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意义上来说,这还是颜暮初第一次完整的看完朝笙演一场戏。
和她对戏的依然是那个林夏。何希文站在他身后,他放眼看过去,诚然并不想说,起码在剧中,红色的飞鱼服和朱碧罗裙十分相称。
他看着她从高台上缓缓提灯而出,眉眼鲜活生动,是他从未见过的万种风情。
他看着她亭亭玉立,拈花而舞,幢幢烛火,照她一人。
他看着她拔剑,自尽,坠落,然后“死”在了沈寒的怀中。
她仰面,微笑,似乎把死亡置之度外,似乎不觉得永别是对活着的人的凌迟。
就在这一刻,颜暮初感觉自己好像被遥远的前尘所刺中,似乎在某个幻梦之中,“他”也是这样抱着她,看着“她”慢慢死去。
他低头,看着手中新裁的花束,摁住了心中这样异样的疼痛。
只是一场戏罢了。他轻嘲,自己现下似乎太没分寸。仅仅只是暂时地失去她而已,患得患失的心绪就如野草疯长。
片场寂静了一瞬,而后响起了掌声,为着这堪称精彩的一场戏。朝笙从林夏的怀中起来,施施然地站在那儿,笑着谢过了人们的赞美。
颜暮初其实已经记不清,是在哪一次看过来的眼神里,他为她所惊艳,总之,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满座掌声,那个曾经站在他面前,眼含着哀伤的女孩子,已经长成了另一番好模样。
而他只能途经她的盛放。
何希文已经提前和朝笙说过,会在杀青后来接她。
她看了眼自个儿的老板,刚下了发布会,就赶了过来,到这时候,她居然从他身上看出了些“近乡情怯”?他安静地等着,侧脸的轮廓英挺而锋利,然而手里一捧花削弱了他本身的矜冷,看起来平静而温和。
她思考着自己是否要做一个和唐颂一样忠诚的电灯泡。
朝笙和林夏他们道别,来找何希文时,神情是十分明快的欢喜。
“何姐,我杀青啦!”她显得很开心,一脸期待地看向何希文,“导演说我演得,很好!”
在何希文的印象中,朝笙并不是情绪外露的人,她似乎温柔而隐忍。此刻,却会因为这个剧本的完美落幕而格外骄傲。
何希文和朝笙相处了下来,也很喜欢这个乖巧而聪慧的女孩子,下意识把她当成了家里的晚辈。
她含着真诚的笑:“我一直在看着呢,朝朝。”
朝笙好像终于看到了颜大总裁,她露出微微惊愕的神情,眼底的笑意收了回去:“颜先生,你也来啦?”
他点头,敛着润秀的桃花眼,长睫微垂,遮住了眼中的神情。
怀里的花似乎也因她的疏远变得黯然,他声音如常,甚至比往日更温和:“忙完了一些事情,顺道过来接你。”
“忙完了一些事情——指在发布会上承认自己被甩。”何希文在一旁微笑,心底却如是想道。
朝笙轻轻地哦了一声,并不接他手中的花,只随口说了句谢谢。
颜暮初意识到他的错误会是一个怎样漫长的苦果了。她依然美丽,依然动人,一颦一笑,顾盼生辉,只是眼底容不下一个他罢了。
“那走吧。”朝笙终于瞧了眼他,温声道,“颜先生,麻烦你送何姐和我去溪岸居吧。”
是海市一个幽僻的小区,远离市中心,租金不算特别高昂,但胜在安保不错,不会被人轻易打扰。
“之前我把东西都拿走啦。唐颂姐帮我在那租了房子。”她轻描淡写,不以为意。
颜暮初细细看了眼她,发觉她眉眼里无忧无虑,离开他,似乎算一件好事。他抱着花的手轻蜷,却并不因此而生气。
从前他性情算不得好,只是在爱上朝笙之后,在宁望舒以他的名义公然的羞辱她后,他猛然意识到从前她所受的那些委屈。
被视作替身的委屈。
被驯养的委屈。
如今,自己只是被她拒绝几次,也算不得什么了。
他眸光神色暗去,答了个好。
然而手里的花束还是落在了朝笙怀里,他看着她,终于露出了点朝笙所熟悉的压迫感。
“花衬你,收下吧。”语气却很温和,“乔迁之喜。”
他很快找好了理由。
何希文简直没眼看了,不知道唐颂是怎么坚持下来发光发热的。
不过这一次,朝笙没再拒绝。
唐颂做事情一向周到。小区是这两年新建的,移栽的绿植多为不落叶的品种,在十月也蓊郁勃发。
人不算多,尽职尽责的保安在确认完朝笙是住户之后,才把人放了进来。
颜暮初看着朝笙伏在车窗处和保安道谢,并不觉得等待会让人不耐烦。何希文拐去了物业,确认一些她比较关注的后勤保障。
“7栋1301。”
朝笙按着唐颂给的门牌号,找到了她的新家。
推开门时,看到了客厅满地的阳光。平整的樱桃木色地板上,整齐的放着朝笙的行李。
房间已经收拾过,十分干净,原有的家具不多,但阳台上放着一个半圆的吊篮,坐在那儿可以看到楼下花园生意盎然的绿树繁花。
和那个复式的滨江公寓相比,这个房子未免显得太过于简单。颜暮初看向朝笙,她眼底的快乐却不作伪。
她窝在吊篮上,看向楼下的花园,有几个小孩子在那儿玩过家家,面前摆着一堆娃娃。
朝笙忽然开口,她温声道:“颜先生,其实,从很早的时候,我就想有个自己的家。”
“你也知道,我是孤儿院长大的。”
“院长妈妈对我们很好,女孩子的房间比男孩子的还要宽敞一点。”
“不过,孤儿院也只能相对的改善我们的生活,那么多小孩子,无论如何经营,都会过得很清贫。”
她比划了一下:“我的房间在顶楼,阳光很好很好。和我一起住的还有三个女生。”
她想了想,道:“大概和宿舍差不太多。”
只是没有独立的卫生间,孩子们晚上排着队去洗澡。
总之,这个女孩子在贫穷里长大了。
后来,她受到颜暮初的资助,得以继续追求她的梦想,却在中途,进入了他打造的金色鸟笼。
那个位于寸土寸金的滨江边的公寓,那个他偶尔停留的地方,就算写上了她的名字,能称之为她的“家”吗?
颜暮初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弯身,半跪在朝笙面前,目光和她持平。
“所以,现在搬到了这儿,你很开心。”他没有问她是否愿意回到那间公寓。
“是呀,颜先生。”她并不回避他的眼神,很直接的说道,“这儿会按照我的喜好布置,我也不用在这儿等待谁回来。”
“它完完全全属于我。”
“我喜欢木色的地板,喜欢米色的窗帘,床单被套都要换上暖洋洋的颜色,卫生间我大概会放一些粉色的洗漱用品。”
她描述着,一个和那个冰冷公寓截然不同的房子。
“我明白了,朝朝。”颜暮初认真地望着她,“以前是我,从来不顾你的感受。”
这双多情的桃花眼中,若只映照一人,会格外的打动人。
原来,掩去矜冷,一心一意想爱着一个人的颜暮初也会如此诚恳而小心地说,“我承诺我能实现你的一切愿望,尊重你的一切心意。”
“你去过你想要的生活,但不要现在就彻底拒绝我。”
她卷曲的长发微垂,敛眸看着眼前的男人。在他的喉结上,她用力咬出的血痕盖住了那颗赤色的小痣。
她思索了一会儿,轻声道:“可以啊,颜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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