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严正则到的时候,沈亦舟正坐在一个小火炉前,上面沸沸的煮着茶。
沈亦舟轻拢了一下袖子,慢条斯理的将煮的沸腾的茶水倒进白瓷杯里,动作格外的赏心悦目。
“进来吧,”他声音清冽,没有抬头。
站在门口的严正则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他神色惶恐的进了门,俯身行了礼,开口道:“国师九皇子的身子好点——”
他说着话,扭着身子朝着床上看去,只见床上哪里还有什么人,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身影此时正站在北边的白墙之下,背对着他们。
“国师?”严正则扭头看向沈亦舟,一头雾水的说,“九皇子这是?”
沈亦舟抬头朝着顾渊渟那边看了一眼,低头饮了一口茶才意简言骇道:“面壁思过。”
严正则:“!!!”
这是人办的事?让一个生病的人面壁思过。他昨天真是信了这人的邪,竟然觉得这暴戾的国师会好好照顾九皇子。
当然,这话严正则可不敢说,他刚想试探的开口问问这个九皇子又干什么的时候,沈亦舟放下茶盏,对着墙边说:“过来。”
刚开始的时候,那瘦弱的身影的盯着墙,一动不动,沈亦舟也不催,只是声音转冷的说:“别让我说第二遍。”
严正则为九皇子捏了一把汗,目光落在九皇子身上,只见那瘦弱的身影缓慢的转过身来,虽然脸色还是有点苍白,但是看上去比昨日好多了。
他心想,这九皇子也是命大,在雪地的冰面上跪了这么久,如今醒了又被沈亦舟折磨,竟然还能活下来。
沈亦舟意味深长的在严正则身上转了一下,接着移开,又落在前方的顾渊渟身上,这小狼崽子年龄不大,脾气倒是倔的很。
“知道错了吗?”沈亦舟问。
顾渊渟不说话,只是一双黝黑的眸子迸着冷意,紧紧盯看着沈亦舟。
两人对视,沈亦舟嘴角弧度未消,就是喜欢看他人这种对自己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他很是愉悦道:“什么表情?怎么说我也照顾你一晚上,恩将仇报?”
这话就连身边的严正则都听不下去了,觉得这人实在是太不要脸了,明明是昨天他把人丢到湖中间去的,没有这因哪来的果?
九皇子瘦弱的身子挺的比直,又倔又冷,孤傲的像只雪地的狼。
被人这样盯着,沈亦舟心里轻啧一声。
原书介绍,主角受顾渊渟自小在皇宫中备受冷落,所以养成了孤僻的性格。
不过,也正是这种性格,成就了后来平息战乱,屡战奇功的大将军,
书中有言:君子风骨,世间少有
即使自己命途多舛,受尽苦难,却始终心性未变。
说实话,沈亦舟挺欣赏这么一个人。
甚至有那么一刻,他手都伸出去了,想安慰一下这倔脾气的九皇子,但眼睛在这时突然注意到站在一侧的严正则。
这个老狐狸此时正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看来,该演的戏还是要演的。
沈亦舟想了一下原主应该如何,于是脸上挂上一种不耐烦表情,冷哼一声阴沉的说:“原来是个哑巴,行了滚吧。”
这时候倒是听话,转身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
沈亦舟看着顾渊渟挺直的身影,眸光轻闪了一下。
房间寂静,能听到鬼哭狼嚎的风声奋力的刨着窗户。
严正则恭敬的站着,目光不经意间瞥见了桌子上的金疮药。一看就是瓶口都没有打开过。他心思一转,抿了一下唇,尝试着开口问道:“这药九皇子没有用吗?”
“谁说着九皇子用的?”沈亦舟伸手拿过,在指尖上把玩着转了几圈,瞥向严正则,不冷不淡的说,“本国师用不可以?”
严正则快速的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心里却道:您老又没有痛没有灾的,拿个金疮药干什么,放在房间里镇宅吗?
沈亦舟像是知道他所想一般,在这时却撩起袖口
只见原本皓白的手腕上竟然多了一道伤口,青紫可怖,很是触目惊心。
沈亦舟却像是不是自己的胳膊,感受不到疼一般,几下便将药膏抹在自己手腕上,。
严正则看着这动作,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手腕,半晌回神,赶忙关心道:“国师,你这是?”
他没有记错的话,昨天还没有。
沈亦舟撩起眼皮看向严正则道:“被一个小兔崽子咬的。”
声音很是阴沉可怖。
严正则听着声音抖了几下,瞬间恍然大悟,这房间没有来其他人,这小兔崽子是谁不言而喻。
他扭头又看到房间里一片狼藉的床,不知道胡思乱想些什么,老脸竟然红了一下。好巧不巧,他一抬头,竟然望进国师浅淡的眸子里。
沈亦舟目光盯着严正则,凉声道:“严祭酒,你在想什么?”
严正则僵了一下,快速收拾自己的表情,惶恐的说:“国师这般重的伤,可是要请太医看看?”
沈亦舟目光这才在他身上移开,他将袖口笼下来,冷漠道:“行了,我累了,你也滚吧。”
严正则瞬间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滚了。
房间里很快就剩下两人。
系统很是疑惑的开口道【你为什么要让严正则看到这些?】
严正则只是个国子监的祭酒,这宿主可不像把自己做的事弄得人尽皆知的样子。
“当然是讲给有心人听得。”沈亦舟不以为然的说。
系统:【???】
“给你说了你也不懂,”
系统:“”
这算是人身攻击了吧?
沈亦舟却没有给系统详细解释的样子,提着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不紧不慢道,“下个剧情点是什么?”
系统查了一下数据快速地说:【侮辱主角受顾渊渟,地点是在皇宫废院子】
沈亦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系统嘱托道:【这次不会危及到主角受的生命,宿主不可以再偏离剧情】
按理说,主角受刚咬了宿主,这睚眦必报的宿主不会再给他好脸色,但是系统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沈亦舟却笑了一下说:“我如此稳妥的一个人,你还不放心?”
系统:“……”
稳妥他是一点没看出来,只担惊受怕了。
他为什么给自己找罪受,找了一个这样的宿主。
“你是说国师把被废院子的那小畜生咬了?”
一个雍雍华贵的女人半卧在贵妃椅上,身边站这个穿着红蟒袍的老太监。
“回禀太后,”严正则弓着身子伏在地上,“微臣亲眼看见国师的手腕上有一圈牙印。”
太后坐正了身子,皱着眉说:“为什么小畜生会出现在国师的房间?”
她虽然保养的得当,皱眉的时候却还是牵扯出许多皱纹,这一生气,看上起就有了老态。
严正则把昨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给太后说了一遍。
太后沉着眉,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只是面色看上去很难看,身边的大太监魏自忠很会看眼色的说:“国师看上去情绪如何?”
“不是很好,”严正则如实回答道,“今早臣去的时候,还十分脾气不好的罚九皇子面壁思过。”
太后闻言,阴沉的脸色缓和一点。
她不说话,没人敢开口,一片沉默中,太后嗤笑了一声说:“也是难为他了,这次竟然记得收敛一点,没弄出人命。”
她贴了长甲的手指翘着,魏自忠抓紧向前扶了上去,太后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的看着严正则道:“那小畜生万一死在你们国子监,就算是废皇子,也毕竟是皇家血脉,光是文武百官的弹劾就够他喝一壶的。”
“可……”严正则欲言又止。
太后:“但说无妨。”
严正则:“可看国师刚才的脸色,估计还会去找九皇子的麻烦。”
太后眼皮都没有撩一下:“只要不搞出人命来,随他去吧。”
果不其然,这话刚说完没多久,有侍卫来报:“太后,国师朝着九皇子的废院子方向去了。”
太后眼神看向魏自忠。
魏自忠瞬间了然,向前一步道:“行,太后已知晓,国师的事情,你们不用管。”
废院子在皇宫的最西侧,很是荒废,甚至连烛火都没有。好在今晚是个满月。
沈亦舟踏雪进门,抬头的那一瞬间脚步顿了一下。
悬月高挂。
两棵粗大的古柏树盘踞在废院子中央,粗大的树枝干长年累月已经长在一起,少年坐在其中,他的肩膀上沾了几点白,黑色的衣摆垂落,形只影单的坐在月影里,竟然衬的月色都有些荒凉。
沈亦舟在树下安静的看着这一幕,自己都没有觉察到下意识的颦眉。
不过很快,他便摇了摇头,收回了这种荒唐的想法。
笑话,他又不是什么好人,怎么会为了一个刚认识一天的纸片人难过。
于是沈亦舟站在树下,又恢复平日里样子,不紧不慢的损人说:“小疯子,大冷天的不在房间里呆着,是在树上演雪人吗?。”
坐在树上的人听到声音,身子动了一下,半晌低头望了下来。
沈亦舟穿着一身青衣站在树下,月光下衬的眉目格外冷淡,顾渊渟看见人的那一瞬间,黑眸杀意一闪而过,不过很快他就收拾好情绪,敛下眸子,沉沉的开了口:“你来干什么?”
沈亦舟这是第一次听见他说话。
声音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冽,尾音又含着一点长时间不说话的哑意。
他笑了一下,抬头看着人说:“白天你把我的床榻搞得一派狼藉,害我夜不能寐,你说我来干什么。”
这话就有点胡扯了。
一个大权在握的国师,就偏偏守着那床脏被子,谁信?
顾渊渟没有说话,只是乌黑的眸子一动不动看着人。
沈亦舟也不恼,由着他看着。
半晌,这九皇子开口:“那你想怎么样?”
明明少年的年纪,却一点没有少年该有的活气。
沈亦舟突然起了逗弄人的心思。
于是他负手向前,注视着顾渊渟的眼睛,不紧不慢的说;“你弄脏了我的床铺,今晚,我就住你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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