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妻石啊你?”叶添上前两步,拍拍他的肩膀,看着他光着脚站在清晨露水遍地的草坪上,就忍不住腹诽,这人真是一点都不心疼自己。
廖南正回过头来,脸上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淡,瞥了叶添一眼道,“你怎么来了。”
“你家小小嘉给我打电话了呀!”叶添随手抓了片叶子,捏起来在嘴边吹了吹,脸上却带着幸灾乐祸,“说你发烧了?”
“……没事。”廖南正看着叶添就有些头痛,随口敷衍着,就准备进屋。
“上回,是在酒吧打架,”叶添却不罢休,“上上回,是因为某位不明女士扇了一巴掌,再上上回,好像还是被扇了一巴掌,说说,这回又是因为什么啊?。”
叶添偷偷吃吃笑着,我们廖总裁,最近怎么频频受伤啊,难不成是犯了什么太岁?
廖南正冷哼一声,也不理叶添的胡言乱语。
太岁算什么,他只不过是碰上了方小嘉而已。
“哪,我给你带了些药,怎么吃都写到纸上了,”叶添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箱,摆摆手中的纸说道,“任务完成我就先撤了,拜拜。”
“我不吃药。”廖南正根本不鸟他,脸色还是那么臭,跟谁欠了他几个亿似的。
“喂,我说你一堂堂总裁,怎么还怕吃药啊,这又不是中药,都是胶囊而已,没什么味道的!”
“我不吃。”
叶添有些气急败坏,“要不是看到小小嘉的面子,我才懒得大清早跑过来!你爱吃不吃啊,我给她打个电话汇报下,反正我完成任务了。”
一提起方小嘉,廖南正更是气从中来,冷眼道,“你什么和她关系那么亲近了,还汇报?呵,我看你不如去当她的家庭医生好了。”
叶添一看,情形不对,两个人貌似是吵架了,又连忙改口,“哎呀,那就不吃这破药了,其实这些药啊,根本没用!你好好休息两天,自然就好了!小小嘉也真是的,就这么点事有什么好紧张的要死的,我先走了,拜拜。”
说着就要把那些药收起来,廖南正一个眼疾手快,全都拿过来,然后就准备上楼,头也不回的,“神经病,出门给我把门关好。”
叶添默默怨念,你才是神经病……你全家都是神经病……我为了你们两个人也是操碎了心好么……
廖南正回到房间,紧紧盯着面前的两个小药瓶,往手心里倒了两粒药丸,皱皱眉头,还是用水送了下去。
喉咙里,是翻腾不已的恶心。
他把自己摔到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全是方小嘉离去的背影,她一步一步,越走越远……怎么也捉不住。
昨晚,在黑暗中他离开餐厅,并没有回卧室,而是去了湖边。
每当他烦闷时,就会去那里坐一会,心情便会慢慢平静。
今天早上,在见到她之前,其实自己已经原谅她了。
他理解她的不安全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最亲近的人,双重背叛,任谁恐怕一时都难以接受,在那一瞬间,自己多年熟悉的世界崩塌,会变得不相信自己,不相信他人,甚至会产生对这个世界的怀疑。
她本就不是心理多么强大的人,受到那样的刺激,自然会慌乱,会胡思乱想,也是正常,而自己和苏伊人,确实有瓜田李下的嫌疑,她并未说出口怀疑,只不过是自己一时气不过,话也说得太重。
一夜没睡,东方天际微微泛白时,只觉得浑身发冷,恐怕是夜深露重着了凉,他忍不住哀叹一声,自己只要遇到和她有关的事,便总是如此乱了方寸。
想来昨夜她泛红的眼眶,应是也不好受,便准备回去安抚安抚,两人将误会讲清,然而回去那一刻却看到拿着行李袋,正准备离开的她。
那一刻的心情,难以言说。
一夜沉思,准备好的絮絮话语,不过是自己一番自作多情,她早已执意离开。
怒从心起,可自己竟还是好笑的用生病来挽留她,呵,真是不自量力,竟以为她还是多年前的她,那般奋不顾身,全不计较。
她说要找宋昱说清楚,呵,还有什么好说的,事实已经清楚,你却依然选择了他,相信谁,不相信谁,立刻清晰明了。
廖南正只觉得忽然很累,药力渐渐上来,再加上一夜未睡,眼皮也慢慢支撑不住,终于还是睡去了。
他睡得半梦半醒,极不舒服,不知为什么,他身上忽然插满了刀!鲜血潺潺的留着,看起来刺目而可怖,小嘉忽然出现了,她神情着急,有些慌乱的看着他,不顾血污将他抱紧,紧紧的抱住他的臂膀,哭的伤心……
却忽然间!左心房一阵刺痛!他暮然抬首,眼中俱是震惊,小嘉的手中紧紧攥着一把利刃,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
他呼吸急促起来,忽然被一阵铃声惊醒。
“叮铃铃——”
他还有些从刚才那个梦境中没回过神来,接起电话,听得那边的人急促的说话声,整个人却顿时清醒,如同突然一盆凉水从头浇下!
D市,深夜。
圣玛丽医院,心脏内科抢救室外。
廖南正站在廖母身边,左手扶住她的肩膀,神情冷峻的盯着手术室上的指示灯,一夜没怎么睡,再加上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他只觉得头痛欲裂,但他现在必须挺住。
“我……我就离开了那么一会,谁知道他就……回来就倒在地上了,今天温姨回老家了……我以为不会有事的……”廖母坐在椅子上,双手捧着脸,忍不住的哭泣。
“妈,不会有事的。”廖南正紧紧握住她的肩膀,好像在给她打气,也像是给自己定心。
“阿正,妈不是怪你,但你父亲因为你上回的事,没少操心,有时候,你就让着他一点……唉……”
廖南正的手指忍不住的颤抖,他与廖父,如出一辙的性子,倔强,要强,谁也不肯像谁低头,从少年时代开始,他对父亲的态度便奇怪了起来,没有人告诉他,可他能察觉出来,父亲好像并不爱母亲,两个人相敬如宾,对待母亲,有时候一天也没有一句话。
他正值叛逆期,便总是和他对着干,逃学,打架,跟着学校里一群小混混一起横行霸道,每每被父亲知晓便会罚跪,廖父并不打他,只是冷冷等着他求情讨饶,保证再也不犯混,谁求情都不顶用。
最久的一次,他跪了三天三夜,滴水未进,双腿颤抖的只觉得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意识渐渐模糊,两只眼睛发花,最终还是坚持不下去昏倒了。
也始终没有认错。
但他的膝盖却落得有些不好,每到下雨天就总有些隐隐作痛,为这事,母亲曾经很埋怨过父亲,谁知他只是轻描淡写一句,“自找。”
他没有认错,却也不再闯祸,并不是服软,只是觉得没意思,他开始长时间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一本接一本的书,他没什么感兴趣的,自然也没什么不喜欢的,于是来者不拒,但渐渐的也变得有些封闭。
从那件事以后,他和父亲的感情渐渐淡漠起来,两个人经常几个月才见一面,见了面也往往说不了几句话,而最后总是不欢而散。
父亲在他的印象里,几乎就是严厉,冷酷,固执,强势的代名词。
他知道父亲心脏不好,但从没想过,父亲竟会躺在医院的抢救病房,让别人在自己身上插管扎针,却无能为力。
他一想到,一声骄傲到几乎自负的父亲,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任他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的情景,鼻头就忍不住的泛起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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