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林,我相信今后我们俩之间的合作会非常好。”张德民看着钱伟林笑了一下,“但我这人的脾气性格有点臭,可能在今后的工作中,我会因为我的臭脾气而坚持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到时候你可得包容一些。”张德民也是把有些丑话先说到前面,就算作为朋友也一样。
“德民。”钱伟林挥了挥手,“你恐怕还不知道我的性格,我这个人,不喜欢那种唯唯诺诺的人,那种人说穿了就是没主见的人。有脾气说明你有个性,而有个性的人往往才是有能力有本事的人。”
这时关雎端着菜走了进来,“两位领导等久了。”关雎边说边将菜放在桌上,“钱县长,要酒吗?”关雎笑着看着钱伟林。
“张县带了酒过来,是啥来着?”钱伟林转头看着张德民。
“三鞭子春酒。”张德民转身从旁边凳子上拿过酒来看着关雎,“这儿有这个酒吗?”
“张县,虽说我们餐厅是洛平县政府的,可别人到底是企业,可不管这套,上次还是找关系进了几件,这酒啊,现在可俏了。”关雎接过张德民手里的酒打开后给两人的杯子里倒上。
“小关,你名字里是关关雎鸠的雎吗?”张德民微笑着看着关雎。
“张县长,我名字里是关关雎鸠的雎。”关雎看着张德民笑了笑后,然后转身接过服务员端来的菜放在桌上转盘的边上。
“小关,坐会儿。”钱伟林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张德民端起酒杯,“小关,你这名字好啊,来,你也来点?”张德民看了一眼关雎面前的空酒杯。
关雎没有忸怩,转身拿过酒瓶也给自己满上了,“两位领导,我敬您们一杯酒。”关雎笑吟吟起身看这钱伟林和张德民。
“来,德民,咱们一起,也别拂了小关的心意。”钱伟林端起酒杯笑道。
放下杯子后,张德民看着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关,从名字里可以看出你肯定出生于诗书世家吧?”
“张县,不瞒你说,我父亲文革前是洛大中文系教授……”
“洛大中文系?”张德民瞪大了眼睛看着关雎。
“张县?”看到张德民惊讶的表情,关雎不由楞了一下。
“小关,你不知道,德民就是洛大中文系毕业的。”钱伟林拿着筷子笑道。
“我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张德民端起杯子接着关雎的酒瓶。
“哦。”关雎淡淡地点了点头,“我父亲在那十年的时候跳了江。”关雎轻飘飘的语气,让张德民愣了一下,但一下就明白了。
“我父亲叫关虞闻……”
“小关你是说你父亲叫关虞闻,那可是我们洛大中文系的泰山北斗啊!”张德民惊讶得手里的杯子晃动了一下,泼出了一些酒。
关雎苦笑着点了点头。
对于关虞闻,张德民在大学的时候,听到最多的就是这位洛大中文系的资深教授。关教授在解放后由燕京大学中文系副主任调任洛大中文系主任,因为关教授是洛东省人,对洛东地方局洛剧情有独钟。他调来之后,专门成立了洛东大学戏剧研究室,并把洛剧作为首期的重要课程之一。八十年代中,洛大戏剧研究室经有关部门批准成立洛东大学戏剧影视研究院,并成为国家首批博士点学科。可以说,关虞闻教授在发展振兴洛剧上是功不可没。后来在那十年里,关教授被冠上反动学术权威受尽凌辱和精神上的摧残,不忍屈辱选择和老舍先生一样跳了洛江……
张德民记得,自己的两位老师都是关教授的学生,在谈起关教授的时候,非常感慨,关教授的逝去洛东大学中文系的重大损失……
“小关,关教授对洛大的贡献有目共睹,好在人民已经为关教授洗刷了冤屈。”张德民端起酒杯,“关教授是我在大学里最为敬仰的一位前辈,我谨以这杯酒祭奠他在天之灵……”张德民说着举起酒杯敬了一下上苍,然后把酒撒在了地上……
“张县长,谢谢您。”关雎端起酒杯看着张德民款款一笑。
“那十年的确是九州传统文化史上的一场浩劫和灾难。”钱伟林端起酒杯看着关雎,“小关,后来你怎么到了洛平?”
“父亲死后,母亲被遣回了原籍,我在四五岁的时候就跟母亲来了洛平,我是在洛平长大的。”关雎神情有些低落,但马上变调整了过来,“二位领导,不说这些了,我敬您们一杯酒。”关雎起身端着酒杯。
喝完酒后,关雎笑着告辞了出去。
“没想到,这个小关身世这么坎坷。”钱伟林看着关雎的背影摇了摇头,“德民,我们还是接着下午的话题。”钱伟林转头看着张德民。
“我来洛平之后,感觉到一股很强的圈子文化的排斥。”钱伟林靠在椅背上说道,“每个人有自己的圈子,这个我能够理解,如果这个圈子是做事的圈子还好说,就怕那些既不做事又暗中对做事的人形成阻力的圈子,这才是最可怕的。”钱伟林摸了摸身上,只掏出一个打火机来,忙冲门外叫了句服务员。
服务员没进来,倒是关雎走了进来。
“小关,让人帮我拿一包烟过来。”钱伟林挥了挥手,等到关雎出去后,钱伟林继续说道,“洛平现在的干部圈子就存在这么一个现象,而且还很突出。德民,来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听到很多关于你的风言风语,但你放心,对这些话我视为谣言。”
“伟林,我这个人从到洛平之后,风言风语就一直伴随着我,不瞒你说,县纪委以前还专门对我进行过调查,事实呢?我已经习惯了。”说到这里张德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菜。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我觉得很多话都是从这个圈子里传出来的,而且专门针对一些做事的干部……”说到这里,钱伟林打住了话题。
张德民心里清楚钱伟林的圈子是有所指的,而且指向的是谁,他也很清楚。但以他现在的这个尴尬的位置他没法表态甚至也没法去附和钱伟林的话。
“所以,我下午在办公室里说,要打破这个圈子,只有我们俩的通力合作,形成合力才能打破这个圈子对我们洛平那些做事干部的影响。不打破这个圈子,我们洛平的事业难免不会中途夭折?”钱伟林说着将被子重重地搁在了桌上。
钱伟林最后这句话让张德民有些意动,如果真的能够按钱伟林说的形成合力打破洛平目前的圈子,且不说能不能实现,但这样的结果是有利于对洛平的经济发展的作用是可想而知的。
但张德民也清楚,要打破这个圈子难度很大,如果要打破这个圈子也就意味着在关键的时候要和这个圈子的核心摊牌!但你打破了这个圈子,能保证不会出现另外一个圈子吗?
在九州,圈子文化就是政治文化中一道独特的风景。在官场,个人的力量是微弱的,因此“聪明人”往往会认清阵营和形势,想办法进入某个圈子,如此才有发展前途;身居一定位置的,也必须要建立起自己的圈子,方能产生影响,做成想做之事。
而这些“圈子”都是由关系连接而成,当极端的情况出现的时候,搞关系的人会用一切手段来拉近自己与圈子中核心人物的距离,从而换取最大利益。因此我们看到,不论是政界、商界,还是文化界、学术界乃至普通百姓,人人似乎都以自己属于某个圈子为荣,想尽办法进入圈子,寻找自己的利益代言人,依靠圈子的力量实现自己的利益诉求。在极端情况下,法律、道德往往让位于圈子的利益,公共权力成为各种圈子的私家领地。
传统的文化心理让九州社会的各个地方都形成了“圈子”现象,尤其是在商场、官场上,那些有资源、有权力的人形成的小圈子更可成为有足够实力的小团体。既可以为善,变成办事有效率、有效能的团队,一加一大于二,发挥小集体的战斗力;也可以为恶,将权力私人化,为小集团的利益不惜损害整体利益。善恶之间,关键就取决于小圈子里从领袖到成员,其行为有没有底线、有没有愿景、能不能做到“礼法并治”,也就是说,有没有大家都会遵守的非正式规范或正式法则,并能有效地动态平衡礼与法的矛盾,化解原则与利益的冲突,以及平衡圈内圈外的不同利益。
但钱伟林此举是不是也在形成他自己的圈子呢?答案是肯定的。就连张德民自己都有自己的圈子,也知道圈子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何况长期在上层工作的钱伟林。而在九州体制的上层,圈子文化更甚。
如果按钱伟林的想法,打破一个不做事的圈子这是好事,可能不能做到恐怕就只有天知道了。对此张德民又不好去反驳,一旦反驳就意味着两人之间的关系会就此终结,这是张德民最不愿意看到。或许暂时的同盟对洛平的发展有好处,而且也利于完成吴学志的要求和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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