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怀都散朝归来,满脸疲惫之色。
车辇停于东宫门外,宇文怀都下了车,先让车夫赶马入府。自己则拍打一下朝服上的褶皱与尘土。
他在门外立了半刻,将朝堂上所遇到的糟心之事,压到心底。
累,很累,心很累,比去胥北打仗还累。
宇文怀都如今所面对的这些,又不完完全全可被称作敌人。他们使出来的招数不是刀枪剑戟,也不会被刀枪剑戟所伤,打个痛痛快快死个明明白白。
朝堂之地,对错不重要,目的与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宇文怀都眼前这些“敌人们”的目的只有一个,贬损太子,以安广平王之心,顺带彰显皇帝陛下不容损伤的威严。
更有甚者,会拿他几次奉旨不遵,不肯回京都说事。结果呢,他坚持待在胥北,把管腊平了,也要被道一句贪功。
原来是非对错摆在那里,依旧有人置若罔闻。
宇文怀都非常不悦,但他不能将这些情绪带入东宫,一丝一毫都不可以。他站在门外,拍打着脸颊,再望一眼天边的云彩,嗯,很好,一切都很顺利,最后他露出了笑颜。
“德顺,太子妃呢?”宇文怀都笑着问道。
“在喂鱼。”德顺答道。
下一瞬,宇文怀都就已经出现在战瑶的身边。
战瑶扭身过来,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跟个小猫一样,走路没有声音啊?”战瑶道。
“这不是怕,吓到你,的鱼嘛。”说着,宇文怀都便也在这凉亭中坐了下来。
只是这一坐,他又当即立了起来,神色紧张的非要把战瑶拽起来。
“这亭子的石凳太凉了,坐到椅凳上去。”
战瑶只觉得好笑,悠悠得站起身来,指了指石凳上的坐垫,“我不傻。”
说罢,又复坐回去。
“你把我的鱼吓跑了。”
宇文怀都又笑盈盈的坐在她身边,抢了她手中的鱼食撒了下去,“鱼嘛,给它吃的,还会游回来的。小蝶呢?怎么不看着你,出了事好及时处理。”
“她上街了,看着我做什么,在这东宫里待着,我能出什么事?”战瑶斜睨他一眼。
“不是怕万一吗?你现在可不一样,一个人关乎两个生命的安危,马虎不得,要不要再添两个宫女伺候着?”宇文怀都紧张道。
“用不着,我好的很,你儿子也好的很。”
“你怎么知道是儿子?”
“是你先说的,你们这种帝王家,从来也看不上女儿。”
这时,一只金黄的锦鲤从水面跃出,又迅速的跃入水中,仿佛挣扎着跃个龙门,可惜失败了,它依旧是条在水中游着的锦鲤。
“你看,连鱼儿都认为我说的对。”战瑶撇嘴道。
宇文怀都将战瑶揽入怀中,摩挲着她后脑的发丝,温柔道:“是男是女我都喜欢,不如多生几个,男女都有皆大欢喜。”
他本是想逗她乐的。
“出什么事了?”战瑶的声音低沉又冷静。
“什么出什么事了?生孩子啊,多生几个。”宇文怀都嬉笑道。
“你知道的,欢儿很聪明。只看人脸色,那人心情好与不好就能猜个七七八八。小时我很羡慕她,她不在了,我才有所体会,只要细心观察,我也可以猜到。”
战瑶从宇文怀都怀中抽身,认真的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宇文怀都已经很努力的绽出笑容了,但勉强的笑容终有破绽,源自内心的疲惫是无法掩藏的。早在战瑶今日见他的第一眼,她就发现了。
宇文怀都收起了勉强的笑容,眼眸微微低垂,“朝堂上,确实有些不愉快。不过没关系,我已经解决了。”
“与我有关吗?”战瑶问道。
宇文怀都迅猛的摇了摇头道:“你怀着身孕,不要乱猜,和你能有什么关系呢?无非是那些官员,数落我不听旨意,肆意妄为,认个错就没事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根本没什么大事,就是他们一直揪着一点小事不放,才惹人烦躁。”宇文怀都嫌弃道。
“不论如何,宫中亦或家中出了什么事,我想替你分担,我也能替你分担。”战瑶认真道。
“确实有件事必须要你替我分担。”宇文怀都愁眉苦脸道。
战瑶抓住了他的手,紧张道:“什么事,你说。”
宇文怀都将手抽出,将战瑶拽到身边,双臂以上一下,将战瑶抱了起来。
“先生一个,管他是儿子还是女儿,生完还要生,管她是女儿还是儿子,哈哈哈哈。”宇文怀都抱着战瑶转圈圈,放松的开怀大笑起来。
就这样春日、凉风、清水、游鱼,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没有外面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该有多好。永远身处幸福之中,该有多好。
“晕、晕,宇文怀都你放我下来。”战瑶呼喊道。
转了两圈,宇文怀都也有点头晕,这才收了步子,缓慢的坐了下来。
“可不要再这样胡闹了,我受的住,他也受不住。”战瑶指了指肚皮。
转的太过晕眩,战瑶左肩的衣襟轻微滑落,一条细长的伤疤露了出来,战瑶想将衣衫整好,宇文怀都的手已经落到了那条伤疤处。
这是与阿茂连江作战时,留下的印记。战瑶身上的战伤,可不仅左肩一条。与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不同,战瑶并不是肤如凝脂,身若碧玉,没有一点瑕疵。
宇文怀都不禁有些心疼,轻手抚着疤痕,问道:“还痛吗?”
“这都多久了,不过一道印子罢了,怎么会痛呢?”战瑶微笑道。
“再也不会,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宇文怀都搂紧了她,恨不得把人塞进心窝。
战瑶也搂紧了他的脖子,轻声道:“我相信你。”
待战瑶睡熟了,宇文怀都才将德顺唤到书房中,他要草拟认罪书了,不忘吩咐德顺,一定将东宫看好,外间的消息,绝不能透进东宫来。
另外,萧梓硕因为断了一臂,无法继任飞燕军,皇帝就给他安排做飞燕军的教习。宇文怀都决定把萧梓硕讨来护卫东宫。
倘若一家周全都护卫不了,他日后,还如何做的一国之君,护佑大燕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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