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殷素躺在床上,眼眸没有睁开,回想他下午给出的解释,一遍遍问自己,可以为那些理由而谅解吗?可以吗?
答案是不知道。
她的心……真的不知道了。
璩逸轩送她回家后,没有再返回公司,将电脑搬到卧房,一面守着她休息,一面通过网络与高秘书等人联系工作。
他不时朝她看几眼,细致眉心间的忧伤让他惭愧自责,心痛莫名。
对不起啊,殷素,真的对不起。
不管我怎么做,最最不想伤害的就是你。原本心存一丝侥幸,希望在我将事情完成之前不被你发现,但是……你不但知道,还受伤这么深……但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对你放手。
为了你,为了孩子,我不可能放手,我需要你们,我爱你们!
璩逸轩默默地望着她出神,满腹都是深沉的话语。
殷素这一觉睡得很沉,很长。
朦胧中,她隐约听到有人不时对自己说话,半睡半醒间感受到了熟悉的手臂和胸膛,以及呼吸着的空气里有属于他的气息。然而,她又感觉自己是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一呼吸到带有他气息的空气,就连五脏六腑都要揪痛……
天空放晴,这是个好日子。
晨报的文化版头条依然是关于麦薇要开画展的新闻,画展还没开始,就被炒得火热。
这个时代的不少人和事,价值不在于他们本身,而在于宣传是否得力,效果是否出色。麦薇俨然成为了画坛最有潜力的年轻美女画家。
璩逸轩站在镜前整装,镜中的他双眸深邃,眉心微蹙,薄唇轻抿,下颌紧绷。脸上没有喜色,只有沉重与坚定。
这画展,他非去不可。
昨夜将近凌晨,父亲竟亲自开车到楼下,约他到午夜茶座。
父子俩第一次用这样的方式见面,气氛凝重,话语不多。
但父亲的目的很明确,他已秘密请示市长,并暗中跟几个重要部门信得过的高级官员布署了计划,准备从厉开成着手,将其背后牵扯到的人物一一拔出。
“逸轩,目前我们欠缺的是一个契机,一个让他无法狡辩的把柄。姚栋才承认当日在厉家别墅里有摄像头,不管是他还是麦薇装上去的,重点在于他们手里确确实实有我们需要的证据。这对父女不简单,你要多留个心眼,明日的画展,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得让她把证据交给你。”
这是璩兴国的话。
璩逸轩对着镜子将领带拉正,双手插-进裤兜,严肃地审视着自己。殷素已知道原因,但愿她能理解他。
他闭了闭眼,突然发现镜子里多了个人,飞快转身:“你醒了?”
殷素穿着睡衣,纤细的身形暂时显不出怀有身孕,空荡荡的袍子让她看上去格外苍白脆弱。
她双手紧捉着身侧的衣角,眸子幽幽地注视他的打扮,迅速黯淡下去不管她责骂难过,怎么生气,他依然坚持着他要做的事。
他说的那些理由,她不是没想过,可是,如何释怀?她不知道。
“还是决定去吗?”她咬咬唇,很轻地问。
“对不起。”璩逸轩心口一窒,两步上前把她抱紧怀里。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嗓音沙哑,“等我回来。”
殷素的手指逐渐握起,袍子扯得满是褶皱,没有回抱他,分不清心头的滋味。
“我让妈过来陪你。”他理解她的心情,轻柔放开她。
“不用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干哑哑的。
他将她腾空抱起,小心地放入床榻,亲亲她洁白的额头,目光专注:“那你继续睡觉,等你醒来,我就回来了。”
屋子里安静极了,殷素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干涩的眼睛逐渐湿润,有温热的液体滚落眼角。
床头的手机一连响了好些个音,她无意识地拿过来,按下细小的键盘。
彩信,照片——
七八张照片,都是璩逸轩跟麦薇的照片。他们衣冠半裸翻滚在床上,他们激烈地亲吻,他们像两只困兽在互相纠缠……
殷素猛地坐起身来,额头冒出了冷汗,手指忍不住颤抖。
怎么会有这个?这是那别墅那晚的……麦薇穿的火红色的礼服,妆容和发型都是那天晚上的。
殷素双手抖动得更厉害,难以呼吸,这些都是谁拍的?
那晚逸轩根本就是被姚父下了迷药,他说过,他跟麦薇没发生什么。可是,眼前的每张照片看上去却是他在强-暴她一般。
手机又清脆作响,像来自地狱的勾-魂曲。
“麦薇,你到底想怎么样!”殷素眯着眸子,狠狠瞪视着窄小屏幕上显示的名字。
“殷素,刚才那些照片你都看到了?逸轩曾对我做过些什么,不用我多描述了吧!今天我要举办个人画展,现在外面来了好多媒体记者,可惜你已经被《江都》辞退了,唉!真遗憾,否则我可以让你做个专访的。”麦薇带着几分得意,话语顿了顿,“哦,东源来了,逸轩也来了,他们俩今天可真帅,尤其是逸轩,永远都这么英俊迷人。今天,他会跟我一样成为全场焦点的。”
殷素一个字也没回答,耳朵有些嗡嗡响,但麦薇的每个字似有不可抵挡的穿透力,从那些嗡嗡声响中清晰准确地传入她的脑袋。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呵呵,晚上可以看新闻哟!”麦薇轻松地挂断电话。
手机从手指滑落,无声地坠在床单上。
殷素有几分钟不能思想,只是呆呆地坐在床上,呆呆地盯着窗帘,呆呆地陷进了一片混乱虚无。
然后,她有些清醒了——麦薇!这三个字像一辆大卡车的轮子,不,像坦克车的轮子,重重地从她心口辗过去。
麦薇从没真正要悔改,麦薇从没想过要道歉,麦薇从没打算对璩逸轩妥协!
她骤然跳了起来,眩晕让她差点跌回床上,顾不得穿拖鞋,赤着脚跑到客厅,又急匆匆地跑回来抓起手机,拼命地拨打璩逸轩的电话。
逸轩,逸轩,快接电话啊!快接啊!
麦薇没打算遵守什么狗屁约定,她还在耍心眼,耍诡计,她压根就没打算给你什么证据,她会卑鄙地一再利用你,要挟你……
美术馆今天特别热闹,画展的开幕式很隆重,各方媒体闻风而动,不仅是本市文艺届的前辈过来参加,还有几个国家级的名画家也过来捧场。
麦薇一袭黑色小礼服,优雅而美丽,美丽中有股神秘。她面对着白花花的闪光灯和镜头,保持着笑容,但话语不多,只简单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就做了手势请大家参观作品。
璩逸轩发觉手机在裤兜里震动,刚掏出来,麦薇已经走到身边。
“谁打来的?殷素吗?她是不是不高兴你来我这里?”
“没有。”璩逸轩自动忽略她靠过来时,身上不经意散发的清香,果然是那日衬衣上沾染的香气。
他之前不怎么留意,这会更能确定应该是她故意做的了。他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接下电话。
殷素待他一接通,立刻急促地开口,有些语无伦次:“不要去……不要听她的,你到了吗?她不会把证据给你的!她会骗你……”
这边,有记者看到璩逸轩和麦薇站在一起,两个三个迅速围了过来,争先恐后的访问。
璩逸轩对殷素的话听得不太清楚,但知道她是在担心,于是柔声安慰:“你怎么没睡了?还是让妈过去陪你吧!你……”
“璩逸轩,我跟你说——”殷素也听到那边的嘈杂声,更加焦急,“麦薇根本不安好心,你不要太信任她!如果不想再被她欺骗和利用,就马上回来!”
麦薇美丽的眼睛里有股冷意一闪而过,她忽然拉下璩逸轩的手,凑近他耳边道:“逸轩,今天是画展第一天,看样子会很成功。我遵守承诺,下午闭馆时就把你想要的东西给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今天能开心地陪伴我,给彼此一个美好的回忆。”
记者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两人较为亲密的姿势已足够引为八卦头条。
他们纷纷拍照,头脑灵活的在分秒之内就勾起了回忆,当日盛天集团土地中标后的宴会上,这二人也曾闹出过轰轰烈烈的绯闻。
“逸轩,你有没有在听我说?璩逸轩……”殷素得不到回应,大声喊他的名字。
“等我回去再说。”璩逸轩关闭手机,眸子黯淡。
侧身,神态自若地伸出右手,礼貌地握住麦薇的右手,自然而然地拉开与她的距离。
“麦薇,祝贺你,今天是你人生新的里程碑,祝你以后在艺术的道路上越走越宽广。”
麦薇被动地握手,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璩逸轩转身面对记者,他看到东源站在最前面,对自己竖了个大拇指,不禁挑高唇角:“麦小姐是位很有才华和天分的青年画家,能得到多位界内名师的欣赏和认可,我以自己有这样出色的朋友而开心。”他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放开,“麦薇,你放心,本次画展定会很成功。”
麦薇的眉心动了动,只得跟他一样扬起笑容。
两人都不想被记者围攻,三两句话过去后,璩逸轩结束采访:“下面我想慢慢欣赏麦小姐本次的作品,请各位记者朋友能以画展和作品为主要关注对象,多做报道。”
有记者不死心地追问:“请问这次麦小姐的画展,是不是盛天集团在背后鼎力赞助?”
璩逸轩停住脚步,肯定地回答:“虽然盛天也想过要赞助这么有潜力的青年画家,但麦小姐没有给我们这个机会。”
麦薇微微抬首,目光望向刚出现在门边的厉开成,笑道:“这次最该感谢的是我的干爹,是他资助了我。”
记者们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厉开成与黄美英相携而来,如同挖到了新的宝贝,迅速转移了目标。
东源敏锐地察觉这对夫妇似乎并不愿前来,尤其是厉开成,初看他的表情,分明就是带着一抹怨怒,直逼过来的眼神犀利无比,哪像是开心参加干女儿画展而来的?倒是黄美英,表情复杂,远远地望着麦薇。
不过,看记者围过来,他们都戏剧般地展开了笑颜。
璩逸轩心知肚明,麦薇可以得到黄美英的支持并不难,难的是她有本事让厉开成也出席,原因的关键就在于“致命的证据”。
了解越多,就越觉得身边这名巧笑怜兮的女子多么可怕,她笑容的背后不知道隐藏了多少算计。
璩逸轩的心又悲又凉,不知道是不是展馆的空调温度太低,他脊背发寒。再看按主题分类后挂在墙上的一幅幅裱画,更是莫名心惊。
“无涯”、“伤逝”、“飞天”,尤其是最后七八幅以黑白为主打色的系列作,标题都称作——“心魂”,他蓦然觉得惊心动魄。
他不是很懂欣赏画作,但不得不承认她的作品有灵魂似的,每幅都透露出悲沉冷暗的气息。这就是她的内心吗?可以撼动参观者,却也让人感觉到一股压抑,一股无法排遣而不得不正式的压抑!
麦薇随着他的怔愣,声音清冷地解释:“逸轩,你应该能看懂吧?‘无涯’是我在意大利时每天想着你、等待与你重聚时所作,但那时候又盼又怕,总觉得再见之日是无边无涯;‘伤势’是我知道你已经结婚了……‘飞天’系列是我努力给自己希望,鼓起勇气站在你身边,最后那几幅黑白色系的画……是我这一个多月闭门在家画的。别人看不懂没关系,我希望你能看懂。”
璩逸轩顿时觉得吞咽口水都有些困难,那么浓烈而鲜明的对比,是她内心的彷徨挣扎吗?她展出所有的画,都是为他而作吗?四面八方涌来冰冷的潮水,将他包围,将他推向一个难以逃脱的空间。
他狠狠抽了口气,一把抓起她的手臂,往楼梯间走。
“麦薇,我们现在就谈!我们约定的那些事,现在就谈吧!”
而另一边,殷素被璩逸轩切断电话,激动地继续狂打。
可是,联系不上,他关机了。他怎么可以关机?
她匆忙换上衣服亲自去美术馆找他,走出花园小区后,好久都没等到计程车,只好沿着街道继续往前走到大路口。
这时,手里的电话骤然狂响。
“素素,你在哪里?不在家吗?我一直按门铃没人应答。”是安晓晓。
“晓晓?你……你怎会到我家?才九点多……”殷素惊讶极了,有股不详的预感。
“糟糕!你在外面?马上回来!”安晓晓难得出现如此紧张焦急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吗?”朝阳映射进殷素的眼睛,她眯起眼,站在原地屏息倾听。
“这事……还是等见到面再说。”安晓晓的手指还停留在门铃按钮上,“你具体的位置?我马上过去接你。”
殷素想不透有什么严重的事会让安晓晓亲自过来,她也立刻调头往回走。可刚转身,眩晕让眼前蓦然发黑,差点看不清路。
她只好吸着气,扶住路边的大树。“我就在……我家小区出来的第一个路口,你等我……我马上回去。”
殷素忐忑不安,顾不得休息快步前行。
突然不知道从哪冲出几个人,跑近她,又有两辆车子也在路边停了下来,冲出几个男女。他们手里都拿着采访麦,相机等,不由分说将包围了她。一小时前,网络上出现一组劲爆的照片,立刻成为最新最火热的经济版头条。有人打电话通知了他们,说某男某女的艳门照是由殷素发出。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殷素揉揉额头,采访的场面太过熟悉,她很不习惯自己成为被围攻对象。
“璩太太,请问那些照片是你亲自所发吗?你是如何拍摄到的?这是你对璩逸轩先生背叛的报复吗?”
“璩先生曾经跟麦小姐是亲密恋人关系,他跟你又曾隐婚两年。你们结婚,是否另有隐情?璩先生对麦小姐余情未了,引发了你的愤怒……”
“麦小姐今天举办个人画展,璩先生亲自捧场支持,是否代表他心里爱的人一直是麦小姐。你为了泄恨才将他们的亲密照传到互联网……”
“璩太太,请问……”
殷素头的脸色变得煞白煞白,他们到底在鬼扯些什么!她重重地吸着气,胸部剧烈的起伏,气得简直快晕倒了。
六七个记者围着她,个个惟恐落后争相提问,她在一片混乱的采访中捕捉到一些字眼。什么照片她发的?背叛?亲密恋人?余情未了?什么……难道安晓晓急着找自己,就是因为这个?谁来告诉她,到底怎么了?
“你们谁告诉我……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殷素极力稳住情绪,用自认为最冷静地声音反问,但虚软发颤的身子显出她的震惊和愤怒。
“璩太太是假装不知吗?今早网络流出大量璩先生跟麦小姐的激情照,不是你上传的吗……”
激——情——照!
殷素重重摇晃了一下,所有的血液霎时都在体内勾涌翻腾,几乎要跌倒。
逸轩怎会跟麦薇有激情照?什么时候拍的?他们背着自己到底做过些什么?那香水、那耳钉……
记者们似乎察觉不到她异样苍白的脸色,反而个个血管里燃烧着兴奋的因子,迫不及待地继续追问:“是你亲手上传的是不是?特别挑在麦小姐举行画展的这一天。听说早些时候,你们协议过离婚,现在你跟璩先生的婚姻还要继续下去吗?”
殷素抚住剧烈抽痛的额头,脑袋昏昏沉沉,离婚?这两个字如狂风骤雨,如惊涛骇浪带来狂猛的浪涛,正汹涌地要淹没她。耳边七嘴八舌的提问声顷刻间化为虚无,她不再听清楚一个字,只觉得天旋地转,似乎整个人都像个土偶般被震碎了,碎成一片一片,快要拼不拢了。
“璩太太……”
“……璩先生和麦薇小姐……”
“……你们离婚……”
“请你们……放开!”她眼前闪烁着无数的星星,在黑暗中像火花一样炸开,什么都看不清,双手混乱地抓住其中一个人的衣服,咬牙道,“让……开!”
她吃力地推开他们。可是,力气怎么如此渺小?那些人如大山一样稳稳屹立着推不动,不但没有让开,反而将她包围得越来越紧。
他们的声音变成了不可抗拒的魔音,层层叠叠一波又一波冲击过来。他们的身体变成了不可跨越的铜墙铁壁,形成了巨大的压迫逼拢过来。
“你们再不让开的话……我会打电话报警……”冷汗从她的额际滚落,嘴唇发白,手中还抓着刚才跟安晓晓刚通完的电话。
这时,不知道谁从后面挤了一把,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撞向她的背。
她颠簸着,猛然感觉下腹一阵剧烈,整个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素素!素素!”安晓晓失去冷静的声音从天边传来,她一冲出街口看到一群记者围在这里,就知大事不妙。
然而,她赶来看到的却是殷素面色惨白,在人群里倒下去的样子,吓得肝胆俱裂……
…………
美术馆画展中心。
休息室里,一扇房门将外面的人和事隔绝。
麦薇瞥了眼墙上的钟表,不慌不忙从包里拿出一张小巧的光盘,递到璩逸轩手里。
“这是你想要的东西。”她抬起下巴深深注视着他,“我知道你想要它做什么,为殷素讨回公道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厉开成落网。厉开成虽然是我干爹……但是,他的确做过不少对不起百姓的事。从我妈和阿晨的立场上去思考,我不该出卖干爹,但是因为这是你的心愿,我一定会成全你。”
璩逸轩注视着那张小光盘,严肃下垂的唇角终于轻轻扬起,吐出两个有力的字:“谢谢。”
“该说感谢的是我,谢谢你不计前嫌原谅我,还愿意支持我的画展,这东西就当是我表示诚意和歉意的补偿。你不打开看看,确定里面是不是你要的东西?”麦薇说着,打开休息室里的DVD。
DVD里播放出影像,正是当日别墅里发生的那幕惊险而让人愤慨的片面——殷素小心潜伏在阳台偷听隔壁的动静,而后她被厉开成、秦某与保镖发现,受到残酷和侮辱的对待……
璩逸轩站在座椅旁边,拳头僵硬地握住,指关节轻响了两声,紧眯的眸子因愤怒几乎要冒出火来。
他发现,这张光碟的视频其实由两段拼接而成。一段是厉开成与秦某人交谈,之后秘密交易,大约三分钟;一段是殷素被抓被欺的画面,大约五分钟。
虽是拼接,但声音和图像都足够清晰,厉开成说的话、表情都不容错辨,那个秦某人他认识,以前在商圈里比较活跃,近期似乎有些销声匿迹。
麦薇观察着他的脸色,俊挺的五官因隐忍的怒气而微微扭曲,双眸瞪得要吃人似的教人害怕。她手指一按,将DVD关闭,取出光碟重新递到他面前。
他依旧握着拳头,半晌才渐渐松开,接过光盘,注视她的目光锋利得犹如一把刀,尖锐得可以剖开她的心脏。
“你……别那样看着我。”冷静镇定的麦薇竟也被他看得心底发毛,“那天拍摄到的内容我的确剪接过,但你刚才看到的每一秒画面绝对真实,也正是你想要的。”
璩逸轩将光盘放进口袋,绷着脸一言不发往外走。
大手还没碰到门把,麦薇迅速冲过去拉住他:“你就这样走了吗?拿到了想要的……也不跟我多说一句话吗?”
璩逸轩抬起幽冷的眸子,轻缓但坚决地把她的手指扳开,薄唇抿紧。
麦薇的眼中开始积蓄起泪光,楚楚动人地望着他:“我知道我做过的错事都瞒不过你,知道这段日子你对我是在逶迤敷衍,我也知道你拿到证据后,就不会再多看我一眼……逸轩,我其实早就不奢望跟你还会有什么未来,也不奢望能回到过去,我伤害过殷素,你没狠狠打我一巴掌算是宽容了。但是……但是,我只有最后一个心愿,就是希望你能记住我!”
曾经相爱,曾经相怨,纠缠到今日,他又怎可能不记得她?他不愿意去记起而已,因为她带给他的所有甜蜜回忆早已磨成了灰烬。
“珍惜你今天所拥有的!要找回自我,不是靠别人,而是靠你自己!记住我们的约定——如果以后非要住在同一城市,那么,我希望我们不要再见面。”这是他送给她最后的话,说完坚定地拉开门。
“逸轩……”麦薇不舍得放开他的手,情不自禁又喊了声他的名字。他浑身散发出冷漠和拒绝,她怏怏地放手,眼泪滚落到腮边。“好……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
她放开了他,他垂下眼眸,没有迟疑地迈开步子。
厉开成夫妇站在休息室外的走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想必那最后的告别已被他们尽收眼底。
璩逸轩经过厉开成身边时,坚实的下颌绷了绷,大步离开。背后,传出黄美英略带激动的喊声:“小薇,妈妈有话跟你说……”
他们也想要这张光盘吧!厉开成若不受威胁,怎会来到这里见麦薇?璩逸轩将手插-进西装裤兜,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一颗高高悬起的心脏从他自美术馆侧门离开后,终于悄然回归原位,变得轻松愉悦。
殷素,等我!我已经办完事情,风风雨雨都将过去了,以后一心一意只守着你,尽我所能地关心你,陪伴你,疼爱你……
殷素,可千万别生我气,等我见完爸爸,马上回家。我会跟你道歉,陪你一起去吃烛光晚餐,陪你和宝宝一起散步。我们一家人幸幸福福的……
医院里。
手术室门口的灯终于熄灭,殷素被护士推着出来。
她紧闭双眼,脸蛋与床单一样雪白,尚在昏迷。
门外来回踱步的安晓晓听到声音,猛然转身,疾步冲过来。
“医生,她怎么样?”短短一个上午,她脸上出现的惊慌不安比过去二十几年还多。
“病人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很遗憾,胎儿没保住,我们尽力了。”医生尽量以缓和的语调陈述事实。
安晓晓怔住,眼珠子好一会都没动。她听错了么?孩子……没有了?
大家关心着的、盼望着的孩子……没有了么?
她倒退一步,呆呆地靠在墙上,想起一个小时前送殷素进医院时,殷素抓着她的手不住地恳求:“栩……我腹部痛……我怕……好害怕宝宝会受伤……请你一定要……陪我保护孩子!我不能……失去孩子……”
“殷素……”安晓晓喃喃地念了一声,耳边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好几个人同时在喊她。
“晓晓,殷素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陈清,安晓晓在第一时间给她打了电话。
“殷素没事吧?宝宝没事吧?”江岚也匆匆赶来,两个妈妈都是满脸急色。
安晓晓惭愧而伤痛地望着她们,干哑着嗓子不知道怎样回答。这个宝宝来得多么不容易,系着多少人的期盼和希望……那种残酷的话,她要如何告诉这两个妈妈?
陈清和江岚见她的神色,心都乱了一拍,她们几乎不敢再确认地追问,陈清轻轻地摇头:“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手术室里的医生朝她们走来,“是殷素小姐的家属吗?病人刚昨晚流产手术,身体虚弱,需要细心照顾。住院手续麻烦哪位赶紧去办一下。”
他平淡的一句话,骤然宣判了死刑一般,江岚的眼里霎时蓄满了泪水,陈清愣了愣,猛然失声喊道:“你说的是我女儿么?她怎么会流产?她怎么会……”
医生见多了这种激动的病患亲属,公事化地安慰了几句便去忙碌了。
安晓晓跟两位妈妈来到病房,殷素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只是睡着了。她们不敢想象若是殷素醒来,发现孩子没了……
陈清含着泪花,轻轻抚摸着女儿苍白消瘦的面颊,不敢打扰她,强忍着没有出声。
江岚悄悄抹去眼泪,神色复杂地把安晓晓拉到走廊上,压低悲痛而颤抖的嗓音问:“晓晓,你如实告诉我……殷素的意外,没那么简单,是不是?”
双眉紧锁,安晓晓咬咬牙:“是的,可能跟麦薇有关。我怀疑她早上故意在互联网上发布了一组照片,是她跟璩逸轩纠缠在一起的……当然,我确定那些照片只是她的阴谋,璩逸轩也被陷害了一把。”
“又是那个女人?!”江岚变了脸色,眼中浮现怒色,“她要这样死死纠缠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不行,我无法忍耐了,这就去美术馆找她!”
“哪个女人?”陈清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身后,将门轻轻拉上,有股誓为女儿报仇的决心。
安晓晓对陈清的脾气可谓比较熟悉,她想了想,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委婉却又明明白白地托盘而出。
陈清的脸涨红了,体内燃烧着熊熊烈火,隐约中连头发都要竖起来一般。她转身对江岚道:“亲家母,你是有头有脸的斯文人,那个女人的帐就让我去跟她算!敢这样破坏我女儿和女婿的幸福,敢让我的宝贝外孙……你们两个都在这里陪素素,美术馆是吧?我马上就去!”
安晓晓飞快拦住她:“阿姨,你不要这么冲动……”
陈清坚决地将安晓晓拉开,“我不是冲动,我是为女儿要一个交代,一个公道!”她是雷厉风行的作风派,从头到脚透着愤怒的火焰,而后像一阵狂风席卷而去。
安晓晓担心还会出事,仓促地对江岚道:“伯母,殷素一会就要醒来,你好好照顾她。”她紧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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