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娇能抗饿,但她扛不住困。
耳鼠们白天跟着赶路,这会挤作一团和马儿睡在一起,鹓雏依旧是个快乐的小鸟,她站在侍卫长的肩上,正听到“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立马飞回了白娇身边。
“呼呼,终于听完了。”鹓雏小声说。
连肆拿了根长长的芦苇逗她,“不爱听还听这么久。”
鹓雏才懒得搭理他手里那根草,“天师教我的,求人家帮忙,就不要嫌弃人家。我让他给我讲故事,就算讲的没意思,我也要听完的。”
道理学的是挺好,但到底还是个小孩子,鹓雏没一会就头枕地睡了过去,白娇拎起她毫不客气的扔在了枕头上,皮糙肉厚的小鸟翻了个身子抻了抻小短腿继续睡了。
有听力绝佳的耳鼠们,还有神蛟坐镇,侍卫长摆弄几下火堆,便也跟着席地而坐,这是他出行以来最安稳的一次,探查轮不找他,打架更是靠边站,毫无后顾之忧。
白娇打了个哈欠就要躺下,吓得连肆脚往哪放都没个准备了。
明明是个宽敞的破庙,他却觉得拥挤。
侍卫长整理的两处干草垛并不相近,但今晚他多少还是有些做贼心虚的后怕,哪怕结果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他躺上了另一处干草垛,一闭上眼,就是白娇亲吻着他的样子,半垂的羽睫扫在他的脸上,带来了全然陌生的感觉。
他干脆睁开眼,盯着头顶上的黑暗。
可是为什么连黑暗都没办法让他静下心来。
白娇,白娇,白娇。
他已经完全没有办法睡着。
夜间还是极凉的,侍卫长起身添了几次柴火,最后也抵不住困意靠着墙角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耳鼠们是被奇怪的声响吵醒的,它们私下商量无果,便跑到屋内想要叫醒神蛟,没想到被一夜未睡的连肆给吓了一跳。
“巫主您怎么!”怎么看起来跟绘本里的鬼似的!
“我无事,”连肆说,他的嘴唇因为干燥看起来毫无血色,上唇还多个了十分明显的伤口,加上一夜未睡,看起来着实让人担心,“是外头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好像有什么东西朝着我们这儿来了。”
是他们么?
“好臭的味道——”鹓雏揉着眼睛抱怨道,“是谁呀?跂踵也没有那么臭的。”
白娇也醒了,空气里的这股味道,她是熟悉的,“这冲天的怨气,是蜚。”
说话间外面的声响已经到了常人都能听到的程度。
刚出破庙就看见侍卫长拿着剑站在门口,小心戒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耳鼠们在侍卫长身后缩成一团,看到白娇来了,它们更是一窝蜂的挤到白娇身后,差点把连肆给撞了。
这群老鼠,之前是谁怕蛟龙怕的要死的来着?
不远处有地动山摇之势,飞鸟哀鸣,走兽夜奔,一阵浓重的黑烟裹着一只房子般大小的黑影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直勾勾的冲了过来。
篝火骤然熄灭,白娇眼神一凛,风驰电掣之间往前一冲。
众人只见白光一闪,一条银白色的蛟龙撞上了那只黑色的怪物,两方都被撞的停了下来。
白娇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沾染的黑气,那些黑气仿佛带着目标,想往她刚愈合了外部的伤口里钻,她蹙眉,飞快的驱散了这些黑气。
黑雾被冲散了些许,露出了藏在里面的怪物。
这只蜚生的巨大,身上有各种各样的伤痕,有的已经结成了一道丑陋的疤,有的还隐约可以见到里面森森的白骨。
白色的牛首之上只有一只灯笼半大小的眼睛,此刻正向外淌血,伴随着它的怒吼声,眼里的血水淌的更快,落在地上使得草木一下子就枯萎了。
“他好痛苦。”鹓雏躲在连肆的怀里道,凤凰精通音律,蜚的每一声怒吼都带有浓浓的怨气与不甘,直刺小凤凰的脑海。
白娇也沉默了,蜚本是太山之兽,如今长途跋涉到了南荒,一路上也不知遇到了多少坎坷。
“不要再靠过来了。”白娇呵斥它,浊气那么重的东西,她也是第一次见。
但蜚好像根本听不到,它抬起前蹄,不断的刨着地面。
看着面前就要发动第二次进攻的蜚,白娇不悦道,“又是个没了神智的东西。”
“如何处理?”连肆问。
“找到浊气汇聚的地方,”白娇解释,“说不定还能给它个痛快。”
连肆取过挂在侍卫长后腰上的弓箭,上前一步,越过白娇,站在了最前方的位置上。
“哪里?”他问。
白娇细细的看了看,发现了一处浓黑异常的地方,“尾巴。”
随着话音一同飞出的锋利箭簇扎进了蜚的尾巴里,突如其来的巨痛激的它头昏脑胀,原地打转不分方向,直直的撞上了破庙旁的山壁里。
瞬间落石裹尘土下落,带起了呛人的烟尘,悉数落在了蜚的头上。
蜚像一座小山一般,摇晃片刻后倒在了地上,荡起了一圈尘土。
它的眼睛不再淌血,变的缓慢而无规律的转动,直至连肆一行人走到它身前。
“凤凰,蛟龙,还有——”它尾巴上带有的浊气被连肆一箭射穿,现在神智难得清明,“人类。”
“你为何要攻击我们?”连肆捂住鼻子问。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蜚嘶哑的鸣叫了几声,随着它的力竭,眼眸中溢出的鲜血越来越少,“你们唤我而来,又厌我而去,我这一生早就该结束,却因浊气滋养弄成如今模样,如何谈得上为何?”
白娇瞬间明白了发生过什么,这样的事她实在看的太多了。
无非是祈求带来瘟疫的蜚能够带走瘟疫,但后来发现这么做只能加重瘟疫,于是按照一些传说,用尽各种方法驱逐蜚,认为驱逐它就可以赶走瘟疫。
可笑。
眼前这只蜚,一定是被什么力量给牵制在了这片土地上,才落得这样被驱逐,也无法离开的境地。
同为精怪,这是她最后的怜悯,“你还有什么想做的?”
灯笼大小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一些东西。
鹓雏吐了口火,将蜚的尸身点燃。
冲天的怨气与作呕的恶臭渐渐消失,留下的,仅有一片狼藉和属于蜚的四根角。
身为人类,连肆和侍卫长没有听到蜚最后的话语。
白娇看着凤凰之火中不断净化的浊气,“蜚说,它想回家,山里有家人、朋友。如果还有机会,他不会再认识任何一个人类。”
泪流满面的小鸟哭的伤心,上气不接下气还打嗝。
白娇从草木灰里拣出了蜚的四根角。
精怪修行到一定的岁数,会化为世间万物,能够留下的,大多只有角与牙这类更为坚硬的东西,有的或许什么也留不下来。
“巫主大人,这四根角就由我送往太山,”侍卫长主动请命,声带哭腔,“不消五日,我定追上来。”
白娇看了他一眼,啊,怎么哭还会传染吗?
连肆摆摆手。
伤心小鸟鹓雏将自己的眼泪涂在了侍卫长的脸上,一阵小小的火辣过后,鹓雏说,“虽然你故事讲的不好,但我的眼泪可以保护你不被瘟疫所伤,一路上你要多多练习讲好故事。”
破庙外聚集了非常多的村民,可无人敢靠近,直到一位祭祀打扮的长者分开人群走了过来,冲着连肆一行人深深的跪伏,后面的村民们忙跟着跪在了地上。
但没有人在意他们。
瘟疫离开之前,他们又要付出多少呢?
马车很快重新出发,少了侍卫长看路,耳鼠们纷纷上岗。
鹓雏哭累了沉沉睡去,白娇松了口气,“总算是睡着了。”
连肆顺手揉了揉鹓雏的头,感受到小脑袋还在一抽一抽的,他毫不留情的说,“梦里还哭。”
清溪寨说大也并不算大,只是地势东西走向,车子行过了晌午,才算真正的看不到人烟了。
白娇出行,向来是不问过程的,她只管着不要错就行,像此行这样坐在马车上慢悠悠的,是从来没有过的。
她双手撑在窗棱上,略略抬高了身子望向窗外,原本刚刚好的袄子往上那么一带,露出了一截细白的腰。
比袄子上保暖用的皮毛还要白上一节。
连肆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被白娇反抱住的自己,他的手就是揽在这么细的腰上吗?
不能再看了连肆!
他伸手去拉白娇的衣服,引得白娇回头看了他一眼。
“着凉。”连肆小声,像是个做错事被抓个正着的孩童。
白娇顺着他的手看到了自己露出的腰,她不以为然,“我不是人,不会着凉。”
“也是。”连肆收回了手,带着些他自己也没明白的遗憾。
白娇瞧了他一会便被窗外的飞鸟吸引了注意力。
连肆暗叹一声自己没用,自从那晚被白娇咬破了唇,他到现在也没敢好好的看过她。
“连肆,”白娇喊他,“你伤好了没?”
连肆莫名其妙,“我?”
“对呀,”白娇伸手抱住连肆的腰,“好了我就再咬一下吧,看看是不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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