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太太说着，还用汤匙勺了一匙，准备亲自尝尝。
沈晴天被她的样子逗得乐了，眉眼一弯，泪水顺着面颊就落了下来，“不是，妈做的粥太好吃了，让我想起年幼时候妈妈的味道，不由感概生出，让您担心了。”
顾太太这才想起，沈晴天除了一个相依为命的姐姐，并没有其他亲人，如今姐姐离开了人世，她也就是一个人了。女人总是比较能体谅女人的心情，对沈晴天的态度越发柔和：“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我们是一家子，不会再分开。你要是喜欢我做的粥，以后我多做几次给你尝尝。”
顾太太养尊处优惯了，能下厨已经是极为罕见的事情，居然肯做饭给她吃，沈晴天不觉有些受宠若惊，“不，应该是我孝敬您的。”
“你这孩子，都说是一家人，有必要那么客气吗？”顾太太笑道。
沈晴天看着顾太太，泪眼迷蒙，点头应道：“是啊，一家人，是不应该那么客气的。”
这话她想了数年，终于等到了，她的公婆终于彻底接受她，而她也有了自己的家庭——虽然顾白宸不在了。
顾太太递过来两张纸巾：“不许哭了，我可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女孩子，擦把脸，再不喝粥就凉了，白花费我两个小时的功夫。”
沈晴天赶紧擦脸，嘴角难得地挤出一丝笑容。
顾老爷子正在给顾白天喂食，那小子一直都偷偷朝沈晴天那边看，见她笑了，不由欢呼出声：“爷爷，妈咪笑了，笑了！”
顾老爷子把他跳起来的小身子摁了回去，“知道，你妈走出心结了，以后不会再绝食了，你给我安分点，好好喝粥，不是说饿了吗？”
“爷爷好凶。”顾白天嘟起嘴。
顾老爷子好气又好笑：“还凶，你爸小时候没你调皮，我都揍过他几次，你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提到顾白宸，屋子里的温度骤然降下来，安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到，就连顾白天，也是一瞬不瞬看着顾老爷子，没有说话。
顾老爷子自知失言，笑道：“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白天我们好好吃饭，吃完饭爷爷带你去逛游乐场。”
“骗人，太阳都落山了，还去游乐场，游乐场现在都要关门了。”顾白天智商高，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那就明天，明天一定带你去。”顾老爷子信誓旦旦。
顾白天将信将疑，伸出尾指：“那我们拉勾，骗人的是小狗。”
果然是小孩子，一哄就好了，不过虽然已经认祖归宗，但以前顾白天跟他和顾太太的关系并不是特别好，他总能感觉到，小家伙看着他们的眼中隐隐有一种嫌弃。现在小家伙忽然对他们不再有偏见，顾老爷子真是打心眼里高兴：“必须的，骗人的是小狗。”
旁边那对祖孙低龄化到惨不忍睹，顾太太摇摇头，一脸的无奈。
沈晴天收回神思，小心翼翼开口：“妈，我能不能问您和爸爸一个问题？”
顾老爷子拿着汤匙的手一顿，随后若无其事继续给顾白天喂食，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顾太太叹口气：“该来的都会来，该知道的你也会知道，你问吧，但凡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以后心心念念牵挂不已，不如现在就把话说清楚，免得日后徒增悲伤……一大把年纪了，过来人，什么事情没经过，心里多少有数，沈晴天的心请，她能理解。
“宸……他，还没有找到、找到尸体吧？”虽然这话说出来大家都不高兴，因为谁都不想面对这个事实，但她还是想亲自确定一下，“周郁南说，没有找到。”
但是他报了死讯。
不过顾老爷子和顾太太都是顾白宸的至亲，对顾白宸的心情和她一样，应该比较相互理解——至少他们和她一样，并不愿意接受这个论断。
顾太太突然间哑了，眼圈子逐渐红起来，垂下了眼帘，就连握着汤匙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失去儿子，白头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别人是无法体会的，她虽看上去坚强，内心何尝不是刀剐了一样疼痛。
顾老爷子沉着脸，沉默稍许，说道：“官方说法是小宸已经死了，被大火烧着，被塌方压着，被烧得干干净净，化成了泥灰，再也找不到。”
官方说法？沈晴天仿佛抓到了重心：“爸，你的意思是？”
“我和你妈并不承认小宸已死这个说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一天没找到小宸，我就认定他还活着，只是因为某些我们无法知晓的原因，暂时不能回来。”顾老爷子语气沉重，话里不见悲怆，只是如同一块大石压来，让人觉得沉甸甸的、闷闷地不快，“外界需要一个说法，警方那么坚决认定小宸死了，我们只能附和。但是我绝不会在死亡人口档案上登记，而且我认定，只要我们等，小宸还是会回来的。”
顾太太咬着牙认可：“老头子说得没错，我不相信我儿子已经死了，只要我们肯等，有朝一日，他一定能回到我们身边的，我们决不放弃希望。”
……是啊，不能够放弃希望，只要活着，什么都有可能，何况不是还没找到顾白宸的尸体？她不该放弃的。
遂点点头，“我也觉得宸还活着，爸妈，我们一起等。”
“好。”顾太太露出欣慰而柔和的笑容，“我们一起等，等到小宸回家的那一天，跟我们团聚。”
“对，我们一起等爸爸。”顾白天虽然小孩子插不上什么话，但该表态的时候，他绝不落下。
一家四口相望，眼中满是期冀，气氛祥和而平静。
周郁南一直倚靠在门口，将病房里众人的谈话和神色尽收眼底，心中暗自叹息。
顾白宸，你活着的时候一直渴望的祖孙三代和睦相处，可这画面却在你生死未卜后出现，不知道你是不是该感到欣慰？
不过既然大家都不相信顾白宸已经死了，作为顾白宸的铁杆哥们，他是不是更该深入调查，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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