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对视一眼，都清晰地看见了对方眼里的“不是吧”。
然而事实证明，事情真的就是这样，怕什么来什么。
子渊转头，看见了教他们习武的先生正慢悠悠地走进来，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床上那个包袱，分明听见了刚才那些话，却还做出疑惑的样子。
“收拾包袱做什么，我好像没有收到要把你们送回去的消息，你们要瞒着我做什么？”
他只看着子渊，本就有身高差距，现在又一站一蹲，压迫感十足，再加上这个先生一贯严厉，被这么直勾勾盯着的时候真的让人心里发毛。
子渊虽然稳住了，但心里其实并没有面上看起来的这么镇定。
“怎么不回答，难道你们的礼仪先生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见他们两个人看了彼此一眼之后就都低下头，他又问了一遍。
子渊站起来抬头看他，犹豫片刻，还是直接说道：“我要去找我爹娘。”
先生蹲下来看着他，重复了一遍，“你一个人？”
子渊认真地点头，先生突然就笑了一声，眼里没有轻视，但给他摆出了现实。
“你连我都打不过，怎么去找你爹娘，更何况要找太子殿下，你就得去那黄沙漫天的战场，你在那里甚至都站不稳，怎么找？”
子渊有点不服气，但他无法反驳，就只是强调着，“我可以。”
先生教他到现在，对他的性格还算熟悉，知道他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平时不声不响，一旦想要什么东西就一定会拼了命去争取，是个狠人。
不过这个狠绝无贬低之意，甚至可以说是先生一种极高的评价，但是现在显然还不到那种水平，他需要的是继续修炼，而不是自己跑去被危险掩埋。
“那你告诉我，你怎么去，会骑马吗？去哪里？你认路吗，你能到军营吗，到了之后他们能让你进去吗？你会不会在见到红叶国的人之前，先遇到的是敌国的人？”
能列举出来的危险非常多，这些子渊想过，可是他没有解决方案，只是一腔孤勇，很想为爹娘，为这个家，这个国做点什么。
他的出发点没错，但囿于年龄和阅历，他无法做到。
子渊低下头，看着他有些沮丧的样子，先生也没有再说，只是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我懂你的心意，但这不是你现在该做的事，先训练，成长之后再去谈这些可能性。”
先生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子涵走到子渊身边，伸过手去拉住他的手。
“哥哥，先生说得对，我们还小，还帮不上忙的，爹娘肯定也不希望我们去以身试险，他们肯定会担心。”
子渊转头看她，眼里闪着坚毅的光，将手收了回来，执拗道：“可我想试试。”
子晗愣了一下，子渊已经直接跑了出去，子晗赶紧追上去几步，扶着门框对着他已经跑到转角的背影大喊了一声“哥哥”，但子渊没有回头。
不过最终子渊还是没有跑到战场去，事实上甚至还没出府他就已经被侍卫拦了下来，后来被了解情况之后的皇后带回宫里了。
子渊坐在桌边，撑着腮帮子一直不说话，子晗坐在他旁边，偶尔转头看向皇后，神情有点无奈。
皇后看得有趣，她拿了些吃食放到桌上，给子晗递了一个，又拿了一个放到子渊面前，自己坐到他旁边，问道：“渊儿还在生气吗，怎么都不跟皇祖母说话了？”
子渊其实说不上生气，就是真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好像什么都做不到。
他接过皇后递过来的吃食，看了看自己小小的手掌，抬头看向皇后，很认真地问道：“为什么我长得这么慢啊，我好想变强，我想保护好多人。”
只是这样简单一句话，却好像说进了皇后心里，她眼眶有些发热，但忍住了没有落泪，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你会长大的，但是现在还不行，所以你要努力学本领，努力变强，总有一天你可以保护所有你想保护的人，等到你学成之后，你爹爹和娘亲也会回来的。”
他们就算再懂事，也只是两个孩子，跟自己爹娘分开这么久肯定会思念，只是怕人担心，从来不说而已，皇后这么说也能给他们很大的激励。
子渊终于不再想着要自己去找爹爹娘亲了，眼里也重新燃起了斗志。
皇后有些欣慰，又摸了摸他们的头发。
子晗不知想到什么，低着头，情绪有些低落。
皇后很快注意到了，伸手把她抱了过来，关切道：“怎么了，晗儿，哪里不舒服吗？怎么不太高兴？”
子晗在她怀里，抬头看着她，有些犹豫，但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皇祖母，爹爹和娘亲会死吗？”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皇后愣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
子晗又低头看着地板，连声音都没了平时的生动。
“我今天听见课堂上有个人说，人死了就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永远都回不来了，也永远找不到他了，我很久没见爹爹娘亲了，我好害怕。”
子晗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来，看得皇后十分心疼，那些话说的略带稚气，但不算说错。
这是六岁的小孩子理解的死亡，却让皇后心口跟着痛起来，她忍住泪，担心自己一哭，他们就真以为再也见不到爹娘了。
“死亡也不全是这样，离开的人可以变成天上的星星，他们还会一直看着世间的人，你们不要害怕，你们爹娘只是有事要处理，等到事情做完了，他们就会回来。”
皇后动作温柔的帮她把泪擦干，轻轻笑了笑。
“不要哭，我们一起等他们回来，好吗？”
子晗眼里还带着朦胧的水雾，看着皇后嘴角的笑，觉得她肯定没有骗自己，重重嗯了一声，低头揉着自己的眼睛。
皇祖母说的没错，爹爹和娘亲一定会回来的。
子晗情绪还有些不稳定，皇后不放心让她回去，就让人将子渊先送回了将军府，让子晗在自己这里留宿了一夜。
好在子晗有将安慰她的那些话听进去，只是因为哭过一场，有些疲乏，很早就熟睡了。
质心殿。
四皇子公冶泰晃晃悠悠走进来，看得惠妃心头一梗，差点就将手中杯盏丢到他身上，语气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身为当朝四皇子，瞧瞧你这样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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