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九看到凌晓的反应，不知道是女孩子腼腆，还是和他一样，心存芥蒂。
他也惆怅起来，甚至有些不敢躺上去，他怕凌晓生气，即使在医院门口时她并没有任何不悦，但很多事情，不到临场，你就不会知道其实自己之前的想法都是错的。
夜九躺倒床上，也只是躺着，不敢钻进被子，哪怕他很清楚凌晓不可能是光着身子的。
他就这样躺着，看着天花板，脑海中很混乱，甚至不知道自己具体该去思考什么，但也知道无论思考什么也不聚不起精神。
这时，凌晓的手机响了，凌晓看了看，是室友打来的，接来起来。
“凌晓，你今晚……不回寝室了吗？”
手机里传来声音。
“不……不回了……”凌晓支支吾吾道，她之前都开心得忘了跟室友提前打招呼了。
只听手机里传来几个室友的笑声，“知道了……”然后挂掉了电话。
凌晓闭上眼睛，心中百般滋味。
没过多久，刑正然的手机也响了，凌晓看了看手机，十一点半，难怪室友们都着急了。
夜九一惊，急忙拿起手机，却不知道怎么接起来。
凌晓依然侧躺着，伸出左手，停在半空中。
夜九将手机递了过去，凌晓接起来，开了免提。
“正然，你……没什么事吧……”
夜九咽了咽口水，有些茫然，吞吞吐吐道：“没……没事，我……今晚不回去了……”
好在声音还是刑正然的声音，没变。
“……”手机里停顿了半响，问道：“怎么……出去……开房了？”接下来是一阵哄笑……
“……”夜九无话可说。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潜质，看好你，春宵一刻值千金，好好珍惜……”说完又是一阵哄笑。
凌晓叹了一口气，不等夜九或者对方再说什么，就挂了，然后直接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因为她知道如果再有来电，夜九也不知道怎么接。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房间里安静得有些压抑。
就这样，良久……
凌晓翻过身来，目光也不敢看向夜九的双眼，甚至是脸上。
“盖上被子，不然着凉。”
她此时不知道自己关心的是夜九还是刑正然，但他知道在夜九进入刑正然身躯时，她关心的那个人是夜九，甚至没有一点杂念，完完全全把那个人当成了夜九，但此时，她自己犹豫了，模糊了，分不清了。
夜九柔和的目光落到凌晓脸上，她哭了，是的，只是没出声，但灯还没关，他看得清楚，凌晓眼中泪光闪闪。
凌晓哭了，但强忍着不哭出声，她不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似乎又知道，是委屈？是心疼？是遗憾？是不舍？是恐惧？是紧张？还是难过？真的分不清。
她掀开被子，往夜九身上盖去。
夜九只感觉被子中一阵暖气传来，还夹杂着香气。
凌晓看了一眼夜九，怎么能忍住不看呢？但也只是一眼，她不敢再面对，急忙转身。
夜九没给她机会，右手紧贴着床迅速穿过凌晓脖颈，一把抱住了，抱得很紧，似乎在道歉，在挽留。
凌晓哭出声来，她忍不住了，觉得自己很无助，很委屈，这种痛处没人可以倾述，也没人会懂，而真正能懂她的人，此刻正紧紧地抱着她，但又能怎样？
她只能哭得更伤心，伸过手去一样紧紧地抱着夜九，不，或许是刑正然，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哭得这么彻底。因为她觉得自己对不起夜九，抱着一个自己都分不清谁是谁的人睡在一起，她内疚，自责，甚至唾弃自己。
但这不怪她，似乎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她之所以会这样，仅仅是因为这副驱壳之中，装的是夜九，她喜欢夜九有错吗？如果这个人完完全全是夜九，她就不会这么难过，自责，甚至可以付出一切，心甘情愿，更不会觉得自己有一丝的犯贱。
可为什么偏偏不是这样，而要让她从另一个人的身上感受到夜九的心跳，呼吸，体温，拥抱，这让她感觉到自己作践了自己。
“对不起……”
夜九长叹一声。
除了撕心裂肺的痛，夜九也感觉到了无比的幸福，原来，抱着一个心爱的女人睡在一起，是这种感觉，他几百年没感受过了，而死后的第一次体验，是这么的幸福而且畸形。
他大口地呼吸，不是担心刑正然因为哮喘而昏迷，因为他控制着刑正然的身体，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如此呼吸，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哭泣。
他眼中闪过一阵血丝，愤怒，怨气。
去你#妈的振兴冥界，去你#妈的迟幕，去你#妈的一统两界，关我什么事？无论前生前世做了什么，五十年前做了什么，过了就过了，干嘛要觉得亏欠谁？
但快速冷静下来，打了个寒颤，太可怕了。
原来，一个人，一个鬼魂，有了太高的欲望，是这么的可怕。
就在刚才，他竟然想永远霸占着刑正然的身躯，将刑正然封锁在无尽的黑暗之中，直到这副躯体死亡。
只要他永远霸占着，他就可以一直和凌晓在一起，不会觉得这是刑正然的身体，而是完完全全属于他，什么DNA，什么遗传，什么子嗣？有的不过是魂魄而已，有鬼魂带着染色体轮回的吗？你会在意这一世的父母和下一世的父母不是那两个人吗？既然是这样，又何必在意这副身躯，一直不变的，只有魂魄，只要他一直霸占着这身体，和他的又有什么两样？
夜九长叹一声，终于知道迟幕为何越陷越深了，因为迟幕已经让永无止境的欲望控制了。
他搂得更紧了，也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很彻底，但他控制不住自己，他知道这样的自己很可怕，甚至可能成为下一个迟幕，为了完成自己的欲望不择手段，但他舍不得，放不下。
但他也只是这样抱着，就这样抱着，没有其他想法，也并不是因为他知道这不是他的身体，甚至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两人相拥，直到凌晓困了，倦了，慢慢合上眼，安然睡去。
夜九睡得很晚，看着熟睡的凌晓，轻轻地往她的额头亲了上去，终于，他感受到了眼泪的温度，她是那么美，美到让他心醉，入迷。
等凌晓醒来，已经是天亮了，而夜九才却还未醒来。
多希望这张面孔是夜九的，这副身躯是夜九的。
凌晓撇了撇嘴，挤出几滴眼泪，伸手摸了摸夜九的脸，或许不是夜九的，但她就是想抚摸，感受一下夜九有温度的脸，是怎样的。
她就这样看着熟睡的夜九，直到夜九慢慢睁开眼。
“醒啦？”
凌晓微笑着问，既然无法改变，为何还要勉强，何不好好珍惜这种感觉，至少有得怀念。
夜九微微一笑，不知道凌晓怎么突然看开了，但这有什么不好呢？
“是的，昨晚睡得好吗？”
夜九柔声问。
“很好！”凌晓微笑着答道。
夜九再次抱住了凌晓，凌晓也紧紧抱住夜九，如果这是唯一的相拥，那就当做永恒吧，每一个细节都要永远记住，此时的感动，奢望，彼此的呼吸，甚至周围的一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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