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要亲眼看看那张漂亮的脸蛋儿。”本来睡眼朦胧的甄妮此时一下子来了精神,这栋楼里发生的那一起不寻常的跳楼事件她也听说了,在这座宁静而又单调乏味的北方小城里,一场虚惊就给当地人带来好几日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甚至有好事者还写了稿子,在贴吧和论坛里到处发表传播,让人们津津乐道的其实不仅仅是事件本身,而是当事人的美貌。凡是见过彦歆本人或是照片的人,都无不赞叹一句:“哟!原来是这样一位漂亮的女子!”接着又无不惋惜地感慨一声:“哎呀!真是可惜!”
作为‘研磨时光’咖啡厅的女老板,这几日,她就在自己的咖啡厅里,亲耳听到客人们发出过类似的感慨。客人们习惯于一边望着对面那座全市闻名的酒店,一边谈论着那天晚上的惊魂一幕,他们喜欢谈论此事的程度超过了以往的任何话题。
他们都在讨论着这个女子的背景,来历,还有最后的下落。那个跳楼女子的容貌是显而易见的,大多数人都不愿再做敷述,其实也不是不愿敷述,只是找不出更多的辞藻来形容。很多人都在那个跳楼的现场录了视频拍了照片,事后,他们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总是露出得意的神情,以此炫耀,当时他可是亲眼目睹过那位女子的芳容。至于说这位女子的出身来历,却没人能说得很清楚,但是,这样一个美貌佳人,怎么会是一位没有出身没有来历的素人呢?总有些不甘心的人要去追根溯源,但最终都是徒劳。尽管流传着各类消息,但最后被证实,那都是捕风捉影的假消息。
其中就有人说,这位女子遭遇了家暴或者被男友移情别恋,还有人说她是一个走投无路的无耻的小三儿,事发当天,她恰巧被男子的老婆堵个正着,眼看着奸情即将败露,选择轻生乃是不得已而为之。这些粗制滥造的假消息层出不穷,而且被人们反复传言反复加工,变得绘声绘色仿佛就是亲眼所见。这家咖啡厅的女老板对这些人的谈论很是反感,于是,她刻意地缩短了咖啡厅的营业时间。但是那又怎样?这个话题仍然没完没了,这里关门了,他们会去别的地方;今天意犹未尽,那该怎么办?明天继续喽?
他们在咖啡厅里留下的这些言论,同时也在网络上四处蔓延,另外一些不明真相的网民开始在网络上对这位陌生女子展开了人身攻击。后来,人们根据所谓的线索继续深挖爆料,终于挖出了一位三线的演艺明星,在那位明星非常有限的资料当中,不光彩的历史却占据了很大的比重,其中的确有给人当小三儿的不齿经历。很快,就有人将跳楼事件和那位女明星联系在了一起,事情越来越混乱,故事也变得越来越荒诞不经,再加上个别媒体的推波助澜,人们在网上无端挑起的谩骂变得越来越凶猛。最后,那个女明星突然出面,意欲澄清此事,打开自己多年未使用的微博,在里面发了一则郑重其事的声明,说自己对网上人们说的事情并不知情,自己也绝对没有跳楼,也从来都没有去过青城,并且声称对造谣之媒体个人,保留法律诉讼之正当权利。最后,趁着这前所未有的新闻热度,着重介绍了自己最近要拍的电视剧和写真。又在申明下面贴上自己的写真照片。这样的声明其实毫无用处,反而会被人们说成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过,明星要的就是热度,好坏都没什么区别,越骂越红才是这些渴望出名的三线明星所期盼的。但是万万没想到,声明下面的照片却弄巧成拙,热度如潮水一般迅速消退了。因为很多网友都在下面这样评论:这个女明星即使整过容,也没有那个跳楼女子好看,甚至都不及那个跳楼女子的万分之一,再说,那个跳楼女子哪里整过容?谁说她们是一个人的?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事件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一波三折,像是提前写就的剧本。但是,人们却再也没有找到那个女子更多的消息,那个女子的去向也成为了一个谜。事情本来都要过去了,但是,总有人不想让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就在昨天,某一家不知名的网站的某一位不知名的记者特意来酒店采访,想从酒店的个人登记信息里获得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但是,那个女子早就不见了,酒店对于这则社会事件更是讳莫如深,记者被保安连推带搡地轰了出来,那记者恼羞成怒,于是连夜在网上发帖,将酒店一顿贬损。不过,那一篇言辞激烈的帖子,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而是被圣诞节那旖旎的氛围湮没了。
但是谁也没想到,那个女子又出现了,竟然就躲在陈杰的酒吧里
陈杰一把拉住了甄妮,摇头说道:“jenny,你不能过去,那个女人的精神好像有些问题,你那样冒失,是会吓到她的。还是我去吧,我会想办法让她离开。”
2
陈杰,甄妮以及安晏,他们三个人当然不知道,这位因跳楼而出了名的女子,这位被许多人揣测调查的女子,真实的姓名叫做彦歆,真实的身份是斯诺软件公司创始人江奕的妻子。
服务生带着三个人悄悄地走近彦歆,然后,陈杰告诉他们,他一个人可以对付那个女子。说罢,便走了过去,甄妮和安晏就在附近的座位坐了下来,远远地瞧着陈杰是怎么做的。
此时的彦歆一个人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她正面对着一堵墙,墙上有一幅印象派风格的油画。她正在和那幅油画玩儿一个游戏,那就是当她闭着眼睛开始幻想一种风景,然后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想象的风景就正好出现在那张油画里。她试了很多次,想过好几个不一样的风景,但是,神奇的是,那张油画几乎每一次都能达到她想象中的样子。直到她再一次睁开眼睛,她感觉到了有人在她的旁边,她这才侧着头看了一眼,她看到了一脸假笑的酒吧老板。
陈杰清了清喉咙,轻声说道:“这位小姐,我们这里要打烊了,您是否”
彦歆却转回了头,又面向了那幅油画,陈杰也抬头看了看那张画,继续微笑着说道:“你也喜欢这幅画?呵呵,这是英国画家alfredsisley的代表作,名字叫《洪水泛滥中的不系之舟》,你觉得怎么样?这个世界上,没有一种艺术手段可以将一场灾难表现得这么迷人这么的富有诗意,但是,印象派的画家们不但能做到,而且还能将其表现得游刃有余,这就是印象画派的独特之处,通过光线可以呈现出大自然瞬间的美丽,在这张画里,你能看到树影婆娑,燕子低声细语,能看到水波流动光彩耀人,还有那一座孤岛上的茅草屋,在太阳下面,竟然像宫殿一样出现一种金碧辉煌的效果。”陈杰在一个陌生女人面前尽情地展现着自己的语言天赋,但是,彦歆的表现像是一个聋子一样无动于衷。陈杰又瞥了一眼彦歆,只好换一个话题,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静。他继续说道:“一个弱女子,而且是一位美丽的弱女子,在这儿喝了一夜的闷酒,这让我很是担心,虽然我们很欢迎像你这样的客人,但是现在,我们真的要打烊了,很抱歉。”
这时候,彦歆才转过头,眼神里居然有惊恐的模样,她口中喃喃地说道:“有人正在四处找我,可能就在这附近,我现在不能见他。”
“呃您是遇到危险了吗?是哪些人在找你?”
陈杰早已见过彦歆的美貌,就在跳楼事件之前,彦歆来这里喝过几次酒,那时候,这位女子就给陈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同彦歆如此近距离地面对面说话,那还是头一次。尽管陈杰经常自诩为情场老手,但是今天面对彦歆,只听她说了一句话,便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一个新的想法油然而生,他很想知道,最近一直流传的这位美丽神秘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此时,这个女子近在咫尺,一个绝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他问:“那么,恕我冒昧地请教小姐的芳名。”
然而,彦歆并没有说话,只是举起手里的酒杯,将一杯白兰地一饮而尽。她的身上混合着浓烈的酒精味道,陈杰根据自己在酒吧多年的工作经验,便可分辨出来,她不止喝了一种酒,除了白兰地以外,她一定还喝了干邑酒,龙舌兰,以及伏特加,除此之外,他还闻到了中国白酒的味道,可是,在他的酒吧里,并没有中国白酒啊!这就说明,这个女子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喝过酒了,说不定在来之前就已经喝醉了。”陈杰想到这里,便笑了笑,继续问道:“您是我见过酒量最好的女性,冒昧地再问您一次,您怎么称呼?”
彦歆皱着眉,她好像在回想着什么,可是最后她什么都没有想出来,于是,脸上浮现出一种困惑的迷茫的表情:“称呼?什么称呼?”
陈杰微笑着,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吗?对啊!我叫什么名字呢?我想不起来我的名字了!呵呵呵,有什么关系呢?肯定是我喝多了。”彦歆用手拍打着自己的额头,喃喃地说道:“为什么要喝酒呢?我这是在哪儿呢?他不会找到这儿来吧?唉……他估计不会来,他来找我做什么?她有那个夏如雪就够了”
彦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就连身边的陈杰都没能听清楚她说的最后那几个字,他继续追问:“呃抱歉,您刚才是说了一个名字吗?我没有听清楚,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彦歆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着:“是她,夏如雪,她在看着我,她在嘲笑我,她想报复我”
陈杰突然感到了一股寒意,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像乌云一样笼罩着他,他回过头望了望坐在不远处的安晏和甄妮,确定了那两个人没有听到这里的任何话语。
陈杰开始在心里梳理着这一夜他听来的这些事情,有一个名字贯穿始终。首先是安晏找到他,和他提起了夏如雪,那是一个和安晏有过婚约的女子,不过现在,夏如雪要和别人结婚了。为了这件事,他苦口婆心地对安晏进行了一番安慰和开导。他以为过了今夜,再也不会听到夏如雪这个名字了,可是接下来,更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美貌女子,在她神志模糊的时候居然也提到了夏如雪这个名字。
陈杰感到事情有诸多的蹊跷,他觉得这个女人很可疑,这个女子是怎么知道夏如雪这个名字的呢?她前几日跳楼的举动,是不是也和这个夏如雪有关?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安晏说他的前未婚妻夏如雪要结婚了,那么和夏如雪结婚的对象是个什么人?和面前这个女子有关系吗?哦,上天保佑他们之间没有关系,上天保佑这个夏如雪不是那个夏如雪。
陈杰还想继续深究,但是,彦歆却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也一语不发,这反而让陈杰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恐怕节外生枝,更不敢走开,这大概是陈杰这么多年以来,在交际方面遇到的最大障碍。
就在这个时候,彦歆面前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有人打电话给她,但是,她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的那张画,表情呆滞,就像是一张假面。
陈杰悄悄瞥了一眼手机屏幕,屏幕上面没有来电者的名字,只有一串号码。他指了指那个手机,问道:“那个电话是打给您的吧?您要不要接一下呢?”
“不!不要!他们会找到我的。”
“也许那是一个重要的电话,还是接一下那个电话吧”
“你走开。”彦歆突然伸手按住那个手机,脸上带着惊恐和愤怒,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那三个字:“你,走开!”
陈杰急忙用双手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示意她不要动怒,他站起身来,向后退去。直到他退到那个服务生的跟前,在那个服务生的耳边小声地嘱咐了一句,转身又走到安晏和甄妮的身边。
“怎么样?”甄妮迫不及待地问道。
“碰了一鼻子的灰。”
安晏问道:“你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吗?”
“过分?从我记事以来,这大概是我最礼貌最绅士的一次了。安晏,我还没问你呢,你和对面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陈杰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安晏。
“你为什么要这样问?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陈杰将信将疑地又问了一遍:“你确定?”
“我非常确定!我从来都没见过她,这个女人说什么了吗?难道说她认识我?陈杰,你可别吓唬我,我可没心情开这种玩笑。”
“开玩笑?哼!”陈杰摆摆手说道:“还是别说了,我脑子有些乱,打发走你和那个女人,我要回家好好睡一觉。稍等片刻,我要去打个电话。”
陈杰说着拿出手机,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凭借自己出色的记忆,拨通了他刚从那个女子手机上窥看到的来电号码,他和电话的另一方简单地交流几句,之后,他披了一件外套,神色匆匆地向外走去。
3
彦歆的手机几乎响了一夜。这一夜,她的手机里多出了数十条的未接来电。给她打过电话的有好几个人,其中有她的父母,她的丈夫,还有她的好朋友张忆之。在这些来电当中,她只接了张忆之的一个电话,其他人打来的电话,她都选择无视或者挂断,她无法去面对她的父母,更不敢面对她的丈夫。
就在入夜时分,萧娅娅出门后不久,彦歆刚刚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张忆之给她打来了第一个电话。那是她曾经的大学室友,她目前唯一的好朋友,但是,就是这唯一的好朋友,在电话里告诉了她这样一个让她心惊肉跳的消息:就在明天,也就是圣诞节的早晨,张忆之将乘坐飞机飞抵青城,与她一道而来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彦歆的丈夫江奕。张忆之和江奕此行的目的,是要将彦歆带回深圳。
当彦歆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的情绪立刻变得激动起来,江奕是她的丈夫,可是,极具讽刺意味的是,她几乎有半年的时间没有和她的丈夫在一起生活过了,当她得知自己明天就会见到江奕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痛苦的幻影,情绪差点儿失控。
张忆之还在电话那头说着话:“彦歆,你现在在哪儿,飞机一落地,我就去找你。”
“你别过来,我求你别过来,别告诉他我在什么地方。”她话都没说完,便惊恐地挂掉了那个电话。她更不敢将自己现在的容身之所告诉张忆之,因为,她是多么害怕见到江奕啊!
但是,就在她挂掉电话的同时,另外一个人的电话打了进来,果然是她的丈夫江奕,她毫不留情地挂断那个电话。
从这一刻开始,江奕的电话就接二连三地打了过来,她不停地挂断,对方又不停地打给她。她要崩溃了,她胡乱按着手机屏幕,竟然连通讯录都删掉了。但是于事无补,手机的屏幕上没有了江奕的名字,取而代之的手机号码更让她觉得毛骨悚然。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将近半个多小时,半个小时之后,彦歆畏怯了。
她默默地对自己说:“好吧,等他再打过来的时候,我倒要听听,听听他要对我说什么!”她鼓起勇气,准备好了要接江奕的电话,可是,江奕的电话就此停住,再也没有打过来。
她看了看时间,都快九点钟了,她摸了摸自己的前额,额头上都是冰凉的汗水,一个奇怪的想法随着汗水冒了出来:“江奕会不会找到这里?哦,应该不会,但是,张忆之呢?她应该也不认识萧娅娅吧?谢天谢地!不会有人找到我了。可是还有他呢?还有王海海呢?张忆之可是认识王海海的啊!她有王海海的联系方式,如果我现在不再接张忆之的电话,那么,她很有可能将电话打给王海海,王海海知道我在这里,是的是的,他知道,到时候,王海海一定会带着张忆之和江奕来这里的,一定会的,那么,我该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疯掉了,于是,她起身下床,仓促地穿好衣服,没时间化妆打扮,也没有时间收拾自己的行李。她匆匆地逃离了那个房间,逃离那个小区,逃到大街上,逃到一个她认为很远的谁都找不到她的地方。
一个人在街上走了不知道有多久,她深切体会到了饥寒交迫是什么滋味,她走进了一家餐厅,给自己点了餐,她听说酒精可以驱寒,于是,她要了一瓶白酒。
那一顿饭,她吃了很长时间,快餐厅的老板要关门,催促她赶紧付账回家,可是,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想起自己出门时忘带行李和钱包。她只好和那个餐厅老板实话实说,那个善良的老板仔细端详了她一番,什么都没说,竟然放她走了。
平静安宁的夜晚,一个人在大街上游荡,这种事情她昨天夜里已经经历过一次,柔和的街灯透着一股凄凉,潮湿的雾气裹挟着瘆人的寒意,无法进入一个甜美的梦境,往事一幕幕一桩桩一件件,顷刻便能涌上心头。她盲目地向前走着,脚下的一串跫音,是对未来失望悲观的叹息。江奕回来找她了,是为了将她推得更远,将两个人之间仅有的一纸婚约彻底撕毁。想到这儿,她顿时泪流满面,不禁仰了仰头,看见霓虹闪烁的招牌:青城之星。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她走了一大圈,又绕了回来,她想起了前几日自己跳楼的伟大壮举,也想起了那个通宵营业的酒吧,于是,她想到了一个可以为他减轻痛苦的方法,那就是将自己灌醉,最好永远不要醒来。
4
酒吧老板陈杰出去了大概十多分钟,等他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另外一个女人。陈杰指了指角落里发呆的彦歆,问那个和他一起进来的女子:“是她吗?”
那个女子回答道:“是的,没错,就是她,她叫彦歆,曾经是我的大学同学。真是谢谢你了,现在我能去找她谈谈吗?”
“请便!不过,您得快点儿,她现在是这个城市的新闻人物,您得快点带她走。我看见她就头疼!”
这个和陈杰一起走进来的女子,就是彦歆的好朋友张忆之,她从深圳连夜赶往这里,下飞机以后,她因找不到彦歆的下落而发愁,这个时候,一个自称酒吧老板的人打电话给她。那个人说了地址,她丝毫没有停留,出了机场,便又风尘仆仆地赶往这家酒吧。
彦歆看到了张忆之,但是,只有张忆之一个人来了,她的丈夫江奕并没有回来,她顿时感到整颗心都要碎了。
圣诞节的清晨十分,青城的天色还不那么明朗,东方的天际只有微弱的橘红色的光,严冬的白霜均匀地洒在松树枝上,凛冽的空气压抑着彦歆那强烈的情绪,张忆之叫来了一辆出租车,她带着彦歆离开了酒吧,去往她自己提前预定的酒店。
在张忆之的住处,彦歆一言不发,倒头便睡,张忆之不忍打扰她,便给她脱了鞋,盖了被子,然后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睡着的彦歆。
彦歆懵懵懂懂地睡了一个上午,中午她醒了过来,她睁开眼,坐了起来,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张忆之,她对张忆之讲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回来一个多月了,还没去见我的父母,我想他们了。”
张忆之先是一怔,她看到彦歆那漠然的表情,根本无法捉摸此时彦歆的心思,她叹了一口气,轻声说:“彦歆,你过来,坐到我身边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彦歆坐在沙发上,低头说道:“昨天晚上,我妈给我打电话了,当时我没接,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的事情要怎样对我的父母隐瞒下去,所以我不敢回家。可是刚才,我突然就想明白了,我为什么要隐瞒?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在这个年代,离婚本来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彦歆,你先别那样想,不要过早地下结论,我想和你说说江奕的事情。”
“没什么好说的。”
“我知道你不想听,但是,回避不是办法。江奕也是这个意思,本来他是要和我一起回来的,可是他突然遇到了急事,他想和你在电话里说,但是你一直都没有接他的电话,你谁的电话都不接,最后,他托我将这个东西交给你。”
张忆之一边说着,一边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放在茶几上,小心翼翼地推到彦歆的面前。那个信封看起来很薄,放在桌子上,完全像一个空信封。但是,那信封的口是封着的,里面到底装了什么,谁都不清楚。
彦歆看着面前的信封,心中却莫名地焦躁起来,她的那张白皙的面颊逐渐显露出了哀伤的神色,她突然觉得,那里面一定是什么不祥的东西,而且,一定会彻底的将她摧毁。最后,她用颤抖的沙哑的声音问:“这……这是……什么?”
张忆之用温和的口气安抚道:“亲爱的,你别激动,我不知道信封里面是什么,所以,我无法准确的回答你。这是他给你的东西,在没有亲手交到你手上的时候,谁都无权打开它。不过,我想事情应该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当然,出现那样的结果的可能性其实很小,如果真到了最糟糕的地步,那也没关系,你还有家人朋友,我们都可以和你一起承担。彦歆,拆开看看吧!也许是好事,也许他只是想让你回去,但是又不好当面说。”
张忆之的这些话,确实产生了一些积极的效果,彦歆的脸色渐渐平静了下来,但是,她却将那个信封紧紧地按在桌子上,它抬头望着张忆之,问:“除了这个信封,他还说了什么吗?”
“彦歆,我觉得,江奕很看重你们之间的感情,他说他会认真考虑,他也会认真负责,而且他会尊重你的选择。”
“这是他的原话吗?”
“是的,所以我觉得,事情远没有糟糕到非要离婚的地步,拆散一个家庭,对双方都没有好处,更何况,你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就算是为了孩子……”
“为了孩子?难道这也是他的原话吗?为了孩子,他最没有资格说这四个字。他都为孩子做了什么啊?好几个月都不回家,甚至都没有打过一个电话……呵呵,我的死活他可以不管,可是,孩子的死活呢?出于对我的尊重?将一切都交给我来选择?我还有的选吗?我要求他必须立刻离开那个女人,他能办到吗?忆之我告诉你,这些年,为了这场婚姻,我付出了全部,我看重的,是这段婚姻关系里对彼此的忠诚。但是,那有什么用呢?我让他离开那个女人,他是不会听的,他的固执,你没有领教过。既然由我来选择,那么,就由我来当这个恶人好了,我,决定离婚。我想……他……不可能不同意吧?”说到这里,彦歆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你自己都说,这场婚姻是你付出的全部,那么,你离婚以后,你该怎么办?”
“从新开始,从头开始,这次回到青城,我也不打算再走了,离婚的事情,就委托给律师办吧。”
“可是,你的孩子呢?你女儿彤彤怎么办?你想让她从小失去爸爸,还是妈妈?你忍心吗?彦歆,有一件事情,本来江奕不让我告诉你,但是现在,不说恐怕是不行了,彤彤她”
“彤彤怎么了,你快说,她怎么了?”彦歆的神经一下子又紧绷起来。
“她现在还在医院,其中有一只耳朵失聪了。”
“你说什么?”彦歆的神经一下子绷断了,她瘫坐在床沿上,那是比离婚更严厉的打击,她自言自语道:“不可能的,他在骗人!他想骗我回深圳?可他为什么要诅咒孩子?为什么要说这么恶毒的话?”
“彦歆,我也不知道真假,这需要你亲自去求证,回去吧!就算是为了孩子。”
“可如果是真的,我该怎么办啊!”彦歆说着,又小声呜咽起来。
5
下午的时候,彦歆离开了张忆之下榻的酒店,她要回父母家里一趟。她没有让张忆之送她,回家,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但是,就是这一小段路程,她走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她回到父母的身边,她和父母谈起自己最近的状况,她坦言自己和江奕闹了矛盾才回的家,但是离婚的事情,以及女儿生病的事情,她终究还是不忍心讲出来。
2014年12月27日的下午,彦歆一个人坐在客厅的玻璃窗前,周围都是她曾经最熟悉的事物,她感觉到自己又回到小时候,回到很多年前,回到了被父母照顾宠爱的那些年月里,紧张压抑的心情随之放松了,于是,她从衣服的口袋里摸出了那封信,小心地撕开那个信封,拿出里面仅有的一张被对折了两次的纸。她将那张纸展开,借着午后温和的阳光,她清楚地看到,那是一张离婚协议书,最下边,已经签上了江奕的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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