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远有点忐忑。
之前都是别人无心碰到自己，像这样上赶着碰自己为了倒霉的还是头一回。再加上陆知远也不知道自己的厄运体质现在到了个什么地步，他怕林昭出事。
相比起陆知远的紧张，林昭倒坦荡的多。他在调查组那么多年，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见过，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也是无数，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为了舒缓陆知远的紧张情绪，他一个马上就要倒霉的人，倒还要反过来和陆知远聊天，分散他的注意力。
“小陆医生，你这手要不要这么抖？”
“我这是……刚刚搬笼子累的。”
陆知远放下手术剪，十指在半空中张开又握紧，又擦了擦手上的汗才继续工作。
这狼是个成年的狼，浑身上下的肌肉都格外结实，看着倒是有当狼王的潜力。陆知远伤口处理的好好的，看着这狼突然噗嗤一乐。
林昭：“你笑什么？”
“没事，想起之前医院有只哈士奇，总把自己当成狼。”
陆知远手上动作不停，和林昭聊了聊这哈士奇的事。可谁知道林昭笑点低到令人发指，这么点儿事也能乐个不停。
可能是林昭声音有点大，给傅文洲引过来了。他也不说话，沉着一张脸站在旁边看陆知远操作。陆知远本来就紧张，再加上刚刚搬运过重物的手还是有点发抖。
这会儿傅文洲面无表情的往旁边一站，他更慌了，两只手抖得跟筛子似的，根本没法正常工作。
医生手不稳是大忌，陆知远慌张地喊了声，“老师……”
傅文洲伸手握住陆知远的手，“别抖。”
当医生的手，常年拿各种器械，关节处多少都有点薄茧，傅文洲也不例外。再加上他们一直在室外工作，傅文洲手心的温度烫的不行。
陆知远手背蹭过薄茧，很轻的一下，但他还是下意识浑身一抖。只是这次他的手纹丝未动，傅文洲握着呢。他抬头看了傅文洲一眼，傅文洲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很浅的瞥了他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看我干什么？干活。”
林昭知道傅文洲碰陆知远没事，可今天亲眼瞧见了还是觉得稀奇。这也是陆知远这厄运体质不好调查的地方，偏偏就傅文洲一个特例。样本太少，调查出来的结果估计也会出现偏差。
他从刚才就看出来傅文洲情绪不佳，这会儿这么一大坨冰块杵在这，林昭自觉招架不住。他寻个调查的由子刚想开溜，就被陆知远喊住了。
“你干嘛去？你别走。”
“嘶——老师你掐我干啥？”
傅文洲松开了手。陆知远长得白，干点什么都容易留下痕迹。这会儿手腕上明晃晃的一道红痕，镯子似的挂在陆知远手腕上，特别明显。
“怕你手抖。”
他错开视线，不再去看陆知远的手腕。但傅文洲也没走，就横在林昭和陆知远中间，瘫着一张脸。跟个监工似的监督陆知远做手术。
陆知远精神高度紧张，连手下的动作都跟着加快了不少。他处理好这只病患，把它放回笼子里，起身又要去寻新的推车接其他病患过来。
“歇会吧。”
傅文洲大发慈悲，陆知远长舒一口气，直接不顾形象地坐在了草皮上。草皮被太阳晒了一天，这会儿暖暖的透着热意。要搁在平时他早被这股热意烘的昏昏欲睡了，可他忙了一天没吃饭，这会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陆知远两只手撑在身后，东瞧一下西望一眼的，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狼山里的狼情况比较严重，刘半山被吴园长拉走后，又自发回来照顾病患了，只是他们俩医院的人隔了差不多整个狼山，井水不犯河水。
“刘院长的眼睛，怎么弄的啊？”
傅文洲没坐下，而是站在了陆知远身后。太阳已近落山，正是刺眼的时候。傅文洲被阳光晃的睁不开眼，他眯着眼睛朝刘半山的方向看了一眼，“医疗事故，被动物抓的。”
他俩关系实在是差，傅文洲也不知道太多细节。陆知远倒是也没把注意力太长久的放在他身上，哦了一声就把视线收回来了，这一收回来，就瞧见了自己从兽医处带出来的那一袋子零食。
陆知远蹭地站起来，洗过手后把自己的包拿了回来。他坐在傅文洲脚边，只要往后一靠就是傅文洲结实的小腿。陆知远随手剥开颗糖，仰起脸递给傅文洲，“老师，吃糖。”
傅文洲气的牙痒痒，这人是怎么能在刚拒绝自己后，又表现的毫无芥蒂还给自己糖吃的？
“不吃。”
可谁知道陆知远在得到他的回答后，扭脸就把这颗糖递给了林昭。
“吃糖吗？”
可陆知远的手才伸出去，就被傅文洲拦截了。他弯腰拿起陆知远手中的糖，看也没看就扔进了嘴里。
柠檬味的，酸的直倒牙。
傅文洲强忍着酸，脸上表情纹丝未动。他没给糖在嘴里化开的时间，直接咬碎了，咯嘣咯嘣的响。林昭莫名缩了下脖子，感觉傅文洲好像在咬自己脑袋呢。
“你刚才不是说不吃吗？”
“我现在又想吃了。”
陆知远不做他想，又拆了颗糖递给林昭。他向来不会察言观色，丝毫不知道身后的傅文洲一张脸黑如锅底。林昭觑了眼傅文洲，默默缩回了手，“我不吃糖。”
他就这么两边投喂，傅文洲给啥吃啥，林昭啥也不吃。等陆知远吃了个七八分饱，他往傅文洲腿上那么一靠，困意一下就涌上来了。
等到陆知远再迷迷瞪瞪醒过来的时候，天都有点暗了。他身上盖着件衣服，应该是傅文洲的，有股好闻的薄荷味。除了薄荷味他还闻见不远处飘来饭菜的香味，陆知远约莫应该过去了挺长时间。他起身左右看了看，可谁也没瞧见。
“你找什么呢？”头顶突然传来声音。
“林昭啊，他去哪了？”陆知远睡觉前一直惦记着这事，他怕林昭出什么意外，得时刻盯着。等到回答完，他才想起来抬头看一眼。傅文洲还是站在原来那个地方没动，天暗，就他手机露出一点光，照的他脸有点阴郁。等陆知远说完话后，他收了手机抬脚就走，一句话也没跟陆知远说。
就是走路的姿势不怎么对劲，看着一瘸一拐的。
陆知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靠着傅文洲的腿睡了好长时间。虽说医生的手金贵不能碰，但陆知远也不能就可着傅文洲的腿祸祸。
他一骨碌爬起来追上傅文洲，伸手要去扶他，被傅文洲甩开了。
陆知远又凑上来一次，这次他直接拦在了傅文洲面前，傅文洲往哪儿走他就跟着走。他有点委屈，自己刚睡醒，为什么傅文洲就要跟他发火？
这一委屈，连说话都拐着弯。
“老师。”
傅文洲把头偏过一边，没回应。
陆知远伸手去扳傅文洲的脸，和从前一样。只是这次傅文洲挣脱开了。他往后退了一步，任陆知远的手悬在半空中，然后又无力的落下去。
再走一百来米就是工作人员吃饭的地方，已经有人朝他们那个方向看过来了。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傅文洲轻叹一口气，“先吃饭吧。”
动物园的食堂小还远，容纳不了那么多人同时吃饭。为了方便，吴园长索性让食堂的员工带着盒饭过来，囫囵吃一口还要继续忙。
他俩去的晚，大部分人已经吃完了。就剩下十多个人分散着坐在地上捧着饭盒狼吞虎咽的吃。而摆在不远处的大垃圾桶里堆着满满当当吃剩的盒饭，散着一股子腥味。
陆知远没这么吃过饭，不知道是个什么流程。傅文洲只是让他找个地方坐，就转身离开，约莫过了两分钟左右又折返回来，手上还多了两份饭。
他把其中一盒递给陆知远，又拿起先前盖在陆知远身上的衣服，把它铺在了地上。
“你坐这。”
等到陆知远坐过去，傅文洲便随意的盘腿在他身边坐下了。他吃饭的时候不理人，一口一口吃的极斯文。除了地点不对环境不对，陆知远都要以为傅文洲此刻坐在哪家西餐厅里。
陆知远不算太饿。他捧着饭往边上挪了挪，然后拍拍摆在地上的衣服，“老师，你坐这！”
傅文洲没动，“不用，吃你的饭。”
吴园长一直等着所有人吃完饭好喊人过来收拾。这会儿瞧见傅文洲他俩，迈着四方步就找他来了。他探头看了眼俩人的盒饭，啧了一声。
“我怎么瞧着你们的盒饭和我们吃的不太一样呢？你这个忒豪华。”
然后他伸手摸了摸陆知远饭盒的底部，呦了一声，“还是热的。”
陆知远捧着饭盒相当认真的问了一句，“饭不都是热的吗？”
“哪儿能啊，一看你就没吃过大锅饭。早早煮好了在一边摆着，去的早的人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去晚了甭说热的饭了，连口汤都喝不上。”
“你这肯定是特意给你留的。”
“那谢谢园长。”陆知远这谢谢说的那叫一个真心实意。
“别谢我啊。要谢就谢……”
“园长，动物园那一摊子事没忙完呢吧？”
得，吴园长听出了傅文洲的赶客之意，又迈着四方步走了。只是他走到半路又折返回来，“对了知远，林昭好像找你呢，你吃完记得去先前那地方找他。”
“哎，知道了。”
“我这哪天高低给动物园所有地方都装上wifi，不然没信号，来来回回传话都要靠人工，费劲。”
吴园长一边絮叨一边又走远了，不知道又上哪儿闲聊去了。
陆知远担心林昭出事，饭吃的也心不在焉，只知道往嘴里塞，根本尝不出来什么滋味。再加上周围蚊子多，陆知远的血又宝贵。他生怕给这动物园喂出一个蚊子精，吃两口就得赶一赶周围的蚊子。
“不想吃就扔了。”
傅文洲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说完就起身走了，也没管还坐在那的陆知远。
陆知远心里搁着事，听见这话又往嘴里塞了满满一大口，这才收好东西起身找林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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