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说话的那人面色涨红:“她是女子,这怎能相提并论!”
却见那妇人白眼翻得要飞到天上去,附近被这争吵吸引过来的人,也多是不满。
“女子怎么了?你娘不是女子?都是赚钱养家的,怎么男人就能三妻四妾,女人就得又要干活养家又要伺候好吃懒做的丈夫,还得养丈夫找的小老婆?你长得不怎么样,想的还挺美!”
没有经历过陆云月前世那段历史的压迫,这个时候的女子虽说生活的艰难,可到底并未连思想也一并束缚了。更多都是质朴的思维方式:谁赚的钱多,谁的声音大。
从前除了做农活之外,只能做些绣样、缝缝补补什么的赚些个零钱,除了一些有本事的,大多都习惯了逆来顺受。
可如今不一样,昭月奶茶店招工已经是几年前的事,干净整洁的店面,手脚麻利的妇人,叫许多困在家里、绑在夫家的女人看到了希望。尤其奶茶店的掌柜的甚至就是位女掌柜,听说连总店的创始人都是一位姑娘,对她们来说更是极大的鼓舞。
假若自己也能赚钱,不必忙忙碌碌一整天没个歇脚的功夫,却还要被公婆和丈夫说是“吃白食”,更不必卑微讨好、伏低做小的只为从丈夫手里讨来几文钱给女儿做一件儿新衣裳……假若自己也能赚钱,更不必事事要看家人脸色,有了立身之本就有了反抗、亦或是独自生活的底气。她们从不比旁人差什么,只是在大环境的压迫下,缺了一点机会、少了一些勇气而已。
而现在,除了奶茶店,其他店铺也逐渐看到了招聘女员工的好处。
好不容易有了工作机会的女人们,无论出嫁与否,在家都是做惯了家务活的,如今出门工作更是手脚麻利,将店铺打理的干干净净,连角落都不会放过。或许不如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力气大腿脚快,可也差不了多少,若是有女客来访,大多也更愿意选择女员工陪着介绍。
伙计是如此,后厨和采买便更得力些。
做饭买菜可大多都是妇人们的活儿,讨价还价都是一把好手,厨艺或许只是寻常,可也不会拿不出手,跟着掌勺的大厨学上一些日子,有基础在这里,上手又快做的又好。
成衣铺、染坊、布店等行业则更是,常年与针线布料打交道的,自然了解更多些。有了女客人进店也更方便。
倒不是说女人们可以代替所有同样出来讨生活的男人,在相关行业上,终归是各有各的优势,也各有各的天赋。
有的人擅长下厨,有的人擅长刺绣,有的人力气大,有的人手指灵活,有的人善做木工,有的人善画技,有的人有巧思。
又岂是简单一句男女就可以评价概括的呢?
只是相对来说,刚刚鼓起勇气走出家门的女人们,有她们擅长的领域,也由自己的努力和认真抓住了垂在眼前的机会。
有了勇气,赚到了钱,也有了底气,时日多了,也长了见识、多了自信,腰板儿便挺得更直。更不必怕日日拿休妻来威胁自己,越发色厉内荏的丈夫。
这不,那妇人本就不是什么能吃得了亏的性格,放在几十年前还算是惊世骇俗的话说出来,连反驳的人都没有几个——有也不敢再出声。
就如那被指指点点、不知该如何驳斥的男人。
他瞧着有些文弱,说话也文绉绉的,像个读书人的样子。
陆云月本也有些生气,可看见这些昂首挺胸、目光自信、大胆发言的姑娘们,这股气一下便散了。
多好啊。
也不止姑娘们,陆云月面前的小贩就在嘀嘀咕咕的念叨着那郑华实在不是个东西、为他说话的这个书生若不是亲戚朋友,定也是一路人。
还有位背着书箱、稍稍停步问清了详情的书生感叹了一句:“枉读圣贤书。”
薛惊弦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心中既感叹、又骄傲。
他也有母亲和妹妹,没有人比他更希望这两个除了妻子以外最亲近的女人能自由自在、开心快乐的生活一辈子。
而她的妻子,在努力让所有人、所有人的妻子、姊妹、娘亲,能过的更好。
“我、我不跟你说了!”先前开口的读书人呐呐无言,被众人围着指指点点的自觉丢尽了脸面,丢下一句话便掩面离开了。
“切!”那妇人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懦夫又迂腐!”
陆云月被妇人的表情逗笑,也看完了热闹,买下了面前小摊上摆着的几个精致摆件儿,便拉着薛惊弦离开了。
“走吧,我想去福佑堂看看。”
“好。我也想看看,阿月做到了什么地步。”薛惊弦心中柔软。
陆云月悄悄吐了吐舌头,“也没有啦,我其实没有做什么。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只是有这个想法,而我刚好有这个本钱去做。能发展成这样,其实我也很惊喜,都是靠她们自己的努力。”
“是你给她们的机会和底气。”薛惊弦捏了捏妻子的手心,“福佑堂,在许多人眼里是一条后路吧。实在忍无可忍了,还能去寻求帮助,至少还有一线希望。”他并非不谙世事,听过见过太多人间惨剧。甚至就连京城里的高官贵人们家中也并非没有类似的事。
有这样一条后路作为支撑,在鼓起勇气向前迈出一大步的时候,想必更多了一分勇往直前的勇气吧。
已经到了县城的福佑堂,从外面看来往的人不多,门口的护卫是个膀大腰圆的妇人,陆云月上前打听了两句,得知她娘家是猎户,自己也从小学了一身本事,听说这里招聘女护卫,便跑来应聘了。
“来的人不算多,一个月也不见得有几个,不过这也是好事……大多数都现在都有了活干,还有几个娘子一边做工一边习字,说要学会了写字就来堂里帮忙,往后有了钱,去别的地方也开个福佑堂,救更多的人!”
“……一开始大家都当是咱们是骗子,还说咱是把女人骗进来卖掉、说咱是人牙子,什么难听的都有。后来堂主直接去报了官,我们老板现在可是郡主了!之前也有将军府做后盾,她可怜那些活不下去的女人,有奶茶店的地方就有福佑堂,给咱们一处容身之所,怎么能让那些无赖地痞污蔑了去!”
“昭月、昭月,可不就是又明亮又暖和嘛!”
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对“昭月”的称赞。
薛惊弦看出妻子的不自在,眼里带着骄傲和笑意,“是,很厉害、也很伟大,值得尊重。”
陆云月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离开之后说道:“我亲眼见过那么多,曾经想出手相帮都没有办法,而今有了能力,只想拉她们一把而已。
“这份心意就很难得,更何况,只是搭这一把手,也足够让受到帮助的人永生难忘。”薛惊弦认真道,“阿月,你是她们眼里的英雄。”
他自然不是故意夸赞。京中也有福佑堂,只不过不若这等小县城需要帮助的人多。他每日当值都会从那门前路过,既为了保护、也是威慑。自然也看见过那一双双麻木的眼睛变得充满希望,看见过她们努力又顽强的挣扎出泥潭,抓住了光。
陆云月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不禁微微笑了:“这是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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