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稚现在的身份必然是不会骑马的,故而两个人到了跑马场后,萧成煜先上马给她打了个样。
宫里的跑马场在御花园东侧,宫里本就没多少地儿,实在腾挪不开,故而这跑马场也不过就两个景玉宫大小,马儿还没撒欢跑起来就到了头。
这小跑马场跑不起来,往常都是会骑马的宫妃过来散散心,骑着马溜达几圈就回去,权当散心。
而皇子们在上书房是有自己的跑马场的,前朝宽敞,那边的跑马场是宫内的一倍不止。
故而沈轻稚第一次来跑马场,就被这一小片草坪惊呆了。
“这也太小了。”沈轻稚迟疑地道,“这能跑得起来?”
萧成煜的踏云早就等在了跑马场,这会儿见了他来,立即跑到他跟前撒欢,讨要豆饼吃。
踏云是一匹纯黑的汗血马,个头高高大大的,非常健壮,炙焰跟它站在一起,足足矮了一个头,看起来十分小巧可爱。
沈轻稚看到踏云,不由眼睛一亮。
“陛下,您的马好漂亮,它叫什么?”
沈轻稚说着就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踏云的鬃毛。
然而踏云却不是个好脾气的,一感觉到沈轻稚的动作,它立即甩了下头,嘶鸣一声。
倒是个不让碰的吝啬鬼。
沈轻稚没忍住,冲它吐了下舌头:“不让碰就不让碰,我的炙焰才最好,你黑得跟炭一样,不好看。”
萧成煜头一次见她这么孩子气,心里那点酸涩和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心疼终于散去,他拍了一下踏云的头,对沈轻稚道:“它叫踏云。”
他顿了顿,对沈轻稚道:“踏云脾气不好,除了养马官和朕,旁人都不能碰它的。”
沈轻稚总结道:“名字挺好,脾气不行。”
萧成煜好笑地摇了摇头,他对沈轻稚道:“你先看朕的动作,等朕跑回来再教你,学骑马是不能着急的。”
沈轻稚便点了点头,然后就看到他衣摆一撩,用一个非常利落潇洒的身形翻身上马。
一看就是熟手了。
若她是个从来都么骑过马的人,这会儿肯定会觉得眼花缭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就窜到了马背上。
故而沈轻稚适时露出茫然神色:“陛下……您是怎么上去的?”
萧成煜低头看她一脸茫然,顿了顿,又特别利落地翻身下马。
“你看好,这一次朕做慢一些,先拽住马鞍,然后踩上脚蹬,这么一翻身,就上来了。”
萧成煜几乎是一句话一个动作,慢得仿佛时间倒流,他这么一演示,反而显得有些僵硬得可爱。
沈轻稚用衣袖掩住唇,偷偷笑了起来。
萧成煜本来已经骑走了,听到她的笑声,又无奈回过头来看她。
“宁嫔娘娘,还想不想学会骑马了?”
沈轻稚立即横眉冷肃,认真道:“想!”
萧成煜便调转马头,侧转回身,回到了沈轻稚面前:“要不朕直接教你吧?”
“好!陛下最好了!”沈轻稚大声回答。
萧成煜无奈笑了笑,他翻身下马,然后就叫来养马官,让他牵走踏云。
计划很好,但踏云不干了。
原来萧成煜还是太子的时候,虽然也很忙碌,但偶尔还是能骑马外出,亦或者去清洲园策马奔腾一番,隔三差五的,踏云总是有些事情做的。
现在可好了,这几个月萧成煜根本就没工夫骑马,踏云就只能在小跑马场溜达,这一下就憋屈的不行,脾气也日渐暴躁。
结果萧成煜好不容易抽空来了跑马场,才骑上它没一刻,不过就慢悠悠溜达了一圈,萧成煜就下了马,抛弃了它。
这是人能干的事吗?
踏云很委屈,踏云很生气,踏云看着萧成煜嘶鸣,嗷嗷叫着不肯走。
养马官吓得面色惨白,却死活拉不走踏云,踏云可是汗血马里的头马,又高又壮,来两个养马官都拉不走它。
萧成煜:“……”
沈轻稚:“……”
沈轻稚又想笑了,这马还挺有意思,瞧着很是机灵的样子。
踏云是萧成煜的爱马,是先帝特地给他挑的头马,现在见它生气,萧成煜倒也不恼怒,心里还是有些怜惜的。
他如今政事繁忙,没时间陪伴它,确实让这头马受委屈了。
萧成煜这么想着,就对沈轻稚道:“朕先哄哄它。”
可皇帝陛下哪里会哄人,他又是顺毛又是喂食,踏云都不肯依,就立在那昂着头生闷气。
沈轻稚看不下去了。
再耽搁一会儿,天都要黑了,还要不要用晚膳了?
天大地大,什么事都不能耽误宁嫔娘娘用膳。
她牵着炙焰上前两步,把手里的豆饼往踏云面前一送,笑着对它说:“等一会儿我学会了骑马,就让你跑一会儿,好不好。”
踏云刚才还不让她碰,碰一下都要叫唤一声,这会儿看了豆饼,倒是乖巧了,定定看了她一眼,然后才低头吃起来。
瞧这样子,大概也是个吃货。
沈轻稚没有去碰它,只是温柔道:“你的主人太忙碌了,冷待了你,不过过几日就好了。”
她自己都没察觉,她的声音中有多么欢欣雀跃。
“过几日咱们就要出去玩了。”沈轻稚说。
她同踏云絮絮叨叨说了会儿话,一连喂了三块豆饼,踏云大抵吃饱喝足,倒是乖顺下来。
见萧成煜过来教沈轻稚上马,它也没闹,只是冷冷看着比他矮一个头的炙焰。
小矮子,不值一提。
沈轻稚不似寻常的闺阁千金,她身骨柔软修长,其实很适合习武骑马,她本人又胆大聪慧,对于马儿有着天然的喜欢。
故而萧成煜教了片刻,她就说自己学会了,想要上马试一试。
萧成煜看了看炙焰的个头,想了想便道:“那朕先扶你上马,等你学会了,再带着你走两圈。”
有天分的人,学什么都很快。
沈轻稚就是个有天分的人,她被萧成煜扶着腰,一手马鞍一手缰绳,脚上一蹬,很轻松就把自己踩了起来。
萧成煜的大手炙热有力,稳稳抚在她腰上,让许久都未曾骑马的沈轻稚心中甚安。
有萧成煜在,她就不用害怕。
沈轻稚曾经确实会骑马,不过此时的她是不会的,故而身体并不会随着心而动,待她踩着脚蹬站起来,却怎么都不敢把另一条腿迈上去。
于是,宁嫔娘娘就僵在了原地。
她控制不了自己了。
这回,偷笑的就换成了皇帝陛下。
萧成煜眉毛微微一挑,唇角轻轻勾起,却到底为了宁嫔的面子没有笑出声来。
他右手微微用力,稳稳撑住沈轻稚的腰肢,一边用很低沉的嗓音道:“快狠准就能上马,你右腿用力,我扶着你不会摔倒的。”
沈轻稚声音有些颤抖:“真的吗?可是好高啊。”
萧成煜都快压不住喉咙里的笑声了。
他轻咳一声:“真的,朕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倒是没有的。
而且沈轻稚以前也会骑马,现在会这般,一个是因许久都不曾骑马,另一个也得做做样子,总不能上来就学会,那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她不敢低头,努力想要控制自己的腿,可费了好大力气,右腿就跟绑上了石头,一动都不能动。
她心里其实不怕,但身体是怕的。
萧成煜叹了口气,右手扶住她,左手一个回勾,就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哎呀。”沈轻稚轻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了萧成煜的脖颈。
“陛下……”直到沈轻稚在萧成煜怀里坐稳,她才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陛下,您吓坏臣妾了。”
萧成煜低笑两声,胸膛都带着震颤:“怕什么,朕还能摔着你?你缓一缓,咱们重新开始。”
沈轻稚缓了几口气,然后就对萧成煜道:“陛下,放臣妾下来吧,臣妾怪沉的。”
萧成煜虽然把她放到地上,扶着她站好,但还是说了一句:“一点都不沉,朕能一直抱着你走回景玉宫。”
沈轻稚:“……”
陛下,就没必要在这时候好强了。
不过她刚经历过一次,被萧成煜那么一闹,她身上的胆怯消去不少,第二次再上马的时候,就很轻松跨坐到了马背上。
但她坐是坐上去了,人却依旧不敢动。
萧成煜于是便翻身上马,坐到了她的身后,一边教她如何牵动缰绳,一边扶住她的腰,教她如何在马背上发力。
他这么耐心教着,炙焰就很懂事地缓慢踱步起来。
一开始沈轻稚没发现它开始走了,待到她发现的时候,已经熟悉了在马上的颠簸感。
因是第一次学马术,故而萧成煜今日一直带着她骑马,两人共乘一骑,在这怕马场里转了好几圈,沈轻稚就渐渐找回了当年的感觉。
两人这么一学,就学到了晚膳时分,待最后一圈骑完,沈轻稚又累又饿,就是再好玩她也不想骑了。
她对身后的萧成煜道:“陛下,咱们回去吧?臣妾饿了。”
萧成煜也觉得有些饿了,便道:“好,回宫吧。”
萧成煜先下了马儿,然后伸出手,要去抱沈轻稚。
“不用,陛下,我学会了!”
沈轻稚却不要他抱,她自己握住缰绳和马鞍,用很漂亮的姿势翻身下马。
然后……她就直接栽倒在萧成煜胸膛里。
第一次骑马,她腰腿酸得不行,根本站不稳。
萧成煜抱着她,倒是没嘲笑她,只是在她耳边说:“宁嫔娘娘,体力还是不行,得练。”
沈轻稚哼了一声,等到缓过劲儿来,才跟他一起回了景玉宫。
现在的景玉宫更为宽敞舒适,萧成煜用过晚膳就去批折子,直到黄昏过后,星夜踏来,他才沐浴更衣,牵着沈轻稚的手一起回了寝殿。
这一晚上,沈轻稚依旧没睡好。
后来做梦的时候,她也一直觉得自己骑在炙焰的马背上,被萧成煜带着,跑在宽阔无边的草地上。
头顶是蔚蓝的天,身边是鸟语花香,身后则是炙热的胸膛。
沈轻稚却并不觉得愉快,她只觉得累。
腰腹双腿无一不疼,无一不酸。
在梦里,沈轻稚还念叨了一句萧成煜。
“你是真不累。”
————
八月三十这一日,五更天时各宫就点起了灯。
天际的银月只剩个月牙儿,半遮半掩藏在云层里,宫巷里凉风习习,卷起了不知何人丢失的帕子。
那帕子飘飘荡荡的,一路从各宫室上空飘过,最终落到了鱼跃门前。
东西六宫中,各宫宫人几乎一夜未眠,此刻都轻手轻脚在收拾贴身行礼。
此番远去东安围场,一路要坐车辇,车辇比马车要稳当许多,只要一直走官道就不会太过颠簸,只是行路缓慢,把一日的马程直接拖延至五日才能抵达。
对于皇家出行,尤其有皇帝、宗室和妃嫔时,慢一些反而是好事。
毕竟侍奉的御膳房、库房、尚宫局和各路驿站都要提前准备,否则御驾一停,后面的膳食补给送不上来,那才叫闹心。
且仪驾行程过快,各地官员还没来得及见上陛下一面,那皇帝大费周章出宫一趟就没了意义。
萧成煜虽很是勤俭,但有些时候是不能勤俭的。
就比如圣驾出行,该有的威仪和体统是一定要有的,他就是自己想俭省也俭省不了。
故而他也没让宫妃郡王们也跟着轻装简行,还是按照常例让各宫先把才常用的行礼送至尚宫局,尚宫局早就已经送到了东安围场的行宫。
今日各宫宫人收拾的是这五日路途上的体己之物。
在这一片纷纷扰扰里,望月宫里却死一般沉寂。
蒋敏今日醒得很早,大约四更天时她就睡不着觉了,在床上翻来覆去躺得心烦,便索性坐起身来穿衣。
她很快就收拾好自己,一路轻手轻脚来到望月宫前殿的寝殿里,对坐在门口的大宫女丢了个询问的眼神。
蒋莲清规矩大,人也很是冷酷,她的宫女守夜都只能在门口坐着,还不能睡熟,大多都是昏昏沉沉熬一整夜。
这会儿大宫女翠枝正迷蒙着双眼,忽然在寝殿里看到一个灰扑扑的人影,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待脑子好不容易清醒些,她才吓得一个激灵。
蒋莲清睡觉时不喜吵闹,也不喜光亮,故而内寝殿里昏暗一片,宫灯全部都被熄灭了。而外间门口,也不过只立了一个小烛台,勉强让值夜宫女能看清景物。
翠枝好歹是宫里多年的老人了,这会儿即便很是惊慌,吓得全身汗毛竖起,她也没惊慌失措地失声大叫。
“姑姑?”翠枝爬起来,勉强看出来人是蒋敏,便小声询问。
她那声音比蚊子叫还轻,轻得几乎听不见,但蒋敏还是冲她点了点头。
蒋敏快步来到门前,即便屋里这般昏暗,她却行走如常,甚至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夜里如何?”蒋敏来到翠枝面前,低声问。
翠枝回过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回禀姑姑,娘娘夜里睡得很好,也未叫起。”
她这么说,但蒋敏的心却悬了起来。
“没有叫起?”
蒋敏蹙起眉头,她绕过翠枝,轻轻推开了半阖的房门。
为了方便宫人进出伺候,也为了不发出太大的声响,寝殿的门都是半掩着的,推开时不会发出撞击声。
蒋敏跟做贼一样,蹑手蹑脚进了贴着细窄的门缝进了寝殿,寝殿里安静至极,就连蒋莲清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她日日都陪在蒋莲清身边,对寝殿内的一景一物都务必熟悉,就算屋里漆黑一片,只有角落里摆放的夜明珠幽幽亮着微光,却微弱至极。
即便如此,她也依旧安静来到了床榻边。
隔着厚厚的帐幔,蒋敏侧耳倾听片刻,然后便伸手掀开了帐幔一角,往里面悄然看去。
借着夜明珠的迷蒙微光,她看到了一双明亮的眼。
躺在床上的人双目大张,乌黑的眼珠就那么直勾勾盯着蒋敏,险些吓得她后退一步。
但蒋敏忍住了。
蒋敏一看便知,蒋莲清是一夜未眠。
蒋敏心中叹气,她把帐幔挂好,又去暖炉上取了温水,回到床边对蒋莲清道:“小姐,喝口水吧。”
她没有唤她娘娘,蒋莲清最不爱听娘娘两个字,总觉得是别人在嘲弄她,让她浑身难受。
谢景还没住进来,如今的望月宫还属于她一人,蒋敏就让上下都不喊她娘娘,喊她小姐。
反正她们家小姐也被禁足了,宫里人出不去,宫外人进不来,喊什么都没人管。
听到小姐两个字,蒋莲清瞪大的双眼才转了转,她目光里失去的神采逐渐回笼,终于有了些常人的反应。
蒋敏看她这样,心里难过死了。
她搀扶着蒋莲清坐起身来,喂给她一口水,等她把水都喝进,才低声道:“小姐,他们都走了,咱们留在宫里多好,清净着呢。”
“之前德太妃娘娘不能来看望小姐,等他们走了,娘娘就能来看望你了。”
蒋莲清沉默不语。
蒋敏想了想,又道:“您看,去东安围场的人比留在宫里的少,这不是什么大事,娘娘也不必往心里去。”
“你以为,我在忧心此事?”蒋莲清哑然开口。
刚被禁足的时候,蒋莲清每日都在望月宫里发脾气,把望月宫里能砸的古董瓷器都砸了一遍,最后还是蒋敏拦着,才把剩下的珍贵古董保护了下来。
在闹了几日之后,德太妃让宫人来宽慰了她一番,蒋莲清这才有所缓和。
刚开始被禁足的时候,蒋莲清还能好吃好睡,可时间一久,她就越发烦躁,晚上不能入眠。
她不喜欢被人关着,哪怕是皇帝也不行。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糟糕的是她禁足没几日,萧成煜就下圣旨,说要八月底去东安围场秋狩,名录里那么多人,就是没有她。
这也难怪,她一个禁足的人,就连望月宫都不能出,更何况是去东安围场了。
但她就是不甘心,就是愤懑,就是怨恨。
凭什么?
就算沈轻稚并未行厌胜之术,最后不也查清了?该罚的人都罚了,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萧成煜倒好,不仅禁足了她,还变相禁足了德太妃,他确实没下令直接禁足,却让德太妃出不了承仁宫的大门。
这个看起来霞姿月韵的年轻皇帝,背地里也满肚子坏水,就连心都是黑的。
这种愤怒一直延续到了今日,今日皇帝陛下要高高兴兴带着爱妃们出宫秋狩,而她依旧要被困在这狭小的望月宫里自生自灭。
蒋莲清更睡不着觉了。
她躺下就睁着眼,明明很困,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睡。
她满心满眼都是恨意。
蒋敏见她虽然回过神来,却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不由有些惊讶。
“小姐这是何意?”
蒋莲清却在此时闭上了眼睛。
她阖起双眸时,面容却显得宁静安然,全没了平日的盛气凌人和冷傲孤高。
此时再看她,蒋敏恍惚之间,会以为她们还在清溪蒋氏。
蒋莲清哑嗓子开口:“在家中时,没有任何人敢如此对我,就连兄长也都是彬彬有礼,他是清溪有名的才子,是莲花一般出身的仙人,同这些泥腿子是不同的。”
蒋莲清声音很幽静:“泥腿子即使翻身成了皇室,骨血里也依旧流着污泥,生生世世都洗不干净。我进宫而来,是为了家族,为了姑母,全没有为我自己一日。”
“可如今看来,我成全了别人,却无人成全我。”
若是蒋氏真的以她为重,最初就不会让她入宫,后来厌胜之术事发,她和德太妃被萧成煜责罚,蒋氏教导出来那么多学子,不少都是朝中的肱股之臣,却好似都忘记她们娘俩,不为她们说半句。
蒋莲清很清楚,不是他们忘恩负义,而是她父亲根本就没有发话。
他是不是已经忘了自己,忘了姑姑,忘了她们两个人的牺牲?
蒋莲清关在望月宫,一直都很易怒焦躁,故而蒋敏也不怎么敢跟她说外面的事,即便她也不是很清楚,却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现在听到她埋怨蒋家,蒋敏想了想,还是宽慰她一句:“小姐,老爷已经努力了,可张氏、王氏还有章氏、苏氏那些人都不是好招惹的,他们无论如何努力,都被打了回来,如此这般闹了一个月,最终也还是损兵折将,不少蒋氏的官员被撤换,老爷这才停了手。”
蒋敏轻轻拍着蒋莲清的后背,低声安慰她:“小姐,咱们就忍过这三个月,三个月过去,就能出望月宫了。”
蒋莲清低声笑笑,她的笑声一丁点欢愉都无,只剩下满腹的怨恨和苦涩。
“三个月之后呢?即便我能出望月宫,我也出不了长信宫,这一辈子都要看萧成煜的眼色过活,我不想这样。”
蒋莲清说着,眼眸里突然迸发出异样的神采。
她偏过头来,看向蒋敏。
“表弟这一次也一起去东安围场吗?”她问。
蒋敏知道她最在乎萧成烨,听闻便道:“去的,这是陛下特地下的圣旨,除了顺郡王和诚郡王,就连大公主和穆郡王也都要去东安围场。”
蒋莲清若有所思点点头,她靠在蒋敏身上,感受到她的温暖和安慰,神情逐渐放松下来。
“我不会等太久的,姑姑,”蒋莲清对她道,“早晚有一天,我会成为这长信宫的另一个主人。”
此时寝殿里寂寥无人,只有她们主仆两个,蒋敏说话便也无所顾忌。
“是啊小姐,”蒋敏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目光里满时慈爱,“我家小姐生来便是灿阳,是清风,是松柏,是天际翱翔的凤凰。”
“这小小的长信宫困不住您的。”
蒋敏笃定道:“您会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同殿下一起俯瞰山川,坐拥沃野千里的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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