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是民女痴心妄想了。”杜箬倾自嘲一笑。
皇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忡，片刻她又说：“与太子在一起不求名分？哈哈哈，本宫莫不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笑话也好，玩笑也罢，如果皇后娘娘实在不相信民女也没有任何办法。”杜箬倾鼻尖传来一阵香味，是百合花的味道。
栖凤殿正中的香炉中青烟往上飘散，弥漫在这沉重的氛围中。
皇后用手指将碎裂的指甲套取了下来，放在一旁的红木上。
“太子，本宫最后问你一次，你确定要这人成为你的太子妃吗？”皇后脸色沉了下来，就连头上珠串的颜色都黯淡了几分。
“母后，儿臣非箬倾不可！”皇北湛认真地看着皇后，杜箬倾清楚地感受到他手中浸出的汗。
相握的手紧紧地，即使在皇后地注视下，也依旧不分开。
“......”
皇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脸色顿时苍老了些许，手肘支撑在一旁的桌上，她保养得当的手扶在额头上，闭眼说不出任何的言语。
时间在这无边的沉默中流逝着，天色渐深。夏夜的温度较之白日里倒是低了许多，不知是蝉还是蛐蛐儿发出明亮的叫声，在人的心中增添了一丝烦躁。
栖凤殿中早已点上了烛火，青铜镶花烛台上已积攒了不少烛泪，在烛光的映照下整座宫殿仿佛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又有着深宫中的幽冷。
树影重重下，筵席管弦后，只剩满地华霜，烟锁深宫。
杜箬倾不禁有些恻隐，皇后贵为六宫之主，无限荣光之下有着不为人知的心酸。
皇北湛也曾和她讲过皇后的事。
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喜欢的就是苏蓉苏贵妃，但是苏贵妃的母家只是区区二品大臣，于是为了巩固权势，必须立前朝丞相之女也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为太子妃。
当初皇后娘娘第一眼见到皇帝便将一颗心交付给了他，但是皇帝并不喜欢皇后娘娘，多年来皇后只是空顶着尊贵的名衔，守着深夜漫长和空荡荡的栖凤殿。
当皇帝登基之后，就立马下旨册封苏蓉为贵妃，皇后听后也只是一笑，只是这笑中蕴藏着多少苦涩，无人可知。
当初皇后怀有身孕的时候，皇帝依旧留恋莺莺燕燕，根本就不曾关心过皇后娘娘，只是每天一份冷冰冰的赏赐打发皇后。
当皇北湛出生时皇帝也只是看了一眼，知道是小太子后脸上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看着主座上容颜褪色的皇后，杜箬倾心里竟然升起了一丝愁绪。
这和前世的自己有多么相似。
将一颗真心交付给自己全心全意爱着的人，但是换来的确是一句：我不爱你，我爱的是她......
杜箬倾嘴角紧绷成一线，眼里具是痛苦。
突然感到手心痒痒的触感，杜箬倾猛地回过神来，看向一旁神色温柔的皇北湛。
烛火摇曳在他幽黑的眼眸中，似要将整个人吸进去一般，他微微笑着，嘴角都是温柔的弧度，明暗在他的脸上交错着，这样看上去五官更加的深邃。
杜箬倾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眼中满是清亮，在黑夜中像是一颗闪耀的晶石。
“皇后娘娘......”杜箬倾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皇后的手一扬，打断了杜箬倾的话。
“你不用多说。”皇后声线带上了一丝喑哑，“今天本宫的态度就摆在明面上，本宫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皇北湛眼中闪过失落，但很快就消逝不见。
“母后，儿臣的决心是不会轻易改变的。”皇北湛字字清晰，不断在栖凤殿里回响。
皇后脸上神色不断变幻，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唉，下去吧。”
“是，母后早点安歇吧。”皇北湛说道。
“皇后娘娘，民女告退。”杜箬倾行完礼便被跟着皇北湛走了。
......
“皇后娘娘......”秋画这才从后殿走进前来，将一件雪羽披风笼在皇后的身上，“您的身体刚刚痊愈还是要当心这些。”
“咳咳......”皇后的口中露出几声轻咳，“本宫真的是老了。”
“就连皇儿都有了心爱的姑娘啦。”皇后的眼色悠远，好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皇后您在说什么呢。”秋画语气嗔怪，“您一点也不老......”
皇后苦笑道：“可是本宫如何能让皇儿和那个低贱的元国姬子在一起？”
秋画垂首不语，只是安静地听着，这时候做个倾听者便好。
“皇儿真是糊涂啊，明知道和她在一起要面对多大的风险，这一个个的都对虎视眈眈，一步错就可能跌落深渊，甚至丢了性命......”
“所以，本宫苦口婆心要皇儿让宁儿成为太子妃都是为了他好啊！”皇后又咳嗽了几声，脸色越发苍白。
“皇后您先别担心了，说不定......太子殿下只是一时起兴......”秋画倒来一杯清茶，递给皇后。
皇后吹开水面浮着的几片茶叶，润润口，道：“本宫的骨肉，本宫何尝不知道他的脾性，他......是真的认真了。”
“皇后娘娘，那这可如何是好？”秋画问道。
皇后放下茶盏，觉着脚有些坐麻了，便起身，踉跄一下，秋画立马扶住。
“不能让皇儿这么错下去。”皇后眼中坚定，“你下去给我找......”
秋画眼眸越睁越大：“皇后娘娘，这要是被太子殿下知道，可怎么办？”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恐惧。
皇后看着空荡荡的栖凤殿，心中一片荒芜。
“有本宫在，还用得着怕吗？”皇后眼中是摇晃着的烛火，“你只管去就行。”
“......遵命。”秋画领命而去。
“唉......”
皇后走到栖凤殿的门前，挥退了一众宫人，独坐在石凳上。
今夜的月亮可真是圆呐，一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涌上心头。
同样是朱阁、绮户，无睡意，偏自己又多了春花秋月的愁苦，少女的容颜不再，如同一朵娇嫩的鲜花就这样经不住岁月的摧残，逐渐凋零，自己这一生也就葬送在这冷冷深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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