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煦关了灯，趴在门上的猫眼前盯着。过了一会儿，看着康院长没有停留向六楼走去。
四十几分钟后，康院长下了楼在小区里走了一会。遇见了老婆，抱起了柴犬，夫妻俩无话一起回了家。
隔天一早，不到八点，听到楼上的动静，余煦把门口的垫子踢回客厅，拿着垃圾打开门，猝不及防撞上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两人均是一愣，余煦慌张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长脸，浓眉大眼长相英俊无害，推了推眼镜。
“没事。原来这里不是住着一家三口？”
余煦满脸困窘，“太抱歉了，我是刚搬来的，您衣服我帮您干洗吧！”
男人脱了风衣递给她，“我住在你楼上。”
“实在抱歉，我洗干净给您送过去。”
“好。”
男人返回楼上换了外套，在楼下看见穿着可爱毛绒绒睡衣的余煦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隔天晚上，余煦故意拿着洗好的风衣敲开了楼上对面的门，一个长相精明的女人开了门，听了她的描述说不认识就关了门。
看着门被关上，余煦挠了挠头一转头，男人已经开了门，温柔地笑着。
递上风衣余煦再次道了歉，又送上了正散发着微微焦香的饼干，卖相很不错，毕竟是她在超市买的，刚刚她又放进烤箱烘烤加热了一下而已。
男人请她进了门。
房子装修得很简单，和她房子一样的黄色布艺沙发、便宜的装饰画和旧台灯，灯光昏暗。
余煦笑问：“你的房子也是薛姐的？”
男人点点头，“我是一个月前租的。”
“薛姐租你多少钱啊？”
余煦听到比自己的便宜五百块，撅起了嘴，感叹着房价飞涨，自己正在找室友合租，这样她能少付一点住最大的房间。
她打量着，这间客厅一张照片都有没有，也没有多余的摆件，空旷、冰冷、一尘不染。
如果说是新装修好的，都不违合，她租的那间家具都变形了，墙上还留着小朋友的涂鸦，厨房灶台上的油渍让人看了就觉得适合养繁殖能力爆表的动物，她关了厨房门都很少打开，怕看到会忍不住尖叫。
茶几上放着两本旧小说，翻阅痕迹能看出来主人对它们的爱不释手。
男人给她倒了杯茶。
余煦并不想喝这种不知名的东西，脸上带着歉意的笑，问：“有没有冰水？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喝茶。刚刚烤饼干有点热……”
男人没想到她会拒绝，怔了一下，转身打开冰箱看了看，拿出一瓶啤酒。
“除了茶，只有这个了。”
余煦耸了下肩，微微摇头道：“那算了，这个书我可以看一下吗？”
“可以。”
外文原版，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加了好友，男人叫张千宇，头像就是本人穿着白大褂，网名就是本名，社交平台分享的都是医疗科普，正向阳光。
“您是医生啊！”
张千宇点头温柔道：“我在旁边的三院放射科上班。”
“好厉害！医生都很忙吧？”余煦不能他回答，叹了口气，“不像我这种做自媒体的，吃了上顿没下顿。”
男人微微皱了下眉，似乎不常应付她这种话唠，语速缓慢道：“放射科不忙，早八晚四，不会加班。”
聊了几句，余煦就起身告辞了。
完美的职业和外表，完全有能力买房娶妻生子，却在这个老小区租个两室独居，看不出他和康局长有什么关系，但反常即有妖。
余煦打开门，方昱扬回头望了她一眼。
“你再不下来，我就要上门去找你了。”
“我觉得康新彦不是去找楼上的男人，601住了个女人，看着一般，不是很漂亮，也不知道是不是康院长喜欢的类型。楼上的男人有点怪，他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我没有放窃听器。”
方昱扬拉着她去卫生间洗手。手指温柔搓出泡沫，温柔的大手覆盖住她的手仔细揉搓着。
“我让人查查楼上的女人。”
康家生活平凡且乏味。又观察了一天，余煦的目光转向郭院长死前离职的两个人。
调查了三天，发现两人调职后不久都意外身亡。
夕阳西下，余煦看着渐渐灰暗的天空，突然感觉至冷意，心情开始低落，回到地下室，发现方昱扬在等她。
“你今天下来的好早，做了什么好吃的？我觉得我最近被你喂胖啦！”
方昱扬打开了餐盒，“我……一会儿要去参加一个晚宴。”
余煦这才看见他微湿的头发，看来是刚洗过澡，拿出来吹风机帮他吹头发，调侃道：“怎么？来报备的？我没有那么小气，不过，你今晚的女伴漂亮吗？”
“看照片还行。”
吹风机的噪音盖住了他回答的声音，余煦也没在意。
帮他吹干了头发，笑着问：“要不要先陪我吃一点，估计宴会上要喝酒，提前垫一点？”
方昱扬摇了摇头，郑重道：“煦煦，时间快到了，吴忠发疯前，我想把你安全送到国外。”
余煦的笑容渐渐收敛，“之前不是说过了，我不去。”
“煦煦，不光我一个人这样想，这是你父母、舅舅舅妈、远哥大家的决定。等办好了新身份，过几年风声过了，可以再回来。”
明明是世界黑暗还要怪我过分明亮。
反抗不了就享受吗？她爱的人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去别人的国家苟延残喘的活着，衣食无忧、放弃理想和复仇，浑浑噩噩的活着。嗤之以鼻的事迟早要变得习以为常甚至主动捂上双眼，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你们讨论我的事，我不用在场，也不用发表任何意见，你们就决定了？是我的人生还是你们的？”
方昱扬抿了抿唇，劝道：“你待在国内，我们的心每天都提在了嗓子眼……”
“然后呢？你们还商量了什么？用为我好的名义替我决定了什么？是不是所有的事就这样算了？只要你们看着我活着，所有的事情就可以一笔勾销了？这样你们就满意了？我的想法不重要？连你也不在乎？”
看着余煦眼里的受伤和难过，方昱扬只能一再警告自己不能心软。
他是所有人中最没有立场的人，余煦不肯和家人说两人关系的变化，他身体里又流着连家人的血。
方昱扬抱住了她轻声哄着，做着承诺，“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光明正大的回来。”
方昱扬坚决的态度让余煦一阵阵心寒，觉得本质上方昱扬和连怀谦没有多大的区别。她用力挣脱开方昱扬的怀抱，趴在旁边干呕。
他们企图用爱的名义活埋她。
哪怕看到了方昱扬红了眼眶，眼底弥漫着浓浓的不舍和自责，她所有的倔强不甘让她拒绝他再靠近一点点。
方昱扬无奈看了眼时间，“煦煦，我先回楼上换衣服，我们改天再聊！”说完顺手拿起了她的车钥匙。
余煦冷冷地问：“你在干嘛？”
“你不能再频繁的出去了。”
余煦嗤笑了一声，嘲笑自己再一次陷入困境，这一次更惨，她更爱眼前这个人。眼泪大颗大颗的涌出，“我现在是被你软禁了吗？”
方昱扬愣了下，他不想这么做，但又只能这样。
“煦煦……”
余煦把香蕉抱摔到他身上，吼道：“滚！”
门被关上了，冰冷的地下室只剩下她一个人。
方昱扬的手停在锁上，半晌后放弃了，没有锁死门转身走了。
余煦坐在天井下，仰头看那一点点月光，泪水很快模糊了她的眼睛。
外面秋风肆虐，地下室四季如春，连风声都听不到。她像只老鼠，被关起来，在洞穴里喘息。
心情前所未有的糟糕。
凌晨，方昱扬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一推门看见她还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放下。
捡起香蕉抱枕放到床上，看余煦一言不发在玩游戏，将僵尸一枪爆头。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手伸进裤兜里拿出了自己的车钥匙硬塞给她。
“babe，别生气了。”
他的车有多招摇，根本不可能开，闻到酒味余煦懒得理他，扔了手柄躺在床上背对他。
方昱扬看着她没给自己留地方，委屈地站在床边。过了一会儿又坐在了地上，把头靠在她的头边。喃喃道：“我好困，今天特别累，股东和郭闻他们故意灌我酒……吐完了还是难受……胃和心里都难受……babe，你不要不说话好不好？”
余煦厌烦地往里面挪了下，不想让他靠着自己。没想到方昱扬马上上了床，抱住了她。心满意足道：“还是煦煦对我好。”
“你离我远点！”
“babe你好香。”
余煦转过头瞪他，一脚把他踹下了床。
“你清醒一点！”
方昱扬摸了摸腿，余煦用了十成的劲，“我知道了，你嫌我臭，我去洗澡！”说完揉着胃晃晃悠悠去了卫生间。
余煦长叹一口气，到底不忍心，去煮了碗面，撒气一样大力扔在茶几上。
方昱扬从浴室出来，看见她又开始玩游戏，面正散发着热气和香味。他凑到了余煦旁边，像一只落汤的狗狗，故意甩了甩头发。
“你！”余煦烦躁地推了他一把。“去把头发吹干！”
方昱扬低垂着眼睫，知道她还在生气，语气十分可怜，“babe，我饿了，胃好疼。”
“那你就去吃饭啊！”
“babe，求你了，别这样冷冰冰对我，我心里难受！”
方昱扬不顾余煦的挣扎，使劲抱住她，似乎想把她揉进身体里。
余煦挣脱不开，用力咬在他肩膀上。
“咬吧咬吧！我不疼，你解气就行。”
方昱扬的肩膀上都是肌肉，硌得余煦牙生疼。
“算了，你松开我，先吃饭吧！”
方昱扬得寸进尺，“那你帮我吹头发！”
余煦心里有气，吹头发的手很重，方昱扬一声不吭。头发吹干了，她心里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一家人做的决定，她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他上不合适，大家确实也是为了她好。
看着他头发让自己吹得乱糟糟，可怜兮兮的。余煦补偿性地在他薄唇上啄了一下。
“快吃饭吧，面都坨了，吃完胃舒服一点。”
方昱扬看着她表情和语气的变化，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测，神色突然冷了下来。站起来居高临下指责她。
“你是不是为了不去国外什么都肯做？为了完成你的目的，我和你家人的意见都不重要！我们的担心你能感受到吗？你失踪的时候你知道我们有多难过吗？你任性不是没有成本的，全都压在我们身上，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这个人没有心，你对陌生人都比我们好。”
余煦气结，站起来推了他一下，“我做什么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吗？你凭什么这样说我……”
方昱扬胸膛剧烈起伏，压抑着怒气，“你爱过我一点点吗？还是只是利用我？利用就算了，我心甘情愿，但你能不能别赌，如果你被人发现，会被判死刑的！你知道我看不到你的时候有多害怕吗？我能拉着整个连氏给你陪葬，可万一你死了，你让我怎么办？替你照顾你父母百年，孤单的活在这个我讨厌的世界上？求你了，余煦，你回头看看我，爱我一点点！你从来都不需要我，我只能在你的世界之外徘徊……这太累了……”
余煦看着他满脸的泪水，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上辈子她没有亲人朋友，大多数时间里她都孤身一人，这种环境造成的凉薄刻在了骨子里，她习惯了默默消化一切负面的东西。虽然重生后找到了亲人，更多时候她对亲人的信任和依赖流于表面，她可以对亲人百般好，可只限于好，坏的一面被她深深藏起，可能这些行为在他们的眼里，更像是任性、不尊重、不亲近。
她像是被剥夺了爱人的能力，她只会笨拙地小心付出。心底里会怕，如果自己不够好，对不起那些自己得到爱。
“我不会再出去了，别送我走，你等等我，我慢慢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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