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刻雕版一旦成形，没有返工重用的机会。
但是青铜雕版不同，可以将没有利用价值的雕版重新熔融制造，从而反复利用，从而进行版本更迭。
除了成本太高之外，几乎没有什么额外缺点。
刁青鸾看着李晟，感叹道：“怪不得你的底气这么足，有了这套办法，崔铭轩根本拿你没办法。”
崔铭轩以为，只要能挖走的长安书铺的雕版师父，就能整垮长安书铺。
现在想来，实在是太幼稚了。
即便将能将所有雕版师父挖走又如何？
有青铜雕版法在，长安书铺的印刷量，将超越整个长安的其他所有书铺。
足以挤垮任何一家！
“那倒也是未必。”李晟摇头，淡淡道：“青铜雕版法原理简单，藏不住的。只要崔铭轩不傻，模仿是迟早的事情。况且，我也压根没打算隐藏。”
“如果青铜雕版法真的流传开，我们这些木刻雕版店，恐怕都要倒闭。”刁青鸾嘴角升起一丝苦笑。
“那倒未必。”
李晟轻笑一声，解释道：“青铜雕版虽然速度快，但是十分依赖木刻雕版作为母版。”
“母版？”
刁青鸾摇摇头：“仅仅是制造母版，成本也很高，而且市场太小、盈利微薄，根本撑不起一家店铺。”
这一次，李晟倒是没有反驳。
木刻雕版的盈利模式，就是凭借印刷量，尽量平摊成本。印刷量越大，成本越低。
而青铜雕版的也是同样的模式，但效率明显更高。
只要能撑过最初的高成本阶段，就能以足够快的效率，迅速抢占市场，从而利用规模效应获得盈利。
这相当于挤占了木刻雕版的生存空间。
这本来就是不可避免的。
刁青鸾有些微微失神。
如果真的这样发展下去，刁氏的雕版店迟早倒闭。
李晟看了一眼刁青鸾的面色，就猜到了对方心里在想什么，迟疑着开口道：“其实，也并不是没有解决办法……”
“什么办法？”
刁青鸾闻言，顿时看向李晟。
“合作！”
李晟无奈摊手道：
“青铜雕版虽然效率高，但极度依赖木刻雕版的母版，同时成本也太高。如果我们可以进行合作，不仅能平摊成本，而且还能将雕版师父的资源进行整合，加速木刻雕版制造。”
事实上，青铜雕版和木刻雕版，并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而是相互依存。
只有合作，才能将效用发挥到最大。
“合作？”
刁青鸾微微皱眉：“怎么合作？”
“印刷社！”
李晟早已腹案，看向廖木尔和刁青鸾：“我的想法是，将书铺经营销售，和印刷制作进行分离，合作成立一家印刷社。”
廖木尔眉头紧皱，刁青鸾也是一脸不解。
李晟见两人不解，继续解释道：
“你们也看到了，青铜印刷法效率非常高，但成本太大。只有扩大书籍销售量，才能不断平摊成本。而随着销售量增大，成本会无限降低！”
“但是，仅凭一家一铺的销售量，根本吃不下这么多书籍。唯有所有书铺的销量加在一起，才能维持平衡。”
“如此一来，就必须将印刷制作和书铺销售进行分离管理，形成两个不同的产业。”
在李晟之前那个时空，印刷厂和书铺分离，已经是业界共识。毕竟，随着印刷效率的提升，书籍大量产生。如果仅凭印刷厂自己销售，根本销售不出去。
经过李晟的解释，廖木尔和刁青鸾这才明白。
廖木尔自然没什么反对意见。
刁青鸾犹豫一番，也只得点头同意。
毕竟，刁青鸾自己也清楚。
青铜雕版法一旦公布，原有的雕版格局立马就会被推翻。继续沿着木刻雕版的老路走下去，迟早死路一条。
只有转型为销售书籍的书铺，才能让刁氏书铺继续生存下去。
两人既然同意，便一起回到长安书铺。
临近宵禁，三人就印刷社的事情，敲定了一个基础框架。
但具体内容，则需要来日再行商议。
书铺关门后，雕版师父们也纷纷告辞。
班老头被众雕版师父们簇拥着，一路说说笑笑的，离开东市。
“班老头，我今天用你昨日教我的法子雕刻，速度果然快了很多！”
“我也是，平白感觉顺手不少，错误率也下降了不少。”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读书人，懂得就是多。”
“要是我也能识字就好了。”
众雕版师父们一边走，一边恭维道。
班沅听着众人耳朵恭维，心里舒服极了，但还是摆出一副谦虚的模样：
“哎，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何分彼此。”
“今晚上，大家伙再努把力，这四书之首的《论语》就算是刻完了。算一算，明天刻完《大学》《中庸》，后日就能开刻论语了。”
众雕版师父们闻言，无不振奋。
有人开口问道：
“班师傅，这四书四书，一共四本书。这最后一本是什么啊？”
“咱们五天刻三本，这最后一本顶多半天就完工了啊！”
班沅摇摇头，说道：
“这四书的最后一本，名为《孟子》，乃是亚圣著述，字数颇多，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刻完的，按现在的速度，怎么得一个月才能刻完！”
众人闻言，纷纷咋舌不已。
三十人合力，一天差不多要印六千字。
就这么算，还需要一个月时间。
有人疑惑问道：“班师傅，这孟子有多少字？”
班沅负着双手，淡淡道：“十五万字！”
十五万！
众雕版师父们面面相觑，顿时叽叽喳喳起来
有人伸出双手，按着指头点算，却算不清这十五万究竟有多少。
“这十五万，究竟是多少啊？”
“我听说，常平仓就有十五万斤粮食，堆起来跟山一样高。”
“说书的先生讲，咱们长安有百万人，这十五万，得有小半个长安了吧。”
班沅看到这一幕，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烦。
这群家伙，不仅不认字，而且还不识数。
真是愚不可及。
正在众雕版师父们讨论的热火朝天之时，眼前的街巷中，突然转出一队人，挡住了众人去路。
当首一人，身材胖大臃肿，挤在锦衣华服之中，宛如一个吹起的气球。
这胖子，赫然正是崔氏雕版的掌柜。
班沅当即认出此人，微微皱眉，面露厌恶之色：“让路。”
崔掌柜轻笑一声，根本不搭理班沅。
他左手扶着腰刀，右掌一托，笑道：“诸位，我家少爷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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