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肢体协调能力不太好?”
方以寒木着一张脸,垂眸注视着第无数次摔趴在地上的辛卯,幽幽地开口问道。
辛卯若无其事地咳了两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和手掌的灰说:“再来。”
方以寒撇了撇嘴,抱起双臂,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做了个抬手下压的动作,皱起眉头,按照方以寒先前教的办法,将脉冲能量包裹在小腿和脚的四周,而脉冲能量会自行与空气粒子摩擦产生某种场力,能让人在空中漂浮起来。
说起来其实非常简单,然而真正要做到像方以寒那样对“飞踏游走”运用自如,在空中健步如飞,甚至能够像刚才接住她时一样爆发力极强地冲到目标地点,脉冲的分配与调和实则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辛卯回想了一下刚才翻倒时究竟是哪里有些异样,尝试着给左脚的脚底多分了一些脉冲,成功地让自己飘了起来。
方以寒见状,略带讶异地挑眉,颔首称赞道:“可以啊,刚说完就有进步。现在走两步试试?”
闻言,辛卯咽了口唾沫抬眸看了他一眼。她心里正打着退堂鼓,却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于是咬了咬下唇,决定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迈。
“哪只脚要抬起来,就先把哪只脚上的脉冲给撤走,”方以寒见她似乎是因为摔多了有些犯怵,出声提醒加安慰,“不着急,慢慢来。”
辛卯始终紧锁着眉头,目光紧张地落在自己的脚背上,半点注意力都不敢分散,正要跨出去,一抬脚便直觉不对,又重新收回了脚,站在原地摩挲着下巴,脑袋里开始思考这玩意儿是不是有什么诀窍。
方以寒狐疑看她,见她盯着自己的脚瞧了半天,一会儿又抬腿,歪着头观察自己的脚,甚至不知道在尝试什么似的,脚底的金光忽闪忽闪的,好像是在调整脉冲的输出量。
“你在干嘛?”辛卯一直没动,停在那儿摆的动作又是奇奇怪怪,方以寒忍不住出声询问。
“我问你啊,既然这个咒术的名字叫‘飞踏游走’,那你现在用的,好像只有‘飞踏’,并没有‘游走’二字吧?”辛卯说。
方以寒被她这么一提问,问得整个人都愣住了。
看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辛卯也没在意,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如果只是把脉冲聚集到腿部和脚部,这样在战斗的时候分散精力不说,还会耗费大量的脉冲能量……会不会是——”
她自言自语着,忽然浑身都裹上了一层金光。下一秒,方以寒便见她猛地从站立点冲上了阳台,躬身抬脚踩在了阳台外的围栏上,以鞋底为圆心,骤然爆出一个巨大的圆环,整个人又弹射出去,在空中翻滚了一周后抬手朝前,手心聚集了大片金光,像一道屏障,让不断往前冲的辛卯缓缓停了下来。
方以寒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后,便神情微妙地抬头望着站定在空中的人。
当初他在俶阳上咒术课学飞踏游走,老师只说了一遍,他就能立刻在空中漂浮,而在空中行走,他也不过练习了三四遍,对于脉冲的运用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那时,咒术老师为他的天赋异禀而吃惊,毕竟很少有人能够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就能将这一咒术运用得游刃有余,他也从未质疑过,为什么被放在基础咒术一列的飞踏游走,在脉冲的使用上居然会这样复杂——一旦双脚的脉冲分配失衡,使用者会立刻整个人都翻倒过去。也许是因为他自己在用的时候很少失误,就算出现了翻倒的情况也是屈指可数,练习多了之后,他便从来没再出过差错。至于其他人的失足,他根本不关心,大多数甚至是高职介的辰侍不愿意使用飞踏游走的原因,他也不想知道。
直到今天他也不关心这些,但却被辛卯的做法彻彻底底地震惊了。辛家确实是彻底没落了,在时空域的历史记录中也很难搜寻到他们的痕迹,但他们的消失并非因为弱小。
自从见过密档里的内容,方以寒始终认为,能让过去垄断式统治寰塔的一族销声匿迹的原因,只能是背叛。
方以寒笑得有些苦涩。由于经历使然,早慧敏锐如他,实则隐约猜测出几十年前辛氏灭亡的真相,却不能明白个中原因。
看到辛卯自己领悟到这咒术中已经失传的精髓,方以寒震惊之余,心里也隐隐有些羡慕和嫉妒,也终于懂得,当初那样强势的辛家一脉会落得那种下场的原因,毕竟人总是想要毁掉那些比自己更强大的存在,不是因为恐惧,就是由于嫉妒。
而“强大”二字,那是刻在辛家人血脉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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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方以寒学完飞踏游走之后,辛卯出了一身的汗,回到房间又冲了个澡,躺进被窝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
这大半夜偷偷开的小灶在方以寒叫停之后,他莫名其妙地情绪低落,又莫名其妙地低声和她道了晚安后,没等她回应便转身离开了。
辛卯蹙眉翻了个身,闭上眼躺了一会儿,又重新睁开眼。
方以寒顶着一副难以捉摸的表情,转身离开的模样始终在她眼前浮现,弄得她一直想着这个场景,思绪也很是活跃,最后还是因为生理上太疲劳,迷迷糊糊睡过去的。
第二天她硬生生被千杼子敲门声给喊醒,不情不愿地去给这师徒两人做早餐,路过餐桌时,方以寒见到她,礼貌地颔首微笑。
看起来似乎挺正常,然而敏感如辛卯,一下就感觉出他浑身的疏离感,脸上的微笑也显得尤为官方。
辛卯也回以点头致意,但是并未理会这些,只是径直拐进了厨房,脑袋里却一直在回想、寻找自己昨晚做了些什么,让本来开始和她像朋友一样相处的方以寒又异常地疏远她。
以至于给蛋饼翻面时,她都险些用锅铲把饼面给铲坏了。
千杼子和两人一桌吃饭,他坐在餐桌的一头,两个年轻人则坐在餐桌的两侧,左右两边各坐一人,面对面低着头吃饭,完全没有眼神交流。
毕竟是自己的屋子,更何况千杼子本身也是岁者级别的辰侍,自然清楚这两个孩子昨晚上在他家庭院里学咒术的事。
别说是方以寒了,活了这么多年,见过不少的能人,千杼子却从未见过辛卯这样……思路清奇的家伙。
这俩孩子来他家的时候还关系不错,经历了这一出之后,方以寒明显是暗自和辛卯闹了别扭。教了方以寒这么久,千杼子把他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论品行心性,千杼子只要提起他必定是竖起大拇指,然而方以寒看着平时总是闷声不响,不怎么喜欢和人来往说话,其实想法多得很,脾气又倔,这回突然闹别扭,倒并不是因为眼红辛卯太厉害。
他那是因为自己看见对方的强大后,为自己产生了嫉妒的负面情绪而生气。
可是作为人,哪有不嫉妒别人的时候?
千杼子叹了口气,抬眼瞥了一下认真思考的辛卯——这姑娘连把蛋花吃到嘴角了都不知道。这丫头看着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直觉倒是准得骇人,估计是还在疑惑,方以寒怎么就突然态度大变。
只是方以寒那个二愣子,自己估计还没觉得人家感受到了这份疏远,还认为这态度转换得滴水不漏呢。
老者无奈地抿唇,眉心一蹙,佯装有些怒气,说:“你们两个!吃饭就好好吃饭!心不在焉的……人在这儿,魂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辛卯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仔细梳理昨天晚上的细节,被千杼子这么一嗓子,喊得一个激灵,筷子里夹着的一小块蛋饼也掉了下去,饼上的折皱正巧搭上了碗沿,像个小夹子似的扣在了上面。
方以寒也是一惊,手一抖,撞到了手边的玻璃杯,险些把牛奶给泼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玻璃杯里剧烈晃动的液体,一只手下意识地去握住杯子,见它最终没有晃出来,这才松了口气。
方以寒太阳穴一跳,眉毛抽搐着转过头问千杼子:“师父,您老人家这又是要干什么?”
“哼……我要干什么?”千杼子冷哼一声,斜睨他一眼,“瞧你们俩这一个两个,吃个饭都跟丢了魂似的……在老夫家里大半夜的这么闹腾我都没说嘴,陪老人家吃个饭都不能专心点吗?”
方以寒这回倒是没有回嘴,而是愣了一下,看向了辛卯。
辛卯也是少有的一怔,眼神也不由自主地朝方以寒那儿飘。
千杼子见状,瞧了一眼辛卯,接着又盯着方以寒看。辛卯发现了老者的这一举动,而师徒两人挤眉弄眼的,这千杼子显然是有话要单独跟方以寒说,碍着她在场,又不能赶她走,只好用这么艰难又无效的办法。
辛卯了然低下头去,面无波澜地把最后一口蛋饼塞进嘴里,接着又用手指勾过自己的牛奶,两手捧着玻璃杯埋头一饮而尽。
一老一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风卷残云般的速度解决掉早餐,随即又放下杯子,微微颔首对着方以寒说:“我吃完了,你慢用,我在外面等你。”
千杼子目送着辛卯朝客厅走去,直到那边传来关门声他才收回了目光,一低头却看见方以寒这小子已经继续吃了起来,不由恨铁不成钢地一巴掌招呼他的后脑勺。
方以寒被这突然袭击搞得,差点没把蛋饼戳到鼻子上,直起身子,惊魂未定地撸了一把脸后,恼火地摸了摸生疼的后脑勺,怒道:“您这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你个臭小子——”千杼子抬手作势要打,却见他下意识地往后一让,于是没下去手,只是骂道,“你难道没发现这丫头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你那点儿跟人家悄悄闹别扭,疏远人家的小心思早被看出来了!”
他表情一滞,旋即撇开眼,窘迫地挠挠鼻尖。
千杼子叹气,难得语重心长地提点他:“辛卯是个心思通透的,有什么事就跟她摊开了说,藏着掖着可没什么好处。”
方以寒垂下眼眸,沉默着点头应下了。
千杼子见他这闷蛋的样子,心里又担忧这孩子到底听明白了没,是不是理解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可别又把朋友越推越远了。
可他转而一想,儿孙自有儿孙福,若是聊得来,就算没他点拨也不会如何。
更何况辛卯其实是个有分寸的,他一个老头子,没必要掺和在年轻人打交道的事情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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