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舟从国子监回来一直就没有露笑脸。
顾渊渟身上的湿衣服被换了下来,他身上披着氅衣,只露出雪白的小脸,乌黑的瞳孔一脸委屈地看着沈亦舟。
沈亦舟坐在床边,头发半散着,桌上的灯火照着他的侧面,越发显得肌色雪白。
他手中捏着一张纸,在灯火下垂眸看着。
虽然一句话未说,但是可以感觉到他的眸光很沉。
顾渊渟抿了一下唇角。
怎么也想不到那张纸为什么会到了沈亦舟手上。
绝对不是因为李俞,毕竟那小傻子可没这么多心眼,那就只能是沈亦舟自己发现的。
他眼睛转了一圈,小心翼翼地伸手,捏着他的青色的衣角说:“先生,我错了。”
沈亦舟抬眸看了他一眼,声音很平问道:“错哪了?”
“不该对李俞用这些小把戏,”顾渊渟说到这里,又想了想补充道说,“不该耽误了先生地赴约。”
沈亦舟将纸条捏在手心,走了几步,俯身看着顾渊渟。
那眸光虽然很平淡,却看上去让人有些心里发慌。
顾渊渟在他的注视中竟然越发的心虚,刚想移开眸光,沈亦舟却先移开了眼。
只见他站正了身子,负手说:“小把戏没有错。耽误了赴约也不是你的问题。”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忽然严厉道:“但是,小把戏要用就要用的精,要用的细,要用到极致。”
顾渊渟看着沈亦舟眼中映着烛火,两个人隔着烛火对视。
须臾,他的眼睛轻眨了一下,见沈亦舟将手掌摊开,纸条显露出来,露出上面顾渊渟的字。
“我不怪你的小心思,”他说:“但是,此时若是在战场上,两方争斗,这点纰漏就足够你死无葬身之地。”
顾渊渟看着纸条不言语。
沈亦舟严声:“今日所是我没有及时赶到,你又该如何应对,在湖里泡着还是把李俞一起拉进去?这种损敌八百,自损一千,没有百分百把握的事情,只有蠢人才会做。”
顾渊渟原本以为沈亦舟会发怒,会生气,却没想到他会在这件事情上如此教导自己。
他上辈子晚上守在大漠,看着满天繁星不知前路迷茫时,心里就想,要是有人能教导自己,做错事的时候能点醒自己就好了。
可惜身在废宫时他不配,成了将军之后却又没人敢了,因为他身上的杀戮气太重,人人避他如蛇蝎。
如今没想到上辈子的奢望成了真。
顾渊渟看着沈亦舟的身影,眼神多了其他的情绪,半晌,他才小声说:“我知道了。”
沈亦舟见此,沉着的脸色才松动一点:“知道就好。”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白瓷碗,递到顾渊渟的手中说,“刚熬的鸡汤,趁热喝了吧。”
顾渊渟接过,看着沈亦舟转身要走,他小声问道:“可是先生因为我失了约,该怎么办?”
沈亦舟背对着他,声音并没有太大的起伏:“想找你的人,何事都会找到你,不想找你的人,去了也没用。”
顾渊渟盯着人,眸光闪了一下。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阿言所言极是,我这不是找来了。”
接着,穿着一身绿衣的男子挑门而来,白日的时候穿着官袍掩了几分颜色,如今晚上换了常服,是个好模样。
沈亦舟看着人,眉心一动。
这时,系统的声音出现在耳侧:【正在扫描任务身份。】
【扫描完毕】
【因为宿主强行改变剧情,所以触发新人物。人物介绍如下:浥轻尘,最年轻的状元郎,年少时与沈亦舟比邻而居,两人一起长大,是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
沈亦舟本来就觉得这两人有猫腻,不曾想不是老相好,竟是小竹马。
啧啧啧。
浥轻尘看起来是个自来熟,自顾自的走进屋之后,便来到了这九皇子的面前,俯身像是观看稀奇物件一般看着人说:“就是这位小皇子耽误了阿言我们二人的约会?”说完,还不忘评价:“长得确是漂亮,也怪不得能让阿言抛下我。”
沈亦舟:“……”
没想到这个竹马还是个老不正经的。
他看着顾渊渟在灯火下逐渐阴沉下去的眉眼,打断说:“今日找我什么事?”
浥轻尘眸光闪了一下,很是风骚的拿出来折扇请摇了几下说:“没事就不能找阿言了吗?”
“不说就出去。”沈亦舟觉得这样不要脸的人,逐客令比什么都好使。
果不其然,浥轻尘轻啧了一声,眼光却落在顾渊渟身上。
顾渊渟当做没看懂,小口的喝着鸡汤。
沈亦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开口道:“但说无妨。”说完又补充道,“小九不是外人。”
顾渊渟埋头喝汤的动作一顿,嘴角轻扯了一下。
浥轻尘也因为这句话,不得不重新甚至九皇子的在沈亦舟心中的地位,原本以为沈亦舟收下九皇子只是一时兴起,玩玩而已。
毕竟这个人,他最熟悉不过,心肠比谁都硬。
可如今看来,对这个九皇子……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他将周身吊儿郎当的姿态收了一下,说:“那日你传给皇上的秘信,让他彻查小桂子,果不其然有了猫腻。”
沈亦舟颦眉:“如何?”
那日魏自忠宣小桂子来作证,小桂子言语之间虽然怯弱,眼神却透着一股子精明算计,绝不像普通的小太监。
而紧接着,原本已经处理干净的蛊毒在顾渊渟身上复发,这不得不让沈亦舟怀疑。
“小桂子与宫外一间名叫洪福客栈的老板郑祥联系颇深。小桂子祖籍青州,与那老板郑祥同乡,郑祥自前段时间多次往返长安与青州之间,据锦衣卫来报,这几日青州暴雪导致河堤坍塌,周围村舍和稻田受灾十分严重。”浥轻尘想了一下说,“百姓们本就惶惶不可度日,可又闹起了傀儡,如今恐慌已经蔓延至多地,甚至传言天降灾祸,开始流向皇帝,说皇帝无能,上天以此做警示。”浥轻尘说到此处,眼神露出一抹狠厉“这些,恐怕与郑祥脱不了干系。”
沈亦舟闻言,愣了须臾,半晌才说:“这事有多少人知道?”
浥轻尘说:“恐怕瞒不住,如今小桂子已经被锦衣卫的指挥使谭西言带进了诏狱,如今皇权式微,而这个指挥使年少时被太后救过一命,所以如今只听太后一人号召,是出了名的死心眼,太后知道情况也是早晚而已。”
这情况沈亦舟早就明白瞒不过太后,他眸光浅浅的落在顾渊渟身上,见他正小口的喝着鸡汤,显得多分的乖巧安静。
于是移开目光开口道:“既然如此,由太后自己提前得知,不如我来捅出去。我前些时日定和太后定下一月之期,如今刚好借此机会,给太后一个交代。”
“一月之期,”浥轻尘瞥了一眼顾渊渟,又看向沈亦舟笑着说,“你倒是豁的出去,我来的时候好像听到有人说,这种没有把握的事情,只有蠢人才会做。”
“彼此彼此,”沈亦舟毫不留情地回怼,“我给皇上传递的消息,怎么用得着浥大状元亲自来我这里亲自跑一趟,这岂不是大材小用。”
浥轻尘笑的更深了。
两个对视,目光皆露了然。
这时,突然那个小声喝着鸡汤的小皇子突然抬起头问道:“所以,先生这几日是要前往青州去吗?”
浥轻尘目光露出兴趣,对着沈亦舟说:“呦,他竟然听懂了?”
沈亦舟:“……”
这算是人身攻击了吧。
果不其然,顾渊渟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只是落在浥轻尘眼中却没有什么威慑力。
浥轻尘为人轻佻浪荡,伸出手就要去捏顾渊渟的脸,被沈亦舟抬手挡了过去说。
浥轻尘抬眸好笑地看着他:“护的这般要紧,是什么宝贝,碰都碰不得。”
沈亦舟说:“你别惹他,小狼崽子惹急了,可是会咬人的。”
浥轻尘折扇轻摇:“我不信。”
沈亦舟从善如流的转身,伸出手放在顾渊渟嘴前,不紧不慢地说:“来,小徒弟,给他凶一个。”
顾渊渟看着自己面前修长好看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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