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大臣聚在甘泉宫内,隔着珠帘与屏风里边就是皇帝寝室,太医满头大汗的给风悯臣把着脉。
有大臣焦急得问:“未曾听闻陛下身体有何不妥,怎会突然吐血昏迷”
“许是劳神过度,陛下吉人天相,定无大碍。”
“确实,此疾来的蹊跷迅猛,是有心之人蓄意谋害也未可知。”
宫内低声辩驳交谈,忽然外面传来一声,“俶妃娘娘到。”声音刚落,殿内就急急迈步进来一位粉色宫装丽人,女子衣着华丽但并不繁复,许是身怀六甲的原因,身上并没有佩戴过多配饰,又因为来得及,发髻上只饰了一支海棠吐蕊的描金步摇。
一侧小内侍连忙到近前扶住女子,“娘娘你仔细着身子,你若万一有个闪失,陛下醒来,奴才这脑袋就隔地上了。”
大臣伏地叩拜,“臣等见过俶妃娘娘。”
俶妃随意道了一句平身,并不在外殿过多停留,径直进了内寝。
不过半刻,太医便从内寝出来,官员急忙上前询问,“陛下身子可有大碍”
老太医摇头叹息道:“老朽学艺不精,还未查出具体病因,好在陛下洪福齐天,已经苏醒了过来。”
阮青河出声严肃道:“陛下龙体事关社稷安稳,万不可掉以轻心,一定要查出病因。”
老太医惶恐道:“老朽自当竭尽全力。”
另有官员问:“陛下既然醒了,可有说什么?是否宣我们进去”
“这……”老太医汗水淋漓,“老朽未敢多问。”
“并未宣见。”小内侍掀帘扶着俶妃,女子身行稍显不便,但语气坚定,“陛下已经睡下,诸位大臣今日辛苦,先回去吧。”
官员道:“陛下急疾刚醒,我等关心陛下安危,如何能这样就回去,好歹让我们进去见陛下一眼,才可放心。”
俶妃道:“陛下身子并无大碍,明日早朝依旧。诸位若还有要事,可写奏疏呈到玉堂,陛下醒了自会批阅。”
官员仍是犹豫,质疑道:“娘娘此言可是陛下的意思”
小内侍厉声便呵,“放肆!”
阮青河本来面对内寝珠帘站在众官员前面,闻此,侧步让开一人的距离,道:“俶妃娘娘话已至此,诸位还不回,是打算硬闯吗?”
官员被阮青河退后一步,让路的动作刺激到,气的满脸通红,一时之间又因为理亏,毫无办法,哑言许久。
阮青河语气更缓,“其他人呢也要硬闯吗?”随着这声并不大的话音落地,守在甘泉宫外的护卫,握紧了手中长刀。
官员怒极,“你猖狂!”
阮青河眸中笑意隐显,道:“我奉圣命行事,何有猖狂一说,倒是你们,若执意硬闯,致使尸首异处。陛下心软仁厚,醒了恐要为你们心伤。”
谢诘行礼拜退,侧身经过俶妃身边时,闻到一阵馥郁典雅的奇异香味,他起初并未在意,跟在他身后的孔万山,却多提了一句道:“太傅也觉得这香味奇特。”
谢诘面上未变,答:“宫中的东西,自非平常凡品,奇特实属正常。”
孔万山亦嬉笑着揭过,“也是也是。”
出了皇宫,谢诘在众位官员有意无意的视线里,径直走向了阮青河的马车。阮青河往谢诘身后扫了一眼,顺势握住了他的手心。
谢诘不待招引,便先登上了马车。
马车帘子落下,阮青河抓着谢诘,倾身到他面前,道:“我还未去寻你,你倒自己送了过来,刚刚早朝,何故与我作对你明知那些学子我有心不想让他们活着走出廷狱。”
马车启动,车身微微摇晃,谢诘仰头迎上阮青河始终笑意潋滟的眸子,道:“他们死不死与结果并无影响,何必做的如此决绝。”
阮青河的指腹摩挲着谢诘细腻白皙的皮肤,沉默半晌,勾唇问:“那你觉得我若真心想让他们死,出了廷狱,就能安全吗?”
谢诘瞳孔收缩,“你……不可理喻!”
阮青河毫不在意道:“我虽不会伤你,但你也别处处和我作对,再如此,我就要觉得你是恃宠而骄了”
谢诘脸颊蓦然滚烫,被他近乎直白赤裸的话搅得心脏乱了好几拍,否认道:“你休要胡说!”
阮青河的手掌抚上谢诘的脸颊,轻声道:“我倒不希望是胡说,至如今,你能不怕我,我很意外也很心喜。”
谢诘感觉到阮青河落在他皮肤上的气息灼热,近在咫尺便是他樱色的薄唇,鬼使神差般,谢诘抬头将自己的唇瓣贴了上去,触到一丝温凉与僵硬,浅尝辄止。
阮青河似是被谢诘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有点发懵,不过瞬间眼眸中的欢欣便晕染开来,谢诘还没有完全退后回去,便被阮青河重新擒住,他不满足于这样的蜻蜓点水,他加深了这个吻,开始还小心翼翼,后面越来越重越深。
谢诘气息凌乱,有些招架不住,伸手推他坚硬的身体,“师兄……”
阮青河撤开了与谢诘交依的唇齿,但环着谢诘身体的手臂并没有松,他心脏跳的剧烈,语气却已经恢复平常,道:“我知道你跟过来是为什么,亦猜到你想从我这里知晓什么你自可以用最大的恶意揣测,我都不会承认也不会否认。”他紧了紧力道,认真说:“但我最期望,只有你我时,我们便是此时这样。我不想从你口中听到其他的人或其他的事,你可以去做,但我不想听,更不想答。我的时间不多,如果输了,这便是我与你最后的时光。”
谢诘难得见阮青河如此郑重其事的模样,他与他亦心意相通,“我知道。”
谢诘太清楚现在的时间是偷来的,即使阮青河真能赢,到那时,他们要以何种面目和心态相对
马车外远远传来疾驰的马蹄声,惊得左右行人慌乱逃开,骑在骏马上的侍卫猛然勒马,在逼近马车时跳了下来,抱拳便拜,“小的有要事传报丞相。”
阮青河撩开车帘,让侍卫到自己面前来,问:“何事如此着急”
侍卫谨慎地左右看了一眼,道:“俶妃娘娘失足落水,皇子殁了。”
阮青河脸色骤变,“好好的怎会失足落水”
侍卫道:“据宫中说,娘娘像是中了魔,自己走进去的。”
“好了,你退下吧。”阮青河摆手让侍卫离开,侧头对马夫吩咐道:“调转方向,返回皇宫。”
谢诘在马车内,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虽不了解阮青河与俶妃有无关系,但也明白,如果阮青河对陛下动手,俶妃肚子里的皇嗣何其重要。
阮青河毕竟是臣子,若想直接登基太过困难,他需要这个孩子做为缓冲。
马车在皇宫外停下,谢诘跟着一起下来时,看见不远处还停着一辆马车,车帘上绘着一枚双蛇嬉珠的图腾,谢诘稍稍讶异,“国师府怎么会来人”
自孔泥去逝后,国师府中人除祭祀和祈福外再不踏足皇宫半步,此时突然出现,极为反常。
阮青河顺着谢诘的视线,亦看见了国师府的马车,他冷静道:“进去就知道了。”
他们的步子未及移动,身后便传来脚步声,孔万山走得疾,他后面跟着常远泽。
二人还没有走到谢诘面前,孔万山便满面焦急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短短半天时间不到,陛下和宫内娘娘都……”他话未说完,视线无意滑过旁边的马车,又是一惊,“怎么连国师府都惊动了”
谢诘道:“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你与常大人怎么这般快就知道了”
孔万山向阮青河随意拱了拱手,给谢诘回话,“宫里刚派人宣常大人进宫,我恰好在廷尉府有点事,顺道便过来了。”
孔万山脚下步子灵活,很快便凑近了谢诘,阮青河与常远泽走在前面,孔万山拉着谢诘走慢了几步,压低声音问:“你与你前面哪位一直待在一起,他和此事真无干系”
谢诘摇头,“应当没有。”
孔万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光微亮,啧了一声,“这便有趣了。”
谢诘不能理解他,“你不是担心孔氏因此事受牵连,怎么还主动往里面掺和”
孔万山眉眼弯了弯,“我又没具体做什么,再说辞官的折子我已经递上去了。”
谢诘沉吟道:“你可想好了,此时辞官,于氏族声誉亦有损,以后若再想入仕便困难了。”
孔万山眸色渐暗,轻松道:“氏家声誉哪有性命重要,怪我以前太浪,两边能得罪的不能得罪的都得罪了。”
谢诘奇怪,“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们与阮青河和常远泽已经隔开太多,孔万山以指抵唇道:“如今局势,中立便是原罪。”
有两个宫女从谢诘面前经过,她们交头似乎说着什么,谢诘有意识的慢了步子,听她们道:“俶妃娘娘流产生出来的孩子真的不是人形”
另一位道:“说不清楚,不过若不是妖胎,就不会惊动国师府了。”
“对了,我还听在俶月宫当值的姐姐说娘娘自从怀了这孩子,经常晚上从梦中惊醒后,也不唤人侍候,一个人便出去对着池塘说话。”
“池子里有什么东西吗”
“说不准真有什么东西,勾着人往里跳。你还记不记得,娘娘刚进宫时有一个传言,据传静江侯除了娘娘之外,还有两位公子,都是未及成年,全部溺水而亡,也就因为娘娘是女儿身才躲过了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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