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五官,还有那种特有的气息,为什么会如此熟悉?
苏瑄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
“苏瑄!”
就在这时,一声呼唤从马路对面传来,苏瑄急忙转过身,将目光从秦泗身上挪开,面朝学校大门的方向,脸上挂着灿如艳阳的微笑。
“哎!”
“这里!”
她挥舞着纤细修长的手臂,高声呼喊。
跪在地上的秦泗一愣,那声音很陌生,会是谁?
带着这份疑惑,他扭过头,顺着女孩的目光看过去,然后在学校门口的人群中间,发现了一个身穿红白校服、模样俊朗的男孩,此刻正费力穿过人群,朝着这边走来。
他的腿也和秦泗一样,一瘸一拐的,走起路来左摇右晃,与他木讷又清高的表情一对比,显得十分违和。
秦泗一愣,他自然知道那少年是怎么瘸的。
他跟人打架了,对手是苏瑄的继父。
不得不说那个混蛋下手是真的狠,抓起铁棍就跟疯了一样乱舞,打中他小腿的时候,他能够清楚听到体内骨骼传来的一声清响。
不过那混蛋也不好受,至少在半个月之内,他没能力去赌场,也没能力再打苏瑄了。
秦泗看了看英俊帅气、积极阳光的少年,又看了看邋里邋遢、身残体衰的自己,不由得感叹,果然,岁月无情,人易老。
眼前那个少年,就是年轻时的自己,之所以对他的声音感到陌生,是因为自己听自己说话,和别人听自己说话,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音色。
这还是他第一次站在别人的角度听自己的声音。
“叮!”
“程序错误,无法继续穿越,即将回收!”
那个机械女声又一次在脑海中响起,秦泗明白,穿梭程序依旧不够完善,他也即将被传送回去。
但是,在最后的时间里,他必须告诉那女孩。
“瑄瑄!”
他眼角的泪疯狂流淌,喉咙哽咽,奋力嘶吼着:
“瑄瑄,我对不起你,不管未来发生什么,记住,等我,一定要等我!让我有机会把欠你的幸福,都补偿回来!”
“也要记住,我爱你!”
紧接着,在电流的肆虐下,他的手指化为零星的碎片,身体逐渐开始消散。
“瑄瑄!瑄瑄!”
他卯足了全身力气,朝着女孩的方向大喊,他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说,他想跟她一起,漫步在鲜花烂漫的田野,奔跑在一望无际的金色银杏林,坐在楼顶的天台上,看晚霞落尽。
可是无论他怎样用力,喉咙里都发不出任何声音,无论他怎样呼喊,空气依旧平静无波。
“哗啦哗啦!”
身体就像一片被砸碎的玻璃,瞬间分崩离析。
此时,苏瑄已经迈开了脚步,朝着马路对面走去,准备和那个男孩会合。
可当她再回过头时,却发现原本跪在地上的邋遢老大爷,突然不见了,四周安安静静,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她急忙揉了揉眼睛,再度确认地上没有人之后,小声嘀咕了一句:“难道是产生幻觉了?”
现实世界,时光机里。
秦泗依旧跪在地上,脸上痛苦的神色还没有消退,但眼里的斗志和不甘,却变得愈发浓烈起来。
他急忙爬起身,迅速来到控制台前,继续修改穿越程序。
十几分钟后,一道光芒闪烁,他再一次启动了虫洞引擎。
时光开始倒流。
1996年9月19日,天气阴。
一家普普通通的殡仪馆外,苏瑄独自坐在路旁,将头靠在水泥路桩上,城市的喧嚣就弥漫在四周,却又与她完全分隔。
红得发紫的眼眶,是她将眼泪哭干了一次又一次的结果。
此时她的脑海里,那段挥之不去的噩梦紧紧缠绕着她,让她无法呼吸。
三天前的夜晚,在那个破旧不堪的家里,她和平时一样,缩在客厅的角落学习。
斑驳的墙壁上,白色的墙灰大片脱落,残渣碎屑堆满了墙角,这里就是继父输掉了全部家当之后,她们一家人的容身之所。
即将淘汰的老楼早已搬空了住户,夜晚来临时,安静得可怕,她抬头想要看看窗外的夜景,可窗外的高楼挡住了远方城市的灯火,什么也看不见。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一阵摔锅砸碗的声音,混合着突如其来的哭喊声,让她心里一颤。
“不要脸的臭表子!”
“老子有钱的时候,你像条狗一样巴结老子,现在老子没钱了,你就想带着你的野种去找男人?”
继父怒吼的声音传来,苏瑄立刻站起身,快步跑了过去。
“妈妈!”
她急忙喊了一声,然后“嘭”地一下推开门。
只见屋里到处都是碎裂的酒瓶,空气里充斥着浓郁的酒精味,一张小床摆墙边,一只脚缺了,用砖头垫着。
此时一个40来岁的女人正蜷缩在床边,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眼神里满是委屈和恐惧。
“我……我只是想出去找份工作,”她声音颤抖着说,“我们家现在连生活都困难,已经无力供瑄瑄上大学了,我不想我的女儿因为我,断送自己的前程。”
屋子中央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啤酒瓶,指着女人破口大骂:
“放你m的屁!”
“你就是想带着那个小野种跑路!”
男人骂完,猛然抄起手里的啤酒瓶丢向女人,苏瑄惊恐地看着啤酒瓶划过一道弧线,她想要上前阻拦,可哪里还来得及。
“砰!”
啤酒瓶猛然砸在女人的头上,当即炸裂开来,玻璃四处飞溅,散落各处。
“啊!”
女人一声惨号,急忙捂住脑袋,一瞬间,酒瓶里剩余的啤酒混合着她的血液,从头顶刷刷流下。
“妈妈!”
苏瑄看了一眼床边的女人,痛苦伴随着眼泪,瞬间溢出了眼眶。
“王八蛋!”
她奋力嘶喊了一声,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屋里的男人。
这么多年以来,这个男人对她和妈妈不是打就是骂,还经常在寒冬腊月把她们母女俩关在门外,任由她们受冻挨饿,不管她们死活。
也正是从那时起,她的身体落下顽疾,经常虚弱无力甚至突然晕倒,必须长期服药维持稳定,还不能做太多重活。
可妈妈为了生存,从来不敢反抗,并且还教育她要学会忍耐。
可今天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她终于还是出离了愤怒。
她从地上捡起一个空酒瓶,径直冲向男人,她要把这些年,她和妈妈所受的全部委屈,都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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