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回，换姬宁急了。
见对方眉头皱得更深，奚长宁的心中却反而松快许多。
姬宁越是急，她就越是得慢慢说。
她就喜欢看对方着急的样子。
于是，长叹一声，道：“说了这半晌，我都有些口渴了，你方才不是说你想喝茶吗？这样，你去煮一壶茶来，咱们慢慢说。”
反正百里昭才上早朝，离下朝还得还一会儿呢。
她不介意边喝茶边等。
“奚长宁！”姬宁登时一拍椅子扶手，就差伸手指着奚长宁骂街了。
“你急了？”奚长宁故作诧异。
却还是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微笑着望着她。
眼神里仿佛在说：去不去？不去我可就不说。
姬宁胸/口上下起伏着，看样子是当真气着了。
无奈，便只得起身，出了门。
又对着宫门外的月檀高声道：“你这儿厨房在何处？”
还没等月檀应声，就听奚长宁在殿中道：“不用去厨房，这殿中便有茶具。”
姬宁微微一愣，随即转身。
就见奚长宁一挑眉，指了指不远处的茶几。
姬宁嘴角又是一抽。
当即深吸口气，压制住内心的恼怒。
转身就要往那茶几处而去。
月檀却在这时，探出脑袋，朝着殿内的方向望了望。
方才好似听见有人在问什么，又不像是郡主的声音。
听错了？
月檀收回脑袋，转而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嵇盈。
当即冷哼一声。
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婢，想来这也不是个好东西。
她定然也得好好防备着才是。
想罢，便扭过头去，丝毫不打算搭理嵇盈。
嵇盈被月檀看得一愣，颇有些莫名其妙。
还心道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大好。
等到姬宁的茶水煮好，再端到奚长宁面前时。
奚长宁脸上已经有了些许笑容。
“郡主，”姬宁将茶递上。
奚长宁却并未接过，而是眼神示意其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姬宁心中本就有怒意，见奚长宁如此羞辱自己，更是怒上加怒。
当即便道：“郡主这是什么意思？”
奚长宁则咳嗽一声，“还想不想听了？”
姬宁只觉胸中气血翻腾不止，但此刻不是发作的时候。
只得重新堆起笑脸，“郡主请用茶。”
说罢，便微笑着将茶盏放下。
接着，才又在一旁坐下。
奚长宁见姬宁这么忍得住，其实还是有些佩服的。
不过也是，从百里昭利用姬宁到现在，好歹也有几年了。
能忍到现在，着实是不容易。
但她觉得，就算是心中对百里昭有情意，也不该用这种方式。
爱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但从来都不是不择手段这一种。
况且，若真心爱，又岂会愿意委身他人。
她是不理解，也不认可。
更觉得，不配。
想着，她端起茶盏，吹了吹满是热气的茶，缓缓开口：“百里桓是不是跟你说，只要将你腹中有孕一事传出去，便能坐实了你身怀陛下骨肉的事实。到时候，无论这个孩子是谁的，陛下都不得不认下这个孩子。或者说，这个孩子原本就是百里桓的，但百里桓就是想用这个法子，让陛下将孩子认下？”
姬宁不语，但手却在这个时候不自觉地攥紧。
奚长宁便继续说：“所谓虎毒不食子，只要所有人都认定，这个孩子一定是陛下的，那陛下若是处置了你，天下人对陛下的成见便会更深。百里桓是不是还对你说，如今你只有用这个法子，才能保住自己，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因为陛下面对群臣百官也好，天下子民也罢，都不敢动自己的‘亲身骨肉’？”
奚长宁边说边观察着姬宁的反应。
见对方脸色越来越黑，便知自己猜得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百里桓根本没有打算保住你呢？若百里桓从一开始，就打算让你死呢？打算以你的死，来让天下人对陛下的误会更深，来让所有人都觉得，这个暴君居然连自己亲骨肉都要残忍杀害。”
终于，在听完奚长宁这番话后，姬宁绷不住了。
当即厉声道：“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不可能把你当成棋子，还是你觉得，依照陛下的脾气，不可能就地处置了你？”奚长宁说罢，放下茶盏，终究是一口也没有喝。
其实话说到这儿，她已经能肯定，姬宁腹中的孩子，不是百里昭的了。
而姬宁，作为一颗棋子，也根本活不下去。
真正毒的不是百里昭，而是百里桓。
“这世间最可笑的，莫过于把自己看得太过重要，而实则，没有人真的在意你的死活。你在被人眼里，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甚至说，从来都不重要。”
奚长宁说完这番话，就连自己都觉得有些悲凉。
可眼前面对的是姬宁，所以她的悲凉也只是悲凉，没有半分同情。
事到如今，这一切都不值得同情。
姬宁原本有更好的路可以走，有更好的方式可以选择。
爱而不得的发/泄同样有很多种，可姬宁到底是选择了最卑劣、也是最可耻的一种。
她又何其无辜，要因为别人的爱意，而被牵扯进来。
甚至险些付出性命的代价。
她可以为了谁而主动牺牲，主动付出代价。
那是因为她的命由她自己做主。
所以从前在百里昭面前，她小心翼翼，她不作死。
为的也是让自己能好好活下去。
但别人没有资格决定她的生死，任何人都没有。
此刻的姬宁已经毫无先前的气势，脸上也再没了笑容。
眼神黯淡之间，更添灰暗。
她知道，这是在想呢。
在想她说的话有没有道理，在想百里桓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又或者，是在后悔。
后悔自己为何做了这些事，走到这一步。
“还没想明白吗？”于是，她便又加把火，“若这件事没有传得人尽皆知，那你或许还有生的可能，但这件事已经让所有人都知晓，那你有没有想过，只要有证据证明这个孩子不是陛下的，那你便只有死路一条，甚至谁都不会因此付出代价，除了你，和你腹中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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