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高星言费了些力气才将人拖进芝盘山庄,一边往里拖,一边骂高星言:“你好歹也算名门正派,怎么随身携带功效这样强的迷药。”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带刀。褚阁门规没有不让弟子使用迷药这一条。看来他确实饿了,他要是走远点吃,我们还找不到他呢。这家伙有功底。”
原来高星言的办法就是在食物中下药,并且是药性强的迷药,所以那人没走出几步就倒了。
而鹿雪霁心里想的是她泉下的父母是否能够原谅她在贡品中下药,却好似被高星言看穿,只听他道:“你放心,令尊令堂早登极乐,人间的东西伤害不到他们。明日我便去坟前磕头认错。”
而将人带回庄内,两人才仔细看此人,这一看鹿雪霁大吸一口凉气,高星言也是一惊:“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只见此人,身上无一处不伤。
一张脸,如同被火蚀过一般,凹凸不平,辨不清面容。一双腿像是伸不直一般,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也有烧伤的痕迹,这些伤像是陈年旧伤。只是腹部还藏了一个箭头,时间久远,都已经长在肉里了,如果鹿雪霁没有猜错,那应该是窦青野的箭。
窦青野此人看似不着调,但是箭术却是一流,一般人被他的箭所伤,非死即残,而这支箭就在他身体里,这样埋了一个冬天,他却活得好好的。
当然,这个好好的,是指他还能活着。
鹿雪霁想要趁他昏睡,帮他把箭取出来,高星言也没阻拦,而是找了一根粗麻绳,要将人绑起来。
鹿雪虽然不解,但还是上前搭了手,将人绑好之后,高星言才道:“这样都能活,以前不是武林泰斗,便是混世魔头,万一被疼醒了要杀我们,我们都是打不过的,所以再灌一些迷药!”
高星言将自己匕首浸了烈焰淬过烈酒,递给鹿雪霁,此剑锋利无比,又生得精巧,方便行刀,也能让伤者,少些痛楚。
即便下了药,动刀中途,那人还是醒了,可见这迷药对他的功效并不大,但是毕竟被迷药所惑,又被绳索捆绑,他也挣脱不得,又似乎察觉到两人再救他便不做挣扎。
身子还不忘夸赞下鹿雪霁的手法:“姑娘下手当真利落,这刀可是赤铜所著?”
而此时,两人才发现此人眼睛竟也是看不见的。
但却能凭鹿雪霁行刀的声音推断出她所使用利器的材质,这更加印证了高星言的猜想,此人内功深厚,而且对兵器十分了解,必非凡人。
那人全程没有□□过一下,只是等到箭矢被完全取出来,那人才长舒一口气。
鹿雪霁小心翼翼的用针缝合伤口,那人头顶冒汗,也是一声不吭,高星言趁着他迷药没过劲儿,对他道:“前辈,我们不知您是何人,更无意冒犯,但能到达您这种修为的人必定恩怨分明,鹿姑娘诚心救您,别无他念。若您不嫌寒舍简陋,尽可在此养伤,我二人定不打扰,还会衣食奉上,直至您伤愈。但若您觉得我二人戏弄了您,而想大开杀戒,我们打不过倒还躲得起,而且我这人有仇必报,迫不得已,毒药迷药暗箭明刀什么都敢使。英雄未必敌得过小人,前辈应当明了。”
鹿雪霁听了想要用针缝住他的嘴,那榻上的人却笑了:“这才短短几十年,在此间的弟子,竟都会使如此下三滥手段了吗?”
在此间是褚阁早期的名字,他可能是中原人!高星言猜想。
他重新打量了此人一番,虽然皮肤被灼伤的严重,但依然能看出手脚腕处的皮肤更深,也更粗糙一些,应该是长期摩擦所致。
高星言将那把象征自己褚阁弟子身份的匕首,又在他眼前晃了晃,证实他确实看不见,但是那人察觉到高星言的动作,空洞的眼神,似乎有了光,因为他猜对了。
“前辈果然厉害。”高星言收起匕首,用一旁的布擦了擦上面的污秽,又放回腰间,又道,“只不过我叛出师门已久,早已不能以褚阁弟子论了。”
那人却像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情:“叛出?你这样的人,怕是在此间留不住吧。此前在此间倒是出了一些人才,不也是叛出后才扬名的。”
虽然仅三言两句,此人倒像是摸清了高星言的品质。
而高星言记得没错的话,江褚阁时期判处后才扬名天下的仅有两人,和光,同尘。
而这两个人年少的褚阁弟子都不一定知道,但此人却记得清楚。
给那人处理完了伤口,也许是太累了,也许迷药的作用,那人竟睡着了,两人一道将东西收拾出来,高星言向鹿雪霁打听消息。
“近些年长白山地区可有失踪的铸剑师吗?”
“不曾听闻。”鹿雪霁接过高星言手中的木盆,将所用器具一一归还原位,然后突然回头问:“你怀疑他是某个铸剑师?可从刚刚你们的对话来看,他不该更像是中原人吗?”
高星言再次抽出了那把匕首,递给鹿雪霁。
鹿雪霁一直知道高星言在“五十弦”之外,还有把匕首,但是也是在刚刚给那“猿人”取箭时,才知晓这把匕首非同一般。
而此刻她才看到此剑形似鱼肠,上面刻着高星言的名字,比一般匕首要精致许多,铸造此剑之人也一定是一个铸剑高手。
“你还记得吗?他刚称我为江褚阁弟子,“在此间”是褚阁创立之初的名字,这把匕首是阁中弟子专属,通体赤铜所铸,所以锋利无比。但此前你应该也未曾听说,但是他一个盲人,却能在看不清的情况,凭声音和划在身上的触感,判断出此剑是褚阁弟子佩剑,只能说他了解褚阁,更了解兵刃。”
高星言说出自己的猜想。
“那他会与接连这数起的凶案有关吗?”鹿雪霁不想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那应该不会,他手脚腕肤色比其他地方更深一些,还有一些伤疤,那应该是皮肤与什么东西长期摩擦所致。而刚刚他的谈话中提到的都是中原的事,可以猜想此人可能是中原人,或在中原生活过,仍称褚阁为“江褚阁”,可见他离开中原已久,并且这么多年,没有再回过中原,或者,是被困在某个地方。手脚腕的伤疤或是铁链所致。”
高星言将猜想一并道出,鹿雪霁却好似想到什么,递给他一杯热茶问:“你刚为什么说你叛出褚阁?”
高星言手握的杯子停在半空中,思绪也从对“猿人”的猜想中抽离出来。只听鹿雪霁又道:“上次从你师兄和师姐那里看来,对你仍然十分亲近,而今你师姐已任褚阁之主,仍然对你以师弟相称,所以在他们心中,在褚阁,永远有高星言这个人。你在褚阁学艺,理当报效师门,而今以‘叛徒’自居,这样何尝不是对他们关心的第二次背叛。而第一次是你母亲有重病,你却未告知他们,而不是你擅自昧了药草。”
高星言将茶一饮而尽,故作轻松对她道:“怎么突然想起这些,褚师姐跟你讲的?我刚那么说不也是在保护师门吗?”
“你的师门从未以你为耻,何须你那样保护?”鹿雪霁不想结束这个话题。
高星言不再说话了。鹿雪霁说的这些他又何尝不知,但他让他像从前那样,每每自报家门都挂着褚阁的头衔,却也是做不到了。
鹿雪霁看他沉默,于是软了下来道:“也许最让你难过,放不下的,或者还因为你为自己不值,因为你母亲的凉薄?对吗?”
这个问题连高星言自己都没有想法,或者是不愿去想,他不愿承认,自己受到了母亲的影响,更不愿承认这么多年明里暗里帮着赫晞,也是想象母亲证明自己。因为被乌晴抛弃,被父母不顾的高星言,在他的师门褚阁,是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他从来无需刻意证明自己的优秀。可是这一切在她母亲眼中都是无足轻重的事情,因为她从未在意。
他看看鹿雪霁,舒了一口气,似乎有点哽咽了,犹豫之下,还是对鹿雪霁道:“丫头,你知道吗?当时赫灿拿着百两黄金递到我手上,告诉我,‘代他的夫人表达谢意’。我当时真想,拆了那白云山庄,抽掉我母亲的血。然后带回去给我师兄、我拿着百两黄金下了山,然后再荒原疾驰,我也不知道去哪,我问自己‘高星言,你在做什么?你是与这个女人,流着同样的血,但是那些何曾温暖过你半分。’我为自己不值,更为师兄难过。”
高星言说着,自己都不觉眼泪已经落下来。
鹿雪霁走到他身边,将他的头埋进自己怀里,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你长大了阿言,你拿走师兄的救命药草是做错了,但你救母亲没错,无论她怎样薄待你,但他是你母亲,你的孝义没有错。这么多年,你遍走名山,访名医,是在努力挽回自己的错误,这也是对。而你是褚阁弟子,无论它是声名远扬的名门大派,还是无人问津的小门小户,你受恩学艺于此,它未逐你出师门你便当铭记!”
鹿雪霁像一个长辈安慰做了错事的孩子,她虽然与之相处时间不长,但好似就是明白,他的个性张扬,不过就像是博关注的孩童,童年的缺失让他不愿长大。
高星言抵在鹿雪霁的怀中,贪恋温暖不愿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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