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站在窗前,面上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眼底眸光却暗沉危险。
“薛将军,别来无恙。”
薛惊弦面色不改,“臣与殿下日日上朝都能见面,这说法从何而来?”
“呵。你知道的吧?”四皇子转过身,眼里隐隐透着一丝疯狂:“你差点死在我手里,你知道的吧?”
“有所猜测。”薛惊弦有问必答,却始终不为所动,“即便是殿下登基,大雍也不容蛮族沾染毫分,臣以为这是我大雍数百年来正在遵守的规则。”
“你是太子的人,哪里能懂我的难处。”四皇子如今是有些怪诞的平静,像是已经知道到了绝路。
“我生母地位低微,母族废物到还要靠我养活着,莫说什么助力,他们不来找我借银子、买官做都是好的。”他看着窗外开的正好的腊梅,想的有些出神,“我那母妃,呵,一心只有把她卖进宫的娘家,有什么好的都先巴巴的给送过去,看都不看我一眼。只有在父皇面前,她才做出一副慈母模样,然后将讨来的、给我的赏赐再送给她那个贪得无厌的娘和无底洞一样的废物弟弟。”
“莫说太子,你都没有经历过吧?”四皇子抬眼看向面前这个目光冷漠的青年,“多好啊,你们有爹娘疼爱,哪怕皇后去了,都留下荫庇给太子,让他刚出生就成了下一任板上钉钉的皇帝。”
“我当年坐在角落里看着太子被一群人围着嘘寒问暖,连背出一句简单的诗词都被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心里就在想,凭什么?凭什么是他?凭什么不是我!”
薛惊弦冷眼看着他眼眶发红,却无动于衷。且不说他的天赋与政绩相较于太子如何,单是他为达目的宁愿与世代为仇的蛮族合作,引狼入室、养虎为患,便可以确定他不配为君。
大雍不需要这样坑害本国士兵成全敌军的皇帝。他薛家不允许,边城数十万驻军不允许,死在蛮族刀下的无数英灵、无数百姓更不会允许!
四皇子却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猛地冲上前揪住他的衣襟:“你知道什么!太子他生来就有个处处为他打算的父皇,还有人才辈出、屹立不倒的百年世家作为后盾,当世大儒给他做先生,连骑射都是请的最好的师傅!我呢?我有什么?”
薛惊弦沉吟片刻,觉得四皇子不只是又坏又毒,还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开口提醒:“太子十六岁前和诸位皇子都是一同上学,当世大儒是他的老师没错,可也教授所有皇子,骑射师傅也是同样。”
“你闭嘴!他是太子!怎么可能不偏心他?”四皇子表示不听不听,“还有伴读。谁不知道皇子的伴读就是人脉,瞧瞧皇上给太子挑的是什么人,将军之子、陶家的外孙!还有右相之子、尚书之子、状元之子!我呢?”
四皇子嗤笑一声,“给本殿堂堂皇子,选了几个穷书生,只是个秀才!”
薛惊弦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决定将正确的回忆还给他,不要再自欺欺人:“殿下不记得了?每一位皇子的伴读都是你们自己提的要求。太子的要求是品行合格,能与他好好相处、不会因为身份而拘谨的。”
“至于殿下你,”薛惊弦慢吞吞扎刀:“说的是想找读书好的同龄人。殿下自己说的,不拘泥于世家高官,只看学识不看出身,惹得皇上龙心大悦,欢喜极了,很是称赞了一通。”
“……本殿忘了。”四皇子又被打岔,原本有些激动的神色也淡了下来,瘫着张脸不再回忆往昔,说起正事,“说吧,父皇下令如何处置我。”
薛惊弦摇了摇头,“尚未,臣来此是特意请殿下进宫。”
“……为何不早开口。”
“臣以为殿下有事要交代。”薛惊弦面色平静,偏这态度最是让人气极,“来此之前,皇上交代过不必急着带殿下进宫,可以等你部署完。”
说完,他还认真问了一句:“殿下还有什么需要部署的吗?”
四皇子闭了闭眼,叹息一声:“薛将军性情与小时候变化许多。”
薛惊弦波澜不惊应答:“是啊,生死一遭,又在战场上摸爬滚打数年。殿下应该去岚城看看,看看那些挣扎着生存在两国交界的百姓,看看视人命如草芥的蛮族。”
“你在教我做事?”
“臣只是给出一个建议。不过,恐怕殿下没这个机会了。”
四皇子一甩袖袍,“怎么,父皇难道还能要了我的命?”
薛惊弦实话实说:“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
“即便留殿下一条命,也不可能让你去岚城。”薛惊弦看了看日头,时候差不多了,便抱了抱拳行礼:“殿下,请吧。拖延这么久,想必该做的已经做完了吧。”
四皇子眯了眯眼:“你知道些什么?”他的确另有计划。自从知道皇帝和太子开始彻查吴江城之事,四皇子便知道自己暴露是迟早的事。陵阳王蠢笨如猪,可先皇留给他的一些人手着实好用,他不愿放手。
更何况……到如今,皇帝服用神药已经将近一年了,药性深入骨髓。
他本没有打算现在就停药的,陵阳王的军队他暂时还没有完全执掌,行动处事间用起来总有些滞涩感,他本想着先借太子的手除掉陵阳王的,待他们两虎相争之后,他再趁势收拢残局,无论之前是哪一个胜出,都必然元气大伤,他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妙极?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有个刁民竟能找到京城,并搭上那个陆家去告御状!他暴露的突然,实在措不及防,匆忙之下扫尾并不干净,也因此让太子抓到了把柄。
陆家那个郡主他也见过,当初看见她和薛家丫头一起和南阳王郡主祁冰吵架,他还觉得甚是有趣,样貌也和他的心意,脾气也够味儿,做个侍妾拿来逗趣儿也无不可。后来见她与薛家亲近,薛惊弦更是对她有意,他便更想把人抢过来了。
只不过他的谋划正是关键时候,随后又被那毫不起眼的丫头破坏了几回,便什么心思都没了,只恨不得她去死。
……远的不多说,只看眼前。他与那做神药的异族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互通信件,在薛惊弦来此之前,他吩咐停药的命令已经送进了宫里,这会儿正是午休时候,此时进宫,正好还能瞧一瞧那高高在上的父皇,是如何面目狰狞、痛苦失仪的,若是知道那异族受他指使,说不定还能让他毫无尊严的跪下求自己赐药。
四皇子做着美梦,整了整衣襟,又是那个名满京城的翩翩佳公子,仿佛方才激动急切的人与他无关一般,“罢了,走吧。”
薛惊弦点了点头,并不在意突然心情变好的四皇子的心理活动,跟在他侧后方一个身位的位置,既可以说是保护,也可能说是押送,端看人如何理解。
四皇子回头打量了他一身银色铠甲,眯了眯眼,给眼前人又记了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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