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
夏日小雨,落在栓龙港参差不齐的楼宇之上,街上行人持伞而行,景色与凡世水乡大同小异。
归尘客栈的二楼,姜怡身着火红长裙,站在游廊中眺望青渎江的下游,望眼欲穿。
昨天青云城的事儿,已经传到栓龙港。
即便是地大物博的大燕王朝,几百里地域内,一个幽篁境的老祖暴毙,也不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儿,更何况赤发老仙还是远近闻名的铸剑宗师。
父子两人的脑袋,被丢在自家剑阁之外,这等嚣张之际的举动,自然引得栓龙港众修士争想议论,‘南荒剑无意’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名号,也在一夜之间人尽皆知。
有天遁牌无视距离的传递速度,此时消息传到云水剑潭,姜怡都不会太意外。
而此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到现在还坐在马车上,慢吞吞的尚未跑回来。
作为未婚妻,姜怡自然担忧左凌泉的安危,哪怕有两个半步幽篁在身边当护卫,也觉得不保险。
不过,经过一天的等待,马车已经走到栓龙港附近,很快就会回来了,目前看来没出什么岔子,姜怡心里的石头也放下去了些。
在二层观景游廊里站了片刻后,姜怡收回眼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宽大房间中很安静,能听见沙沙细雨,却听不见街上的嘈杂人声。
吴清婉身着云白色修身长裙,侧坐在窗口的茶榻上,秋水般动人的双眸,时而也会瞄一眼青渎江下游。
旁边的茶案上,放着几样东西,靴子、衣袍等。吴清婉手上,拿着一只白色长鞋,鞋子表面有银色云纹,纹理之间暗藏着‘金光术’阵法,是她专门找炼器师定做的。
冷竹坐在旁边,手里拿着个白玉雕琢而成的圆棒棒,造型精美圆润,以真气灌注便能‘嗡嗡嗡……’的颤动,但也只有这个功效,连法器都算不上。
冷竹自幼跟着姜怡在栖凰谷长大,自然也是修行中人,境界其实和姜怡差不多。她拿着震动的棒棒,贴在吹弹可破的脸蛋儿上,只觉脸颊酥酥麻麻,有些好奇道:
“这是做什么用的呀?”
“也没什么用,随便做着玩儿罢了。”
吴清婉把靴子放下,看向走过来的姜怡,柔声道:
“凌泉他们带会就回来了,咱们有惊露台当靠山,不会出事儿,你别担心了。”
姜怡很担心不假,但当着小姨和冷竹的面,可不会表现出操心左凌泉的模样。她在茶榻对面坐下,从冷竹手里抢过棒棒,拿在手里把玩,轻哼道:
“一天尽闯祸,早知道就不让他出去。他也是厉害,跑去青云城碰运气拿剑,人家不给就走嘛,非得和人家硬碰硬;被人追杀不知道跑,还反过来把人家儿子宰了,宰了儿子还宰人爹,宰了人爹还把父子俩脑袋丢人家里,还问人家要赔偿,我的天……他才初入灵谷就这样,等修成幽篁玉阶,还不得把九宗祖师堂点了?”
姜怡话说这么说,不过眼底里明显都是崇拜和‘与有荣焉’,和小媳妇数落自家男人‘只会挣钱也罢,晚上技术还好,真是愁死人’差不多。
吴清婉心中暗笑,倒也不点破。把靴子放下,看向姜怡,柔声道:
“姜怡,凌泉都已经灵谷了,你才炼气六重,这样下去不行,时间长了,你们差距会越来越大,哪怕凌泉不离不弃,帮不上忙是真的,就比如这次,咱们俩干看着,连过去解围的本事都没有,是得想想办法了。”
姜怡性格傲气,自誉为一家之主,但目前都快混成‘肩不能挑、手不能抗’的偏房小媳妇了,心里自然觉得窝囊又无力。她沉默稍许,幽幽叹了声:
“小姨,修行是日积月累的事情,我着急也没用,我这些日子已经很用心修炼了,我又不能和那厮一样,灵机一动,就变成了半步灵谷。再说了,也不是我一个人不行,汤静煣不也和我差不多。”
吴清婉看出了姜怡心底的失落,暗叹了一声,起身坐在了姜怡的跟前,握着姜怡的手儿,柔声道:
“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事儿,你可还记得?”
姜怡杏眸眨了眨,疑惑道:
“什么事儿?”
“就是道侣的事儿。我以前翻阅书卷,看到一些说法,修为低的人,和修为高、天资好的人那什么……”
姜怡脸色一红,表情严肃中带着古怪:
“小姨,你怎么又说这个?我……我和他还没成婚,再者……再者这说法我也没听其他人提起过,万一是道听途说,岂不是……岂不是白白便宜那厮了?”
吴清婉蹙着眉儿,有点不悦:
“什么白白便宜凌泉?你和他本就是定下婚约的夫妻,迟早要被他……那什么的,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区别?”
冷竹侧坐在两人身后,偷偷摸摸的听了下,明白了吴清婉的意思,凑近几分:
“公主,这个法子也不知真假,总得试上一试。嗯……我记得公主的驸马,有‘试婚’的说法,要不……”
?
吴清婉和姜怡,同时眨了眨眼睛,回头看向羞答答的冷竹。
!
冷竹表情一僵,连忙坐直了几分,摆出忠心丫鬟的模样:
“公主别误会,我也是为公主着想,我没说我当试婚的人,嗯……可以让汤姑娘……啊——公主我错了,我瞎说的,不让汤姑娘……”
姜怡微微眯眼,把冷竹摁在了茶榻上,抬手就在臀儿啪啪啪打了几下:
“死丫头,出来一趟飘了是吧?礼法规矩全忘了?”
“公主轻个些,我再也不敢了……”
啪啪啪……
……
吴清婉瞧着两个打闹的姑娘,眼神儿一阵无奈,想要继续把话题拉回去,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能无奈叹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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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街上细雨连绵。
左凌泉回到了栓龙港,抵达安全地带,两名供奉仙师便先行回了客栈,和姜怡通报。
程九江扛着一麻袋战利品,到了人多的地方怕被察觉,还乔装打扮了一番,弄成车夫模样,在前面驾车,东西则放在车厢里面,等进入了客栈的后院,才手脚麻利的扛着跑回了自个暂住的房间。
左凌泉横抱着汤静煣,从车险里出来,刚刚走到客栈后方的屋檐下,便瞧见吴清婉和姜怡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才回来呀。”
姜怡放缓了脚步,知晓汤静煣受伤,瞧见汤静煣被抱在怀里,倒也没太吃醋,只是走到跟前,查看汤静煣的情况。
汤静煣休息了一天一夜,虽说丹药作用下恢复了些,但经脉受损不是小伤,短时间还不能起身。她靠在左凌泉怀里,瞧见姜怡过来了,连忙想要跳下去,可心有余而力不足,最终还是只能尴尬笑了下:
“我没事,公主殿下不用担心。”
吴清婉是丹器房出身,会些医术,连忙走到跟前,把汤静煣接到了怀里。虽然心里有很多话,但几个人大体上都没出事儿,这些担忧的话语她还是暂且压下去。
左凌泉把汤静煣交给婉婉,转眼看向神色不太高兴的姜怡,安慰道:
“回房再说吧,外面没阵法隔绝,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偷听。”
姜怡知道外面的高人神通广大,也没有多言,和吴清婉一起回了客栈。
左凌泉返回马车,把两把黑布包裹的剑取着,跟在身后,回到了二楼的房间里。
吴清婉带着汤静煣,到了隔壁的房间医治;姜怡来到自己的房间,把眼巴巴瞅着的冷竹撵出了门,然后关上门窗,才有些恼火的开口:
“你怎么回事?说好的行事稳健,出去才半天,就把人青云城给端了,你当这里是大丹不成?”
左凌泉其实现在也有点后怕,但并不后悔。他来到房间的茶榻旁坐下,摇头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又不是故意惹事,按照规矩跑去拿剑,不偷不抢还给了白玉铢,结果到头来被追杀抢剑,我遭了无妄之灾,总不能不还手和人讲道理。”
姜怡已经通过天遁牌得知了大概细节,训两句也只是维持自己的家庭地位罢了。她在旁边坐下,告诫道:
“以后不许你出门了,这次若不是人家上官老祖兴致好,过来帮你了一把,你们几个全得交代在外面;不就是一把剑嘛,有什么好拿的,察觉不对就该走,一点面子罢了,唉……都不知道怎么说你……”
左凌泉对于这种媳妇的唠叨,自然不会介意,他把缠绕剑身的黑布打开,露出里面的宝剑‘红娘子’,递给姜怡:
“我就是因为这玩意,被一个幽篁老祖、两个灵谷后期的大佬追杀,拼了命才带回来,公主你看看值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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