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音乐声渐次响起,巨大的红色天鹅绒帷幕从穹顶缓缓落下,宴会厅里的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停止了交头接耳,等待谢家揭晓谜底。
言乐站在光线微弱的位置,观察着眼前这一幕,她哥哥今夜心神不宁,刚刚扔下一句“我去后头找朝朝”便走了,她便一个人在这等待。
朝笙看着许云暮下去后,才独自走下楼,正好错开了行色匆匆的言乔——
“乐乐,你一个人来的吗?”她不想惊动任何人,走到了光线微弱处,发现言乐也在这儿。言乐有些诧异朝笙此时出现在她面前,道:“哥哥找你去了。”
朝笙无奈:“他最近很烦人。”
言乐深有同感,她哥哥近来一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时而叹气时而抑郁,问他也不说,好似憋着什么秘密一样。
总之一言难尽。
“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吗?”她问。与其和哥哥一样胡思乱想,不如直接问朝笙来得快。
朝笙看着灯光皆暗,唯有巨大的天鹅绒帷幕下聚光灯亮起,像是等待重要的人隆重出场。
“马上就知道了。”她歪头微微一笑,带着狡黠的意味。墨黑的定制礼服让她在昏暗的灯光中显得模糊不明,唯有那张精致到艳丽的面孔依然瞩目动人。
当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谢敏行出现时,台下掌声雷动。他今天穿得很正式,带着谢家掌权人的威严,不像朝笙记忆中那个温和严厉的父亲。
言乐看了朝笙一眼,没做声。
“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拨冗前来。”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明明气场超然,却在开口这一刻给了人亲切的感觉。
人们全神贯注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今天办此宴会,一为与各路亲朋叙情,二则,有一件事情想告诉大家。”
“今天,我们谢家的孩子终于回家了,借着这个机会让大家认识一下。”
人群哗然,却又想起是在谢家,只低声的议论。
谢敏行对此场面早有预料,他不急不躁,拿出了本就准备好的那个理由,然后又道:“朝朝和云暮算是一块长大,纵然从前不知对方身份,却一直亲如兄妹。”
他和周瑾确实是这么觉得。许云暮照顾着朝笙,和她一起长大,这么多年来几乎没有分开过,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不论如何,朝朝也会是我谢家的孩子,云暮的妹妹。”——但不再是谢家的继承人。
终于有的人对“云暮”这两个字有了印象,言乐看向隐在暗处的朝笙,想向她求证事情的真假。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朝笙仿佛已洞悉她的想法,朝她点了点头,脸上还带着清浅的笑。
“云暮,过来吧,让大家见一见谢家的继承人。”谢敏行声音含笑,带着几分轻松的意味,而后,他向一旁走去,留出中心的位置给许云暮。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的聚集在台上,等待着谢家真正的继承人出场。
乐声停止,皮鞋踏在梨木地板上,发出沉而稳的声音。
白色的西装在灯光下反射出柔和却吸人眼球的光,周遭都在微暗之中,唯有他是一抹亮色。
出乎人的意料,就算没有被谢家堆金砌玉的抚养大,他依然有常人难有的气度,见到这张脸,这副华美的皮囊,人们不得不承认,他一定是谢敏行和周瑾的孩子,他长得高大、俊美,年纪还轻,面庞中却尽见沉稳。他看向台下众人神色各异的神情,露出堪称与谢敏行如出一辙的笑,却比他的父亲更加真诚、柔和,仿佛天生就有让人心安定的魔力。
他按照事先的安排致辞,一字一句都妥帖,十九年的流落没有折损他分毫,他就是谢家从今往后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朝笙站在暗处,在他话音落定后,跟着人群鼓起了掌。
她看着许云暮,许云暮也在涌动的人群中一眼看到了朝笙,她一身暗色,仿佛自己也要乘夜而去。
许云暮不想再站在这里,他想去找她。
朝笙却在台下遥遥朝他挥手,而后在这刻悄悄离去。
言乐忍不住叫住她:“朝朝,你一个人,要去哪?”她压下自己对于两人身份的震惊,却无法掩饰发自内心的关心。
朝笙朝她笑:“我可不是一个人哦。”
许云暮眼睁睁看着朝笙离去,等他快步走下来时,灯光又明,满目的光亮中,宾客们向他致意,或是殷勤向前想和他搭话。但朝笙已经走了,他甚至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他只好走到了言乐面前。
言乐打量着他,露出一个甜美的笑来:“白色衬你,很好看。”
许云暮点点头,谢过她的善意。向来陪着言乐的言乔大少爷此时不知去了哪里,想必是去找朝笙问个明白了——他匆匆离开时眼含担心,绝不因身份之变而作伪。
人们的目光看了过来,惊诧于言家的大小姐居然一直在这边。且都知道言谢两家早有联姻之意,先前都说是言乔和谢朝笙,结果今日直接来了个真正的谢少爷,原来那个如珠如宝供养大的,居然只是用来挡灾的“养女”,过去十几年可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风声——所以,联姻的人选是否也要发生改变?
谢家要这样,他们只能附和着承认,再赞一声这位少爷纵然没有被他们亲自教养,依然一表人材,气度不凡——但确实如此,许云暮纵然过了十几年不大顺利的人生,他依然有常人没有的一切,好像珍珠混入鱼目,但珍珠本就是珍珠,不会因外物而改本质。
言乐今天穿了一条很低调的香槟色长裙,只有挽起的鬓上斜别着钻石发卡点缀一二。
“按理来说,你等会儿应当邀请我跳舞。”她语意揶揄,“但我想你并不会这样。”
许云暮看着她,眸色微暗:“抱歉,我还有其他事情。”
眼前的少女笑意嫣然,她道:“没关系~我和朝朝是很好的朋友,我想,以后我和你也会是。”
他欲言又止,言乐却知道他话里的试探。
她走近他,轻声道:“朝朝刚刚从左门出去了,你应该知道那边有什么地方她爱去——快去吧,哥哥他之前去了楼上,我想他大概一时半会找不到朝朝。”
真有意思。
言乐看着他抛开靠近想要奉承阿谀的人群,宛如分开浪潮的神明信徒。灯光落在他身上,人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头也不回的离去,好像并不在意谢家继承人这个身份带来的一切荣光,反而想找本该天然与他对立的朝笙。朝生暮落,说是截然相反的两件事,关系却那样的紧密。
言乐步履轻快地走向食品区,她的好姐妹李姝橙正激动赞叹谢家的点心师傅:“我的天,谢家应该多办几次宴会的。每一种甜点都好好吃啊!”
她凑过来,兴致勃勃:“最推荐哪个哦,橙子?”
“说实话,很难抉择,我建议你和我一样allin。”
她从善如流地拿起加了布朗尼的冰淇淋,再抬头时已见许云暮匆匆与父母道别而去。谢敏行眉头微皱,然而最终和周瑾一起,轻声嘱咐了他几句,便为自家孩子挡住了前来探听的人群。
言乐在心底小声向哥哥道歉——虽然知道你对朝朝姐的单箭头,但是我买股的cp绝不能be。
许云暮甩开人群,独自向外走去。
天幕如墨,月淡星稀,身后喧哗渐远。他的眼神紧紧落在前方,一泓深蓝的湖泊边,站着一个单薄的人影,本应众星拱月的朝笙,在失去谢家千金的身份,变成养女之后,原本属于她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远去了,不过她浑不在意这些。
晚风鼓起她的裙摆,她在湖边走得漫不经心,湖水漾起波纹,她觉得自己像只要逐水而去的燕尾蝶。
许云暮停住了脚步,在这之前,为了找到她,他几乎奔跑了起来,但在这一刻,他忽然被巨大的不安所击中,不敢出声,不敢上前,这种慎重也许来源于小时候,他独自在“妈妈”的花圃里扑蝶,只是稍微触碰了花叶,蝴蝶就振翅飞去,他的掌心只触到了一点粉末。
朝笙踩着水,踉跄转了个圈,她难得起了玩心,在浅水中摇摇欲坠,感受着这一刻脚底的浮沉。
然而她没有往下坠去,因为有只大狗扑来,抱住了他。
他灼热的呼吸落在朝笙的耳畔,如擂鼓般的心跳声隔着相贴的衣衫传到朝笙的胸腔,她的心仿佛也感觉到了许云暮的震动。
“在湖边做什么,嗯?摔进水里怎么办?”许云暮今夜被朝笙折磨了这么久,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些话来。
朝笙伸出双臂,如同和他撒娇似的,用力拢住了许云暮的脖颈。她在寂静的夜色里放声笑起来,微凉的身躯贴着许云暮温暖的胸膛,她笑够了,伸手捧住许云暮的脸,仰头看着他,声音散漫却又致命的惑人:“怎么,担心我寻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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