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在没有人敢打断方以寒与江云邈的单方面争执时,霍思慎出乎意料地厉声截断了他。
“如果今天是我握着操纵杆,那躺在里面的可能就不是辛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她缓慢地抬起还在不停颤抖的双手,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这双手……到现在还在抖,如果几小时前是她来驾驶飞行器,那只能是将三人都送上绝路。
又或者,操纵杆还是会到辛卯手里,最终的结果依然会是现在这样。
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只有比这更糟糕的设想。
此话一出,方以寒和江云邈全都安静下来。
许睿看了眼坐在霍思慎另一侧的方遥——她们的老幺显然已经被这种场面给吓傻了,又或者是从来没见过情绪稳定的表哥方以寒失控,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她无奈抿唇,出声提醒二人:“这里是手术室外,还是保持安静比较好,以免影响到里面医生动手术。”
走道里又再一次安静下来。
方以寒攥紧了江云邈领口的手猛地松开,一路向后直到他抵住墙,后背贴着墙壁一直下滑,最后蜷缩在了墙根处,表情阴霾不明地垂下头去,手指无措地将发丝全部揉乱。
江云邈也退到墙角处,一直低着头。
许睿看了两人一眼,忍不住摇了摇头。
关心则乱,辛卯又是在江云邈手下出的事,这两个人自然是一个比一个还着急。
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怪罪究竟是谁的过错根本毫无意义,更何况江云邈在这种情况下,让霍思慎对辛卯进行那样的急救,已经做得很好了。
手术室门口的灯终于灭了。许睿抬腕看了眼终端显示时间,差不多过了一小时,而他们在外面等待,却觉得这个过程像是有两小时那么久。
原本蜷缩在角落里的方以寒闻声立刻站起来,迎上了从手术室里出来的医生:“医生,辛卯现在怎么样了?”
对方摘下口罩松了口气,微笑道:“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幸好江队和这位小姐急救措施做得及时,不然就危险了。”
突然被点到名,江云邈愣怔地抬起头,而医生则对着他微微颔首,以示肯定。
“接下去的一个月,要让病人好好休息,多吃点好的补充一下营养,”医生对着围在自己身侧的几人叮嘱道,“不要太疲劳,建议工作之类的都先暂停。”
方以寒率先松了口气,向医生道谢,而接下来,待在过道里等待手术结果的几人纷纷向他道了谢,弄得医生也有些愣。
他笑了笑,回答了一句“本职工作,应该的”便让他们好好照顾辛卯,迈步离开了。
一边走还一边暗自好笑,觉得这几个孩子还真是有劲。
医生离开后,护士从抢救室里走出来说:“可以进去了。”
听见这句话,护士就见这过道里五个人全都动了。她一挑眉,又补充一句:“只能进去一个。”
于是这几位全都停了下来,在前面的两名青年,黑发的挠了挠头,另一名深棕色头发的则是窘迫地摸了摸鼻子,偷摸地瞥了眼站在旁边黑发的那位。
反倒是三个女孩子,坐在他们对面的座位上小声讨论了一阵,随后一个看着气质沉静的姑娘道:“让方副队进去吧,阿慎需要休息,江少刚经历了一场鏖战,也去歇一会儿吧。”
护士的视线在两名青年之间逡巡来回:“所以……是哪位跟我进去看望病人?”
方以寒抿了抿嘴,上前一步:“我跟你进去。”
眼看着方以寒跟着护士进入了手术室,江云邈犹豫着上前了一步,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他叹了口气,袖子却被人扯了一下——他回头去看,发现许睿正仰头望着他。
“走吧,有方老师陪着辛卯,用不着担心的。”许睿肯定地朝他颔首,语气平和。
江云邈看了一眼渐渐合上的手术室大门,目光在门上停留了许久,最终回过头来,点了点头,跟在许睿身后,渐渐走远。
手术结束,辛卯已经通过特殊通道转移到了重症监护病房。
方以寒被护士带领着穿上隔离服进入探视时简直不敢相信,白天还精神饱满地和江云邈、刘副指挥他们插科打诨的人,现在却苍白无力地躺在这重症监护室里,输血的细管从病号服的袖口向外延伸,一路蜿蜒至床头悬挂的血袋。
心电监护仪冰冷地定时提示着,方以寒不忍地皱了皱眉,在辛卯病床边的座椅上坐下,小心翼翼地托起她平放在身侧的手,手指隔着橡胶手套轻柔地摩挲着她腕部青色的血管脉络,以及重新处理过伤口的手掌上,裹缠着一层又一层厚重的纱布。
他眉眼低垂,敛去的眼眸落在辛卯的脸上,于是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
也不知道她多久才能恢复。手上的旧伤还没彻底好全,现在又因为这个伤而失血过多。
方以寒长叹一声。重症患者的事情还没彻底解决,现在他们小队里面又出了这样的大事,真的是乱成了一锅粥。
刚才在手术室外面等的时候,他还很是冲动地说了江云邈几句。现在想想,这几句话……说得实在太重了。
遮挡在口罩下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方以寒微微倾身,向还处于昏睡状态的辛卯低声喃喃道:“如果你醒着,听见刚刚我对师兄说的话,恐怕又要私下里说我几句了……”
他轻笑着低下了头,拇指轻轻地在她的手背上蹭了两下,却在抬头时逐渐收敛了笑容。
——“……还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但我怀疑很有可能是方怀宇。对方驾驶的是军用飞行器,我用雷达检测过了,没有编号,应该是私自制造的。”
江云邈向他寻求救援时的那通电话略过他的脑海,虽然只是无凭无据的猜测,方以寒对此的印象却愈发深刻起来。
先撇开对方的身份不提,这来路不明的敌人为什么偏偏挑了江云邈那儿进行了袭击?
如果要对感染特区的管理造成重创,那难道不该是冲着他方以寒这边来,才能够造成更大的伤亡吗?
更何况,他负责的这架飞行器内,大部分搭乘的人员都是医护工作者。
可对方却盯上了江云邈那边,甚至是紧追不放,大有要置他们于死地的意图。
想要对付江云邈那大可不必。毕竟这位是江家的独子,要是动了这位少爷,那就是与整个江氏为敌,任何一方势力,甚至是方怀宇这个疯子,在与江云邈对上时都要掂量掂量。
难道……方以寒的目光停留在辛卯毫无血色的脸上。
那些人的目标,是她?
方以寒难以置信地直起身,一手还搭在病床的床沿,眼神显得有些无措。
在他们眼里,除掉一个辛卯的价值竟然抵得上江云邈的性命?为了能让辛卯彻底消失,就连与江家为敌都在所不惜吗?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从方以寒的脑海里闪过。他诧异地抬眸,再次看向躺在那儿,还未恢复意识的人。
若真是如此,那只有一种可能——
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怀隐可能已经知道辛卯的身世,想借由方怀宇的力量除掉她。至于江云邈,若是能够顺手连他也一并去掉,那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思绪及此,方以寒不由得自后背升起一股寒意,立即起身向重症监护室的出口走去,险些将病床边的椅子都碰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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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现在,辛卯还觉得有些懵。
刚一醒来便见到了陌生至极、白皑皑一片的天花板,耳朵边还响着很有节奏感的“嘀嘀”声。她艰难地转过头一看,才知道是心电监护仪。而才过了几秒钟,自己周围就呼啦啦围上了一圈医护人员,在她脑袋上、身上都检查了一遍,然后便把她的病床连着心电监护仪一起,推到了普通病房。
辛卯躺在病床上,呆愣地望着顶上的日光灯,开始将自己所有记得的内容一点一点地往前推。
先是遵从刘冀副指挥的命令,跟着江云邈一起前往重症患者转移的目的地,要进行当地居民的疏散和临时居住点的安排。然后是自己被他拉过去学习飞行器的驾驶,学完在练习过程中斗了几句嘴,接着就遇上了敌袭?
自己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江云邈和她在飞行器上,互相交换主副驾驶座的事情上,一和他换完位置,她就已经意识模糊不清了。
然而现在再醒过来,她就好像已经躺在医院里了。等问了推她进普通病房的小护士,辛卯才得知,自己因为失血过多差点休克,被转移到了方以寒所在的那架军用飞行器上,而和她乘坐同一架飞行器的江云邈和霍思慎也一并登上了这里。
不过辛卯更好奇的是,在这之前……都发生了什么?
护士替她倒了杯水,帮她将床板摇起来让她坐好,又把之前在抢救时从辛卯身上卸下来的终端还有口袋里的手机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你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有什么需要就按铃。”
做完、说完这些之后,小护士便匆忙离开了,留辛卯一人呆在病房里。
手上还挂着点滴,辛卯抬头看了一眼,随后倾身要去够床头柜上的终端和手机,却始终还差一点,直到有一只手出现在视线里,替她把两样东西递给她。
辛卯下意识地说了声“谢谢”,便抬头看向来人。
是她的三位室友。
许睿笑了笑,从旁边拿了把椅子坐到她身边:“你终于醒了?”
方遥和霍思慎则在病房里的沙发上并肩坐下,把手里提着的一个饭盒袋子放在矮几上,又从里面掏出一个又一个的饭盒。
辛卯看了眼矮几上不一会儿陈列的好几个饭盒,咽了口唾沫,随后又收回视线看向许睿:“终于?我睡了多久?”
许睿把水递到她手里:“整整一天吧。”
辛卯想要抬手自己拿杯子,却被许睿一错手给避开了,又想起自己手上的伤还没好,只能就着她的手喝了口水:“才一天啊?我怎么不多睡会儿……还能多补充点儿精力呢……”
“一天还嫌不够?”许睿忍不住说她,“我们都担心死了。”
方遥也说:“只一天就够了好吗?你是不知道,我表哥就这一天,他就快急疯了。”
突然听见和方以寒有关的消息,又就着许睿的手喝水的辛卯突然呛了一口:“咳咳咳……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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