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般没想到，万家梅背着他们在小饭馆里找了个活计。
更没想到，还是这样遭罪受累的活。
眼前劳累的女人常年风吹日晒，夺走了她的年轻和健康，瘦弱干瘪的身体强撑起了一个家。
王悦悦带着她摆脱了老王家，但刻在这个简朴妇女骨子里的思想摆脱不了。
“刚子，妈这样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万家梅见她光盯着自己看也不说话，更显无措难安起来。
“谁说的？”王悦悦咽了咽艰涩的喉咙。
酸涩的感觉令她的眼泪差点从眼眶里跑了出来。
“你是我妈，我长成现在的模样可都是你教的好，我爱你还来不及呢。”
王悦悦大步走去，一把抱住了万家梅瘦弱的身体，发自肺腑的话让这腼腆的女人不好意思起来。
“什么爱不爱的，怪害臊的。”万家梅拍了下王悦悦的脑袋，“别抱妈了，还穿着围裙呢，怪脏的。”
虽然还顾忌着外人见了不好。
可总归万家梅没了刚才见王悦悦忐忑瑟缩的模样，那种感觉，就像是害怕她会嫌弃一样，所以先推开了自己。
后院摆了三个大红塑料盆，每个盆里都装满了没洗的，洗干净的盘子碗筷。
都是万家梅从井里打上冰凉的水，拿手去洗的。
王悦悦光是碰了下那水，便觉得寒冷从指尖传遍了整个身子。
“妈，别洗了。”
她忍不住拽住弯腰要去洗碗的万家梅，眉眼间满是心疼。
“那哪儿能不洗呢！不洗***工资可就没了。”
万家梅笑嗔的打了下王悦悦拽着自己的手，示意她赶紧松开。
然而，这本就倔犟的“少年”，在这一刻格外坚持。
王悦悦倔驴似的盯着她妈，拽着万家梅的力气家中了几分，“你身体不好，冬天太冷，咱们不干了好不好？”
“咱们不挣这点钱，我来挣钱养你。”
从喉咙里艰涩的挤出这两句话已经是极限，她不敢想象，这个瘦弱的女人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自己都做了多少。
万家梅在用自己的方式，来帮这个家。
“说的是什么傻话。”
万家梅缓缓开口，唇角勾起浅淡的笑容，很满足。
“我知道刚子你是怕妈累着了，但是我啊，还能干。”
“能干干嘛要在家里待着，我也是想找点儿事情做嘛！”
她扒开王悦悦抓着自己的胳膊，搬着小板凳吭哧吭哧的继续把手泡在冰冷的井水里刷碗。
不一会儿那红肿的手就冻的青紫起来。
但是看着便触目惊心，如何让人能安心的下去。
“妈……”
王悦悦欲要再软，可却被万家梅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对了刚子，你今儿是不是考的很好啊？”
方才前堂里喧闹的嚷嚷声，恨不得马路上都能听到，何况这安静到极致的后院。
隐约从前面传来万家熊个那些人侃天侃地的吆喝生，万家梅嘴角浅淡的笑容倒映在王悦悦眼中。
万家梅一边把手伸进冷水里刷碗，一边抬头看着她笑，“你跟妈说说呗，妈还不知道人校长是怎么夸你的呢，是不是受表扬了？”
哪怕在隆冬也显得温暖的笑，深深的镌刻在心底深处。
以至于在多年后，王悦悦还能响起今天看到的笑容。
满眼回忆。
王悦悦嗫嚅着嘴唇，望着她轻轻点头，“嗯，校长夸我了。”
“怪好，怪好！”万家梅得到她的回答，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隙。
她笨拙又生硬的冲王悦悦竖起大拇指，“我就知道我的刚子最棒了。”
“以后还会有更厉害的。”
王悦悦忍不住，抓住了那只手。
冰凉粗糙的手被那温软的掌心包裹，王悦悦阻止万家梅瑟缩的后抽，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蹭了蹭，
“我会好好学习，每次考试都拿满分，然后高考，考上大学。”
“妈你说，到时候你就是大学生的妈了，这说出去咱是不是很有面儿啊。”
“有面儿啊。”
万家梅腼腆的笑了起来，冰凉的手轻轻摸了摸王悦悦的小脸，
“但是刚子你别逼自己啊，开心就好，妈不在乎那些。”
“才没有！”王悦悦故作生气的埋怨她，“你家孩子有多厉害你不知道么，哪儿逼着呢。”
耍宝讨趣儿的哄着万家梅开心，期间王悦悦还是想让她跟自己回家。
奈何这“小老太太”不肯跟自己回去，扭着劲儿的要留在这里刷碗，咋说都不好使。
万家梅吭哧吭哧又飞快的刷了几个碗，用行动来表示自己的选择。
王悦悦哭笑不得，算是明白自己这脾气是怎么来的了，遗传的呗。
后院连着厨房，穿着大围裙的主厨张大能拎着手里的半只鸡出来了。
见万家梅还在刷碗，乐呵呵的跑过来把她手里的碗放下，“大妹子，先别刷碗了，看看我给你留了啥好东西。”
“你身子不好，这半只鸡回去给你熬汤喝，补补身子。”
满是油水的老母鸡被张大能洗涮剥好，养了好几年的老母鸡用来煲汤，那是再好不过的美味。
万家梅手里被塞了半只鸡，吓了一跳。
“不行不行，这使不得，你快拿回去。”
“要是让老板看到了，多不好啊。”
半只鸡的价钱，抵得上她一个星期的工资了。
送这么贵的鸡给她，万家梅通红着脸不敢要。
倒是张大能嗐了一声，推拒着让她收回去，“这是我自家的老母鸡，不是店里的。”
“那，那我也不敢要啊。”
“没事儿！大妹子你就拿着吧。”
张大能身板十分精壮，或许是做主厨的原因，他身上总带着星点的油水，王悦悦短暂的打量了番，倒是个憨厚稳重的男人。
“咳咳……”王悦悦干咳一声提醒两个人自己还在。
太没面子了，自己这个大活人还站在这儿呢，愣是让两人给忽略了。王悦悦表示：哭唧唧
她这一出声，万家梅更是无措羞赧了，不好意思得跟张大能介绍，“这是我儿子，刚子，他刚从学校出来。”
张大能待人和善可亲，见她是万家梅的“儿子”，冲她露出个质朴的憨笑，摸了摸后脑勺又去看万家梅。
显然，这两人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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