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到达汾水,天还处于一片灰蒙蒙之际中,他们就近找了一家客栈打尖。
等到天亮人多的时候,才准备继续出发。
沈平玉结完账,小二见他们三人气质非凡,一甩白色搭肩,笑嘻嘻地说:“客官若是住的舒坦,下次打尖住店还请多来照顾照顾小店生意。”
沈平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请问小哥,十个月以前的那件灭门惨案”
他还没说完,刚才笑脸相迎的店小二瞬间变了脸色,不耐烦地说:“客官打尖住店我们都欢迎,可您若要问些有的没的那就出门左转,恕不相送。”
之前惨案刚刚发生时,沈平玉就来查过,可是这里的百姓对此事忌讳莫深,皆是缄口不提。现场留下的线索几乎是等于没有,所以才成来一桩无头悬案。
他想着将近一年的时间了,这里的人或许现在愿意说些什么,可是他们还是老样子。
“叨扰了。”沈平玉轻声道。
走出客栈以后,温望远说:“师尊常常派我暗访此地,他们行为始终如一。可能知道点什么,但就是不愿意透露出来。”
沈平玉摇头叹息道:“现在线索甚少,只知晓汾水惨死的那二十五口人的主家叫王乔,官居都转运盐使司,别的一概不知。不过我调查过他的上下级,他们倒愿意谈一谈,说王乔亲民和善,鲜少与人结仇。可这些百姓为什么”
他还没说完,江白就忍不住的笑了出来:‘那只能说明师尊问的人都说了假话。”
沈平玉不解,问道:“子嵩,此话怎讲?”
江白伸了个懒腰,目光从街边那些吆喝叫卖的小贩身上流过,懒懒地说道:“朝廷官府,官官相庇,一人能够牵扯到多方的势力利益。王乔一死,可能会暴露出不少人,他们自然不希望此事长久地调查下去,都想着早日稀里糊涂的结案,肯定没少警告当地百姓,最后此事就只能归罪于师尊你的办事不力。”
他顿了顿,眼中尽是嘲笑:“而且王乔做的是都转运盐使司,这是个富得流油的肥差,其中好处不言而言,这些年指定没少刮百姓油脂。所以没有一个百姓敢站出来为他说话。”
沈平玉疑惑道:“这些子嵩是怎么知道的”
江白道:“猜的。”
其实这些东西并没有太复杂的机关在里面,需要的不过是通达的人情世故而已。
可这个偏偏是沈平玉缺少的。
“虽然是猜的,但有一个地方能够印证我说的话。”
沈平玉:“哪里?”
“摘星楼。”江白勾唇道。
温望远脸色忽地变白,喉咙下意识的滚动了一下。
“我记得子嵩不曾来过汾水,怎么这么熟悉这一带?”沈平玉在茯苓庄就有这个疑问了。
江白抬抬眼皮,转动着手指上的玉扳指:“在天子的眼皮子下,那些达官贵人、富家子弟可都是人模狗样,不敢太放肆。汾水离京都不算远,这些人便都溜到这里寻欢取乐。摘星楼自然成了他们的温柔乡。”
“师尊是觉得我会是个例外吗?”他笑着问道。
沈平玉静默了片刻,觉得江白自然不能够是例外,在礼靖王府时,关于江白各方面的流言蜚语就已经名动京城了。
其中不乏他喜爱男色,嗜色成性之类的传闻。
“子嵩贪玩的性子还真是一点没变。”沈平玉替他和自己找好了台阶。
贪玩?
沈平玉居然用贪玩形容他?
江白其实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听到这句话,不由得笑了。
师尊真是越来越把他当作小孩子哄了。
如果他真是个小孩子,能遇见一个像沈平玉一样愿意哄着他的人,那该多好。
可惜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到了。”温望远道。
他们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摘星楼。
临水而造的楼阁,极其漂亮雅致,阳光下牌匾上的摘星楼三个巨大的金字闪闪发光。
到了夜时,天上的繁星映入水中,与楼阁水中的灯火通明的倒影相互叠加,或多或少都有了摘星的意味。直教那帮达官显贵挪不开眼睛。
确实是一处供贵胄尽情享受的好地方。
他们一进去,迎面就走上来两个装扮很漂亮的姑娘,
不似普通妓院里的胭脂俗粉,这两个姑娘举止得体大方,给人大家闺秀的错觉。
两人行完礼后,其中一个姑娘开了口:“敢问三位公子是想摘星还是坐楼?”
沈平玉和温望远都静了下来,默默地等着江白回应。
江白笑道:“来这里的,有几个是坐楼的?”
那姑娘听了,浅笑回道:“那公子们便是摘星,只是不知是摘水星还是月星?”
江白知道沈平玉和肯定听不懂,于是故意向他解释道:“师尊,人家是在问我们是找姑娘还是找小倌呢,我也不好决定,还是师尊决定吧。”
温望远:“……”
沈平玉陡然红了脸,缓了缓后,吞吞吐吐地说:“这……找谁也不太好吧,能不能不找?“
那姑娘闻言,怔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沈平玉是初次来这种风花雪月地方,于是耐心道:“公子不必担忧,我们这里会对您到访行程严加保密的。”
江白见沈平玉窘迫,顿时心情大好,也不打算继续逗他了,装作很无奈的模样,摊了摊手:“我师尊说了,谁也不找。那就还请姑娘请一下你们老板。”
姑娘颇为疑惑,来这里的人要不是找女人就是找男人,还没见过几个找她老板的,但本着优秀的职业素养,还是镇定地问:“敢问公子找我们老板是有何贵干?”
“苍梧山的仙首来问些事。”他用眼神指了指沈平玉。
那姑娘顿时福至心灵,愧疚道:“我们老板不在,但我们老板委托了萧老爷来管理摘星楼。”
“水凌,谁找我啊?”大堂中间的楼梯上忽然走下来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他睥睨着众人说道。
几人俱是抬头。
江白还以为是哪门子的萧老爷,原来是他找了整整三年的箫何啊。
他一下子笑了,有时候啊,缘分这种东西真是妙不可言。
姑娘毕恭毕敬的回话道:“说是苍梧山的仙首,找您问点事。”
萧何听是苍梧山的仙首,立马从楼梯下飞奔下来,热情似火的问:“哪位是仙首啊?
沈平玉略显尴尬,咳了几声:“我是。”
萧何一把握住沈平玉的双手,激动的说:“我可终于见到了三十三仙门的仙首,真是毕生荣幸啊。”
沈平玉用力地抽回手,淡淡道:“言过了。”
他眼睛在沈平玉旁边两人身上转了转。一个冷若冰霜,还有一个……说不上来,好像是在对他笑。
仙门的人可真奇怪,不过皮相真是上乘极品,尤其是这个黑衣的仙门弟子。
“这两位是?”
沈平玉说道:“这是家徒江白,这是沂霜仙尊的弟子温望远。”
江白冲他笑了笑,道:“在下江白。”
而温望远只是冷冷的点了点头。
“仙门弟子果然都是气度不凡啊。”萧何指了指江白笑着说道,“不知鄙人眼拙还是怎么着,这位仙长很是眼熟。”
“看来箫老爷仙缘匪浅啊。”江白说道。
萧何闻言,大喜,忙道:“仙长有所不知,鄙人一直都是非常向往修仙,自己常在买一些丹药,锻造修仙的根骨。而且我真的能够吃的了修仙的苦,现在已经完全戒除酒色了。不知仙长看鄙人现在有没有修仙的根骨?”
修仙的根骨是与生俱来的,岂是吃几颗药丸就能锻造出来的?
这萧何一看就是让人忽悠了,沈平玉好心提醒道:“萧老爷……”
他还没说完,江白就打断了他的话,笑的格外真诚:“我师尊的意思便是箫老爷这种肯为修仙下功夫的人,肯定早就锻造出根骨了,到时候由我再给萧老爷通通经脉什么的,您呀就也能修仙了。”
这话听得连迎客的姑娘们都眉头一皱,可知是有多假了。
可这萧何早就鬼迷心窍了,天天就盼望着得道成仙、长生不老,所以非常受用这话,立马喜笑颜开:“那我以后岂不就能和仙首一样活个三百岁了?”
沈平玉刚想要劝解。江白再次说道:“岂止三百岁,依照您的根骨,恐怕都能超过我师尊。”
萧何听后,似乎是预见了自己得道成仙,活得比沈平玉还久,于是猛地大笑,几乎胡子都在颤动,连道:“多谢仙长指点迷津,多谢仙长指点迷津,几位用得着我箫某的地方,我箫某一定万死不辞。”
沈平玉皱眉,心想这是什么胡言乱语,居然还有人信?
不过汾水百姓对那是都闭口不言,萧何或许是一个很好的突破点,所以他也就没有点破江白的谎话。
“那还请萧老爷告知下关于王家二十五口人的事情。”沈平玉道。
萧何皱了皱眉,思酎片刻后:“水凌,备件雅房,请贵客们移步。”
水凌在前面带路,萧何则解释道:“这件事不太好明着说,我们换个地方说。“
沈平玉点头。
雅房挨着湖泊后面,雕花小窗半开着,外面的凉风徐徐地吹进来。
一方矮腿木桌摆在窗前,四周放置着四个金线蒲团。
他们入座以后,萧何才道:“这事得从头说起。”
“王乔这人不简单的,他本来是京都王家的一个远方侄子,一贫如洗,日子实在过不去了跑来求他叔叔王令帮忙。王令当年是户部尚书,见他机警,就给他谋了个职位。”
“职位不大,勉强糊口。王乔后来和别人一起陷害他叔叔才爬上来都转运盐使司这个位置。他贪财好色,弄了一帮酒肉之徒,在他手下做事,把整个汾水搞的乌烟瘴气。所以百姓恨他。“
萧何叹了口气,又道:“他很会讨好人,拿来不少好处,如今出事了,大家都怕以前的烂账被翻出来,只想赶紧结束这件事,所以警告百姓们,谁敢和仙门里的人说此事,活不过明日。”
“其实仙首之前的事我也听说了,那也是有人刻意而为之,不过是转移注意力而已。”
沈平玉说不出话来,他还记得那个七旬老汉声嘶力竭地为她女儿讨还公道,因为无能而愧疚难过,可是现在竟然有人和他说那都是假的……
多么可笑啊。
江白懒懒的瞟了他一眼,笑着说:“这些人真是缺了大德了,白苦了我师尊的。”
沈平玉苦笑。
“哎,王令这辈子事真的苦啊,女儿远嫁金阳那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自己又被侄子整垮,晚年坠崖而死,不得全尸。”萧何唏嘘道。
沈平玉咯噔了一声,问道:“他女儿叫做什么?”
“王茯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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