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纯一个人跑去的美国西雅图,没有告诉任何人。
廖南正在电话里从来不说他的确切住址,所以找他颇费了一番功夫,她来之前虽然已经暗中调查过,但身处陌生的异国,面对一个个错综复杂的街区,她还是有些吃力。
那时是秋天。
那天,天上下着蒙蒙的小雨,淅淅沥沥的,街上的人很少,放眼望去,只看到一片萧索的落叶残枝景象,和一栋栋看起来大同小异的美式建筑。
根据地图,最终她停留在了一栋不大的三层建筑前,墙上的红漆已经有些斑驳,露出了楼梯本来的灰黑色,显出了年月的久远,在阴沉的天空下,黑云压境,她一时竟觉得眼前这栋三层小楼,如怪兽一般向她压过来。
这应该是混住着的留学生公寓吧,她暗暗猜想着。
“叩叩叩……”她小心翼翼的敲门。
然而并没有人来开门,她心下疑惑,手上用劲,却忽然发现门是开的。
她缓缓推开门,向里面走去。
屋内狭小而逼仄,并没有开灯,显得黑乎乎的,她一时眼睛没有适应黑暗,只觉得眼前混沌一片,却也能大致看到周围老旧的环境。
廖南正怎么会住在这样的地方?她摸摸墙上已经老旧发卷的壁纸,心中疑惑。
“hey,what’sup!”突然一个男声从角落传来,带着明显的不悦。
霍纯忙转过身去,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男人的剪影,却感受到了对方的不欢迎。
“excuseme,Iwanttolookformybrother,umm,henameisLiaoNanzheng。”
“……upstairs。”那人吐出一个词。
“thankyouverymuch。”她弯腰致谢,虽然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到。
走到二楼,她一眼就看到了放在门前的廖南正的鞋子。
那是去年她给他邮过来的,本想借此知道他的确切住址,然而他只说邮到学校就好。
没想到他竟还留着。
门没锁,霍纯悄悄推开门,轻声道,“阿正?”
然而屋内并没有任何回应。
他不在。
她松了口气,其实她也有一丝紧张,冒冒失失的跑来西雅图,她其实根本还没怎么想好,见了面要和他说什么。
她环顾四周,又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门了。
房间很小,角落里摆着一张老旧的单人弹簧床垫,一个破旧的单人沙发,一个小茶几,一台不知道是哪个年代产的小彩电,和到处都摆放着的纸箱子,里面装着各种杂物,一看就是经常搬家的缘故。
屋子里窗帘紧紧拉着,到处乱七八糟的,床上的被子没叠,还有随地乱扔的衣服,书,碟片,桌子上有没吃完的外卖,和不知多少个空空如也的酒瓶,有的瓶子上已经蒙了一层薄灰,一看就是很久都没有扔的。
她甚至还在角落里发现了几枚烟头,廖南正一向是不抽烟的,就连酒都很少喝。
他不喜欢烟味,也不喜欢酒味,认为那会影响他清醒的头脑。
每次她啜着红酒,都忍不住取笑他,“你保持的那么清醒干什么呀?世界等着你拯救么?人生哪,就这样半梦半醒着过,才最舒坦……”
她是他们家里过得最舒坦的一个,不拘于自己名门大小姐的身份,她喜欢演戏,便一个一个的跑片场,试镜,不管是丫鬟还是服务员,或是只有一两句台词的小角色,她都演的津津有味,一点都不觉得苦,虽然靠演戏并不怎么挣钱,但她还是乐在其中。
家里曾有人建议她靠家族关系,完全可以捞个女一号什么的演,可都被她断然拒绝,她喜欢的是这个过程,若是那样便变了味了。
于是,她悠然的过着白天片场的龙套,夜晚晚宴的主角这种生活。
他曾羡慕过她,过得那样随性,自在,可她现在瞅着他的房间,倒是比她“随性”的多。
在家里,他的房间绝不会这样,他从来都是干净整洁的,床单都要一天一换,哪里可能像这里一样,邋遢不堪。
然而被扔在沙发上的几张英文资料上,却分明写着“Liao”,字迹苍劲。
她拉开窗栏,让日光洒进房间,一时间亮堂了不少,她放下背包,想帮他收拾收拾。
霍纯其实也是大小姐一枚,很少干什么家务,所以收拾起来也显得有些笨手笨脚的。
她正准备把到处散落的书摞起来放进空的纸箱里,结果手上忽然一松劲,一摞书便稀稀落落的又撒了一地。
“哎呀!”她低低叫了一声,连忙把书捡起来。、
却忽然发现了一张照片。
一张看起来已经有些老旧,微微卷起了边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女孩子的侧脸,正在神情专注的不知看着什么,短短的头发微卷,阳光照在头顶上,显得毛茸茸的,鼻子挺翘,像个洋娃娃一般,。
照片其实照的有些糊了,但还是能看出照片中的女孩子清秀的面容,有着十分纯净,恬淡的气质。
霍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子。
阿正是一向很少吐露自己的心事的男孩,就算是她变着法的问,或者威逼利诱,只要他不想说,你就一定不会知道。
这个女孩会是谁呢?她不禁疑惑,翻到背面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写。
从背景看起来,像是D大……看来也是D大的学生了?难道是他的女朋友?可从没听过阿正提到过自己有个女朋友……
难道说……
霍纯凝视着照片上的女孩子,陷入了沉思中。
突然手中的照片被人从背后夺走,一个男声冷冷的说道,“谁让你来了。”
霍纯被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去,映入眼帘的正是廖南正。
两年不见,他变了不少。
他整个人精神还算好,只是下巴上一片青色,冒出了短短的胡茬,眼底有着淡淡的黑眼圈,皮肤好像黑了点,上身着白色运动短袖,下身一条水洗牛仔裤,倒显出几分落拓不羁
他俯首面对着霍纯,眼神锐利,直勾勾的盯着他,手里紧紧攥着刚才抢走的照片,身上带着一丝怒气。
她不禁有些心疼,解释道,“我,来看看你,看你这乱想给你收拾,这个照片不小心掉出来了……”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他面色缓了缓,把照片放到口袋里,明显不想提照片的事。
“我……我先去你学校,然后问你的同学的。”她撒了个谎。
“呵,一个人。”廖南正轻笑一下,自顾自的坐在沙发里,双腿随意的翘起,抬头问她。
霍纯看他的样子,皱了皱眉头,扫了一眼杂乱的屋子,“嗯,我一个人。”
“看到我了,满意了吗?满意就回去吧。”他面上带着一丝不耐,从角落里摸出一包没抽完的烟,又摸出打火机,准备点上。
“廖南正!”霍纯忍不住两步上前,将他指间的香烟夺走,有些气愤,“你不回家,就在这里干这些事吗?!”
“我干什么了。”他懒懒的看向她。
“你!你自己看看,你这是副什么样子!”她用长辈的语气教训他。
“……”廖南正单手扶住额头,遮住了他的情绪,语气中带着一丝隐忍的说道,“你走吧。”
“我不走!”她也毫不退让,“除非你告诉我,你说什么都不回去,要在这种地方混日子的原因是什么!”
“如果你能说服我,我就立刻离开!而且绝不会告诉任何人今天我来过的事。”
廖南正闭上眼睛沉默着。
“你说呀,”她有些急了,看到他的口袋里露出刚才那张照片的一角,便胡乱猜测道,“是不是跟刚才照片上那个女孩……”
“别说了!”谁知,沙发上的那人却忽然好像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般,猛地睁开双眼,坐起身子,大声冲她道。
“呵,还果然是因为这个!”她一脸了然,还继续说道,“她是谁?你女朋友?把你甩了吧?就为了一个女孩你就……”
“闭嘴!”廖南正突然站起来大怒道,眼中充斥着血丝,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样子,一时之间她竟不敢说话了。
一时之间,小小的房间突然安静了下来。
两个人站在房间的两端,直直的对望着,谁都不肯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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