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苏，抽烟吗？”罗市长见老苏的地点不是在提审室，而是在办公室。
“抽一根吧。老苏犹豫了一下，随后笑着说道。
“啪。”罗市长弯腰给他点上。
“你是來审讯的啊，还是來干别的啊？”老苏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卷，随后抬头问道。
“你现在都走到这一步了，审不审讯与我而言意义不大，你的结果已经不是我们能够操作的了，这一切都是看上面的意思了。”罗市长坐在沙发上，挺实在的说道。
“那你來有什么事儿？”老苏一愣。
“我就想来这儿问你一句，后悔吗？”罗市长给老苏倒了一杯水之后，很是认真的看着老苏：“你跟我说句实话，我想听听你最后是怎么想的，你对她……有过愧疚么？”
“说没有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他是我的第一个妻子，在我最苦难的时候她嫁给了我，还给我生了一个女儿，那时候的她对我很好，即便我一穷二白，她还是在我身边不离不弃，我也是真的爱她。”
“那你为什么……离开她？为什么最后又亲手结束了她的生命？”
“离开她那是因为我穷怕了，我从小就是在农村长大，最苦的时候一家人可能只能分一碗粥，你知道一碗粥对那时候的我们来说有多珍贵吗？我曾经因为打碎了一碗粥被我爸用藤条抽的满身瘀痕，从那个时候我就发誓长大之后绝对不要再过这种生活，所以我努力读书，可当我读出头之后，考公务员的时候才发现这个社会，可能你的满腹经纶抵不过人家几摞钞票，如果不是我爸从银行贷款，我连公务员都考不上。”
老苏抽了一口烟之后，继续说道：“可即便这样，我在体制内依旧是一个最底层的蚂蚁，只有卑微的活着，还要时时刻刻担心会被哪个大人物踩一脚，我结婚后更加努力，想要给予赵秀华一个美好的未来，可最后我发现一切努力似乎都是白费，这个体制黑暗到让我没办法生存，哪怕我拼的头破血流，可依旧还是撞不开堵在我前面的墙，那堵墙叫做阶层，墙这边的我们划分为低阶人，没钱没势，而墙那边的人被成为上流人士，他们身上的光环可能抵得过有些人一辈子的努力！”
罗市长听到这儿的时候没有插话，同样也只是深深的吸了一口烟，他在这个体制内也待了太久，但他比老苏要幸运的多，他一家都是从政的，尽管职位都不算太高，却也给他的仕途平添了太多机会。
“现实打败了我，一个公务员在别人看来可能挺好，可其中滋味只有身在其中才能体会，一个月工资有多少？够养活一个家庭吗？能给家庭一个美好的未来吗？不能！！！”
“那段时间的我颓废至极，对生活没有任何热情，甚至于我都跟赵秀华说过，让她跟我离婚，我相信她能够找到更好的男人，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这么一个废人身上，可她没有，她能坚持，我也想过坚持，就在那个时候有一个机会摆在我的面前，我有幸认识了现在的妻子，她那时候在市委大院上班，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跟她见了面，她对我有好感，但我对她没有半点好感，或者说那时候的我心里只有赵秀华。”
“第一次她请我出去吃饭我拒绝了，第二也同样如此，第三次她跟我说，只要我跟她在一起，她能给我想要的生活，能让我的仕途路顺风顺水，当这个饵料抛出来的时候，我上钩了，没错，我心动了，但我还是很有理智的跟她说我有妻子了，她说不介意，我再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她，于是我跟她开始了地下情。”
“从那天开始，我发现原本对我冷言冷语的局长突然对我变得客气，局长的态度也让其他人对我的态度渐渐有了变化，一开始无人理睬的我突然成了局里面的闪光点，似乎所有人都把我看得很重，开始有人跟我套近乎，甚至于有人开始请我吃饭喝酒，以前从来没让我去的聚会，如今也会特地喊上我。”
“这一切让我觉得很舒服，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给我的，不得不说，那一段时间我彻底膨胀了，对她的态度好了很多，以前都是她让我出去吃饭，可那段时间之后，我开始频繁的约她出来见面，当然，还是会偷偷的瞒着赵秀华。”
“赵秀华也怀疑过我，但我只跟她解释说最近似乎有机会要上升，所以应酬多了很多，赵秀华就没有再说什么，而我也终于是被这种生活给吞噬了，从小穷怕了的人，一旦突然得到了如此机会，那很大程度都会自我膨胀，我不是圣人，同样没能避免这种诱惑，她给我带来的东西太多了，即便这些东西不是爱情，但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可能给我一个面包比爱情要重要太多。”
“我跟她的地下情维持了很久，而那几年我的仕途也是真的很顺，从以前一个渺小到无人注意的蚂蚁，似乎变成一个至少有了翅膀可以短暂飞行的飞虫，但没有什么事儿真的能如人所愿，我和她有了孩子，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郑天成，我说要打掉，可她却怎么样也没打掉，坚持生了下来，搞笑的是，郑天成生出来的事情，她家里人竟然不知道，就这样，又是好几年的时间，我似乎越来越依靠她，她能给我的实在太多，面包有了自然就想着蛋糕，人的贪欲总是得不到满足。”
“纸包不住火，赵秀华似乎发现了些什么，她又问过我，但每一次都被我敷衍过去，我开始感觉她对我渐行渐远，我的心里有些难受，可物质需求还是压过了爱情，我没理会赵秀华的远离，依旧在现任妻子的帮助下过着我觉得想要的生活，我跟赵秀华离婚的导火索是因为我的女儿苏玉，但也可以说这是必然的，毕竟瞒了太多年，真不被人发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那天我跟赵秀华彻底撕破脸，而我跟现任妻子的关系也彻底曝光，为了物质，我放弃了爱情，选择了跟赵秀华离婚。”
“跟赵秀华离婚之后，我有十多年都没回去过从前那个属于我的家，可能因为愧疚，可能也因为我不想回到从前那种不被人重视的生活，总之，离婚后的很多年，我和赵秀华断了联系，甚至于连我的女儿我都没有再去关心，而我的仕途也在现任妻子的帮助之下越来越旺，当我爬到H市市长的位置，我才发现，我似乎已经冲破了那堵挡在我前面的墙，我彻底成为了一个上流人士。”
“然而，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这种生活越来越好，却越来越让我膨胀，在H市，我曾经贪污过大大小小不下数千万的赃款，可以说并不算多，但却也暴露出当时我的心态开始有了改变，最主要的是，那个时候的郑天成似乎已经被宠得无法无天，因为他母亲的原因，我没办法太过约束他，也因为我觉得，在H市我已经触顶了，没必要管太多，反正很多事情在权力面前都能解决，这一步我走错了，也就导致了满盘皆输！”
“我暴露出来的问题太多了，当领导把我调任至A市担任市委书记，我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升职降职的事情，我心里清楚，有人开始注意我了，之所以要调开我，是为了能在H市放开手脚调查我，正因为这一点，我在A市很低调，但郑天成却不是如此，他根本意识不了任何危险，在A市他所做的事情似乎比H市更要让人难以接受，我想管，但也就管不了了，他的性格已经被我们宠成这样了，想要是改变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他做下了太多错事，可能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报应，可我却每天都在想，这么下去总有一天我会得到报应，那个时候，我跟赵秀华依旧没有什么联系，但却跟苏玉有着联系，因为我觉得这些年最亏欠的就是这个女儿，所以我想要接她回来，但她不肯，而我也发现，似乎赵秀华对我没有了从前那种爱意，从他的眼睛里面我能看见的只有恨，我知道迟早会出事，因为她曾经是我的枕边人，她能给我的打击绝对是致命的。”
“事实上也证明我的猜测没有错，赵秀华很早开始就在算计我了，她对我做的很多事情都了解的要比别人多，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她手里面竟然会有郑天成撞死陈洁的视频，说句实话，我是真的不愿最后跟赵秀华变成仇人，可这个视频却驱使我没有办法不跟她翻脸，要知道，那段时间上面本来就对我盯得紧，这个视频对我来说绝对是致命的，因为郑天成一旦被这个视频缠身，那他就没办法回头，而我也同样有着连带关系，没有可能活下去，所以……那天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我亲手杀害了赵秀华。”
“我从没有想过要这样伤害她，真的……哪怕离开了这么多年，我对她的感情已经不复从前，可我也只是把这份感情看淡了，从没有滋生过任何恨意，毕竟一切都是我对不起她，可视频的存在让我失去了理智，可以说一半是冲动一半是利益，两种东西结合在一起才让我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老苏说到这的时候眼角似乎有些泪水，声音也有一些哽咽：“这一辈子我不觉得我没用，因为我越过了一堵很多人一辈子都没办法越过的高墙，但我知道自己有错，最大的错就是被贪心占据了大脑，如果没有贪欲，我会和赵秀华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即便没有蛋糕，但却有着精神慰藉，可……这一切似乎都是不现实的，因为……人太现实了。”
“老罗，有件事儿我想拜托你！”老苏很是认真的看着罗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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