到仿佛暮春的晚上,一片淡淡的月光照进窗户,有种说不出的恬静,说不出的亲切。
她的眼神相当锐利,可是当她看清黑影是谁时,就变得温柔如月了。
两人对视了大约一分多钟,梅仙妃才回过神来,放开捂着口的手,急忙道:“黑哥,你怎么有空来了?!”
黑哥(颜墨)竖起一根手指在口罩前,眼神略带疲惫,缓缓道:“别说话,我坐坐就走!”
梅仙妃在伪装的金属音中听出了他的倦意,心头一酸,赶紧走到他对面,满脸关心地坐了下来。
程惜龄的离去,让颜墨一直压抑着的孤独感,猛地爆发出来。
穿越重生者不可言说的孤独,可以说是与生俱来,无可排遣;这让他蓦然很想看看由内自外都酷似梅艳芳的何嘉男(梅仙妃)。
所以,晚饭之后,他以需要独处静静的理由,反锁房间,让墨灵将他瞬移到了此处。
看到梅仙妃,她那熟悉的容颜,她那熟悉的嗓音,她那酷肖梅艳芳的天然气质,让他不由自主地怔怔出神,双眼慢慢变得迷离起来。
梅仙妃接触到他的眼神,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无数的风云激荡,时空变幻,一只孤雁挣扎在漫漫地天途中,天高路远,云海弥漫,孤身只影,哀鸣求伴……
她心里一颤,感同身受,只觉得无尽的伤感涌上心头。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凝望对方,眼神交错间,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气息渐渐弥漫开。
梅仙妃心头无数地疑问,慢慢消失,她的心灵渐渐放空,原本许多想说的话都变得不值一提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某个时刻,梅仙妃心头一亮,瞬间产生了一种明悟——眼前这个人就是颜墨!
这是一种毫无理由的直觉明悟!
当她的理智自我质疑时,她认为唯有拥有这种眼神的人,才能写出《孤身走我路》来!
随着她的明悟,眼神爆出一股惊喜,两只“孤雁”间的气场,突然产生了微妙的变化,颜墨眼神爆闪,一仰首,不再凝望她。
意识到眼前之人是颜墨时,梅仙妃出戏了,她越来越清灵的心境,又再次被原来消失的疑问充满,无数问题再次涌上心头。
“他不是在南都吗?怎么突然就出现在这里?飞机有这么快吗?”
“他不是刚刚失去亲密助手吗?怎么他眼中只有孤独却不见悲痛?”
“他倦意浓浓,为何不选别处栖息,却到自己这里来?”
……
梅仙妃只觉得心里憋得慌,但想到颜墨让自己别说话,她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呼——”
良久之后,颜墨口罩里传来一声长长的吐气声!
他仰起的脑袋微微低了下来,看向梅仙妃。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伪装的金属音再次在房间里响起。
“黑哥,您……?”
梅仙妃闻言,心头一喜,急忙开口。
可是,话到嘴边,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颜墨迷离地双眼变得炯炯有神,直直地凝视着她,等她说话。
“您……您节哀!”
不知为何,梅仙妃呐呐片刻,才突然阴差阳错地冒出这样一句客套话来。
颜墨地眼神爆出一缕亮光,亮如秋星,一闪即逝。
他没有说话,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安慰。
只是,那双明亮地眼眸,再次变得孤寂起来,还流露出一种难以解释的痛苦和哀伤。
梅仙妃心尖一颤,仿佛看到世间最美丽的花朵正在孤独地调零。
“黑哥,您是不是闷得慌,感觉孤单单?如果您孤单,请对仙妃讲,仙妃愿陪在您身旁,为您解孤单!”
温柔而急切的声音,让颜墨从自己的心境中脱离出来。
看见了梅仙妃大眼睛里的焦急和关切,颜墨心灵深处立刻泛起一阵奇异的涟漪,就仿佛琴弦无端被拨动。
“她果然不是俗人,她果然认出了我,还能从我的眼神里体会到我的孤独和寂寞!”
颜墨莫名地感觉到一阵安慰,心情刹那间恢复了平静,双眼无波的看向梅仙妃。
“谢谢仙妃!”他轻声说道,声音清越悦耳,却没有了伪装的金属音。
梅仙妃听到他的真声,“霍”地站起身来,双眼圆睁,流露出“果然如此”的神采。
颜墨虽然知道她猜出了自己,但心念一转,便决定当前仍然恪守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方针。
梅仙妃看到颜墨虽然改了声音,却没有解开口罩,心里霎时间猜到颜墨的心思,小心翼翼地走到颜墨身边,低声细语地道:
“黑哥,我不知您怎么想,但我能感觉到您刚才内心很孤独、很寂寞。
“如果您想说话,请尽管说,不管听不听得懂,仙妃保证一定认真听。“如果您不想说话,仙妃就陪您静静坐,坐多久都没问题。
“如果您想以酒解忧,仙妃这就去买酒,陪您喝到天亮都没有问题!”
果然很像啊!
不但外貌气质酷似,就连性情也和那个人传说中一样啊!
愿与朋友共患难!
敢为朋友两肋插刀!
颜墨从她温柔的话语中体会到了她的一颗真心,目光忽然从时空地远方收回,看向她的脸上。
“仙妃,我很欣慰,你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
“黑哥,很高兴您把我当朋友!”
她双眼一亮,露出期待之色。
颜墨看到她期待的目光,知道她想看到自己的真面目,不过,他此刻并不想当场就卸掉伪装。
“仙妃,人有时候需要伪装来避免简单的事情复杂化,还请你谅解!”他缓声道。
“我明白,我明白,您不必多说!”梅仙妃听到他解释,心里莫名的高兴。至少,这表明,他把自己当朋友后,在意自己的感受。
“我突然想吟诗作画,你想看吗?”颜墨心绪一动,突然感慨道。
“好啊,好啊!我虽然读书少,但我却特喜欢文化,还请您不要笑话我!”梅仙妃拍手笑道。
颜墨手一伸,出手如风,很快拿出笔墨纸砚,铺放好在桌子上。
梅仙妃虽然惊异,却也没有出声询问。
颜墨赞许的一笑,开始作起画来。
他用中国画法,画了一只奋飞地孤雁,下面是关山万重,并题诗一首:
《孤雁》
孤雁不饮啄,飞鸣声念群。
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重云?
望尽似犹见,哀多如更闻。
野鸦无意绪,鸣噪自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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