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每日只食一餐之事,突然在庭南传的沸沸扬扬。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起初民间偶有所闻,不过觉得是官家虚张声势而已,没人把这事放在心上。
现在不一样,街巷间传的像模像样,连街边的乞丐也能道出一二来,仿佛是自己亲眼所见。
这事传扬起来,虽不能饱腹,但的确鼓舞人心。当今太子都肯为了救灾,每日少食,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这些日子,吃些苦头,似乎也没有那么痛苦了。有了初步,万众一心共抗国难的样子了。
梁轩仁和宇文怀都提及此事时,表示十分不解,太子落实每日一餐已经日久,不知何故突然间成为美谈。
宇文怀都只是一笑,不做解释。
郭重天,一定是他大肆传扬。这个胖掌柜,每日吃下去的饭食,并不只肥了肚了而已。这波鼓舞人心的宣扬,虽不及粮食入口那般实在,却也给了百姓抗灾的精神力量。
京华府库的粮食以及郭重天交付的粮食已经汇至一处,宇文怀都本定下今日离开的,一切查点完毕,他人都已经登上了车辇,即将临行前,梁夫人突然带着一封书信出现了。
这信递到了府衙,丁志兴收到了,信封上言太子殿下收,落脚处还有“知耻”两个字,作为庭南之官,对这两个字颇为敏感,想着应是太子故交的来信,便将信呈递到梁轩仁的府中。
信传到时,梁夫人正在灶上做饭,这太子来去都不通知州丞大人,差点就误了送信的时机。
把信送到,来不几与太子再说几句告别的话,梁夫人就匆匆的走了,这种时候,浪费粮食可是要遭天谴的。
宇文怀都倒是想和梁夫人再攀谈几句,毕竟打扰了些时日,可他还未及开口,接过信来,抬头,再看梁夫人,已是匆忙离去的背影。
这信是红娟寄来的。
不知是福是祸,宇文怀都平静的打开了信件,粗略瞟了一眼,波澜不惊的心脏,便突突的跳了起来。
“德顺,查点一万五千石粮食,带回京都去赈灾。”宇文怀都道。
“那殿下您呢?”
“我不走了。”
“殿下不走,让奴才也留下吧。粮食可以指派别人去送。殿下本就少食,身边在没个人侍奉着,奴才实在不放心啊。”
宇文怀都不语,只是盯着德顺,流露出不容辩驳的神情。
百官齐跪,都不曾让宇文怀都退让,德顺见太子这副样子,只能默默的咽了口水,低下头来听命行事。
凑来的粮食,剩了五千石,宇文怀都又将郭重天找了回来,让他带了些人,将其中的四千石粮食拉回了他的粮仓,剩下一千石,宇文怀都带着人将粮食拉到了京华驻军所。
定波侯韩承宗此时正在驻军所内愁眉不展,天下大旱,京华军的口粮也被削减,这些军士们与平民百姓不同,他们每日训练不停,消耗过大,吃不饱饭,难免怨声载道。
韩承宗几次去京华府库要粮,都被梁轩仁婉拒了,这个吝啬鬼,守着府库的粮食,比守他的家财还要紧。
朝中颁下政令,五十岁已下官家,一日一餐,军中可保两餐,这位韩侯爷,自己每日一餐,也要保京华军每日两餐半。
京华军晚上会发些垫补的东西,不算正餐,自然也不是违抗政令。可这般做法,撑不了太多时日,旱灾不过,别说每日两餐半,凭驻军所现在的存粮,十日后,一日两餐都难保。
军士操练,挥汗如雨,尤其他的京华军,从不偷懒耍滑,每日只食一餐,这像话吗?
“侯爷,太子求见。”手下报道。
韩承宗思绪正乱,并未听清来人:“谁?”
“太子殿下。”手下恭敬道。
“哦。对,太子殿下人在京华。”韩承宗念道。
太子这次来可是老实多了,亦是赈灾,他没有在鸿运楼上,再摆一桌宰人宴。韩承宗听闻太子到来的消息,还是从坊间的太子只吃一食知道的。
“请太子进来吧。”韩承宗虽然掂不清太子所为何事,不过人都来了,不能不请,“罢了,我亲自去迎吧。”
韩承宗已经想好,要装病还是哭穷,见到太子本人,就可见机行事。
宇文怀都再见韩承宗时,与初见截然不同,对方一脸笑意。
“太子殿下,来我京华驻军所,真是令此地蓬荜生辉啊!”韩承宗还未出驻军所的大门,吹捧之语就从内透了出来。
韩承宗出了大门,见到了太子身后的阵仗,便转假笑为震惊。那一袋袋捆扎好的,像极了粮食。
“太子这是来慰军的?”韩承宗眼中已经容不下太子,直奔太子身后的粮车。边说着,一边抚摸车上的粮袋,直到亲手感受到了米粒的存在,心中激动万分。
“也可以这么说。”宇文怀都道。
韩承宗恨不得将每辆车、每袋米都触摸一遍,根本顾不得迎接太子,这些粮食,是比太子更加宝贝的东西。
“侯爷?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宇文怀都问。
“请请请,粮食先请。”韩承宗道。
眼见着一车车粮食被运进了驻军所,韩承宗突然冷静了下来。太子这突如其来的关怀,不可能毫无来由,反正粮食已进了驻军所,让他再吐出来,是不可能的。
宇文怀都刚要抬脚步入驻军所大门,只听身后韩承宗严肃道:“留步。”
宇文怀都转过身道:“侯爷有话要对我讲?”
“不是我有话对太子讲,而是太子有话,要对我讲。驻军所就不必进了,有什么话,太子在此地说清楚便好。”韩承宗道。
“在这儿?”宇文怀都不可思议道。
“太子放心,我驻军所,不容外人靠近,在这里说,很安全。先把话说明白了,是敌是友,让我心中有个数。”韩承宗道。
“侯爷,这般对待客人,不太合乎礼仪吧。”
韩承宗微微一笑道:“太子殿下也不是讲礼数之人啊。”
他仍对宇文怀都初次讹他钱财之事,心存芥蒂。
宇文怀都开怀大笑道:“我在庭南官员的心中,形象并不十分良好。”
“其中因果,想必太子殿下自己心中清楚。今次来我驻军所,所为何事,请直言。”韩承宗道。
“调军,攻墨东。”宇文怀都严肃道。
韩承宗微微皱眉,言道:“胥北军不是去了吗?殿下要我京华军也出动?”
“是,两面夹击,更有把握。侯爷,我要的是速战速胜,不是拖泥带水的,和通敌之人纠缠半世。”
“太子想清楚了?只派胥北军去,就已经引起朝堂轩然大波了,现在还要增兵墨东,殿下就真抵得住百官的悠悠众口?”
“这个不用侯爷操心。凛西有金,军费不愁。”
“那军粮呢?身为军人,为国出战,平逆臣自是本分,但我京华军,个个金贵,死不怕,不能吃不饱。”韩承宗激昂道。
“粮若不够,我无颜见侯爷,调京华军。”宇文怀都坚毅道。
“你有粮食?”
“这一千石粮,只是见面礼。”
“哈,”韩承宗不禁慨叹,他几次舍下面子,去京华府库调粮,威逼利诱招数都使尽了,结果颗粒未进,太子一来,吝啬鬼就开了仓,连开战的军粮都凑的出,“臭小子,有点本事。”
“谢侯爷夸赞。”宇文怀都道。
韩承宗抬手,恭敬相迎道:“太子殿下,请。”
京华驻军所终为宇文怀都所开。
晚间,梁轩仁府上,敲门声急切。
梁大人刚刚歇息,又从床榻上起身开门,说要离开的太子殿下,又回来了!
“殿下,您这是?”梁轩仁不解。
“嘿嘿,事态有变,我再住几晚,我吃的少,梁大人放心。”
说话间,宇文怀都就从梁轩仁身侧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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