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宫，立政殿。
李世民穿着黑丝睡衣，披着大氅，面色严肃的捧着眼前的一册书籍。
身后，一名宦官举着油灯。
台阶下方，跪着一个穿着脏兮兮外套的人影。
“你是说，仅仅今天一天，那区区几百流民，就印了上万套？”
李世民借助油灯散发下的昏黄光芒，翻看手中的这册书籍。
和之前看到的所有书籍都不一样。
眼前这册书，分为九部分。
将四书五经，数十万字，全部都印刷在一册之中封装。
一册书，就是一整套四书五经。
虽然字体变小，但是字迹却清晰无比。
而且使用横排，阅读起来更加方便。
除此之外，最让李世民吃惊的，还是这册书所用的材质。
顺滑整洁、页面洁净。
缓缓摸上去，简直和丝绸一样光洁！
即便是自己写圣旨所用的贡纸，都没有这样的水准！
而这样的书籍，一天就是一万册！
李世民站在台阶上，呆立良久。
冷风出过。
李世民一个激灵，猛然醒悟过来，将这册书籍像是看宝贝一样收入怀中。
“你做得很不错。”
李世民低头，看向台阶下跪着的这名流民。
这是皇帝在流民之中，安插的眼线密探。
毕竟数百流民聚集在京郊，若是作乱起来，长安都要动荡。
别说是李晟，就是亲儿子、太子李承乾在管理这帮流民。
皇帝也绝对不放心。
必须派人看着，皇帝睡觉才能睡踏实。
同时，百骑出身的悍将，也能在关键时候保护李晟的安危。
嗯……偶尔给皇帝传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回去之后，不要轻举妄动，继续潜伏。”
李世民怀揣着那册书籍，沉声道：“若是这小子又搞出了什么好东西，第一时间通知朕。”
“末将谨遵圣人恩旨！”
那密探双手一拱，又道：“还有一件事，李公子前几天弄出一个水排似的锤石木机……”
“木机？做什么用的？”
李世民闻言，连忙问道。
“回禀陛下，那木机似乎是用来碾碎树木枝叶的。”
那密探回忆着思索，说道：“此物不用人力而用水力。臣的印刷组距离远，看不清那木机的构造，但是此物力大无比，碎树碾枝，奇快无比。”
“正是因为有此物，所以李公子才能以极快的速度制造纸张，配合青铜印刷法，才能在一天之内印出上万册书籍！”
“臣恳请陛下再派其他同僚潜入，画此木机之图，以为国用！”
“木机吗？”
李世民眼神一眯，拈着胡须道笑道：“这件事不必如此麻烦，朕明日亲自去问个明白，你先退下吧。”
密探愕然抬头，不可思议地问道：“您亲自……？”
却见皇帝已经抱着书册，回了宫殿。
“阁下请回吧，陛下要休息了。”
举着油灯的宦官吩咐一句，转身离去。
密探面露不解之意，在风中站了好一会儿，眼见殿门已经关上，这才挠挠头，转身离去。
立政殿中。
李世民面色严肃的关上殿门，脚步沉重地走到凤榻之前。
“二郎，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长孙无垢卧在床头，让侍女扶着，勉强起身询问。
上一次看到皇帝面色这么严肃。
还是玄武门之变后，突厥颉利饮马渭水、包围长安的时候。
那可正是大唐万分危急之时。
眼下皇帝再次露出相同的神色，自然让身为皇后的长孙无垢心中着急。
“观音婢，你看看这个。”
皇帝摇摇头，没有说话，转而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放在皇后的手中。
长孙无垢疑惑的结过这本书，翻了一翻，秀眉微蹙，朱唇轻启：“横排？哎~，二郎，这些小黑点倒是挺有意思的，可以断句……”
皇后只看了两页，就发现了这本书的奇异之处。
李世民闻言点点头。
他之前就已经发现了这些小黑点的有趣之处，配合横排文字，阅读起来更加顺畅。
“观音婢，你觉的这书的质量，怎么样？”
李世民端起茶杯痛饮一口，深吸一口气问道。
长孙无垢轻笑一声：“这还用问吗？用贡纸撰写，字迹清晰可见，自是上品。”
“贡纸？”
李世民苦笑一声：“若是朕说，这书用的纸，可不是贡纸呢？”
“不是贡纸？”
长孙无垢秀眉轻挑，重新抚，摸了书页纸张的质量，果然比平时接触到的贡纸，还要细腻三分，不由诧异问道：“这是什么地方送来的纸品？”
李世民伸手指指脚下，笑道：“这纸，就是在咱们脚下的京城造出来的，若说名字，可以叫做‘京纸’。”
“京纸？”
长孙无垢又是微微诧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幽幽叹息道：“这纸张虽好，但恐怕靡费不少吧？如今河东、关中大旱，陛下实在不应该……”
她以为这册书籍，是皇帝专门找人高价造出来的，想要劝谏皇帝。
身为天下母仪，长孙无垢容颜自是天下无双，可她却从不以美艳事君。
相反，时常还劝谏皇帝。
大唐后宫之所以如此安稳，长孙皇后的功劳是很大的。
“呵呵，观音婢，你误会了。”
李世民哈哈一笑，坐在凤榻之前，轻抚皇后的肩膀，笑道：“这可不是朕找人弄的，而是李晟那小子自己搞出来的。”
“李晟？那个酒馆的娃儿？”
长孙皇后闻言，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这人是谁。
“不错。”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那小子在郊外招了几百个流民，免费提供吃食，顺便率领那些流民造出了这些纸。”
“哦？他是在赈灾？”
长孙皇后闻言，认真的点点头：“倒是有一副好心肠。”
“不止是好心肠，而是一副七窍玲珑心啊！”
李世民摇摇头，感叹道：“他这几天可是干了一件大事啊，若是公布出去，怕是会震撼整个朝堂啊！”
“哦？二郎这语气，莫非这小子惹祸了？”
长孙皇后看向皇帝，好奇问道。
“惹祸？”
李世民哭笑不得：“那小子滑不溜秋的，便是惹祸也不会让人逮住的。他这次不是惹祸，而是立大功啊！这功劳大到，朕都不知道该怎么赏赐了！”
不知道怎么赏赐？
这得是多大的功劳？
长孙皇后心中升起一丝好奇之心。
然后，她美艳端庄的妆容，瞬间僵滞。
李世民指着那册京纸书籍，一副无奈的语气，叹道：“这小子一天之内，印出了一万套四书五经啊！那可是整整一万套、一万套啊！”
“便是我皇室藏书，也不过才十万册！”
“这小子一天就印出了一万册。”
“观音婢，你说，这功劳够不够大？”
“你说，朕该怎么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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