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不疑急匆匆要我陪他去一个地方,我问是哪里,他却对我沉默不语,我想着他应该是不想说,就等到了再问吧。
凌不疑拉着我,踢开了门,看见一群我不认识的面孔,在饮酒。我瞧着坐在前席的人,那不是子晟的阿父吗?见凌不疑拉着我进来“六公主?”众人见了我忙着行礼,又是搬凳子又是要留吃饭的,我大手一挥,示意不用如此。这时凌父看向了凌不疑”子晟,刚刚还提及你的婚事,来来来,坐在阿父身边”什么?婚事?谁的婚事?
“我领圣上旨意,前来与城阳侯团聚。”凌不疑望向周围人“诸位皆可放松一些,我站在此处,陪诸位用膳。”凌不疑把我按坐到了旁边,我望着他,他给我一个安心的眼神,我便都明白了。
“裕昌郡主到——”
她怎么来了?
我皱着眉见她走到凌不疑身边,不满她对我这般无礼“凌将军。”
天呐,这脸都要笑开花啦,我在子晟面前也没这样啊。
凌父旁边的一位夫人提醒了她,示意我在旁边,她愣了愣,好似惊讶我怎么会在场,慢吞吞向我行了礼。
“我还有公务在身,就不陪各位守岁了。”
凌不疑拉起我就准备走,却被凌父喊住“子晟,别那么急着走,好歹让六公主吃口东西。你也是,怎么能饿着肚子办事呢?”旁边夫人附和说“是啊子晟,裕昌郡主,还想约你一起过上元节呢,你可不要推脱了。”
凌不疑回“我随意惯了,自是没关系。”转头细心问我“婉婉是否饿了要用些?”我看着他“我出来吃得可太饱了,暂时还不饿呢。”凌不疑得到了满意的答复“那便是了。”
凌父追答“子晟,婚姻大事应遵父母之命,我们还能坑害你吗?”凌不疑转身狠道“父母之命?那敢问我阿母现在何处。她,算是什么人。”凌父不答话,凌不疑转身对着裕昌行礼“郡主,当着众人面,臣再与郡主说清楚一些。”我不由也认真听着他将要讲的话
“臣要娶的新妇,是一见,便知是她,此生此心都是她,若寻不到这般女子,臣宁愿终生不娶,而郡主,并非此人,告辞!”凌不疑说完就拉着我立马走,不想有片刻停留,我觉得他能够与他们讲这些话属实是最后的忍耐了。
“你喜欢的,是六公主吗!”凌不疑停了脚步,我疑惑裕昌为何会扯到我,凌不疑看了我一眼,拉着便走了。
杏花别院——
“子晟,你没事了吧?”凌不疑对我说“没事,委屈你了婉婉,又拉上了你。”我安慰着凌不疑“没关系的子晟,你阿父这般强迫你娶新妇,这是不对的,如果一个人,连选择喜欢的权利都没有,那成了婚,该有多煎熬多难过啊。你不能够答应他们的,他们也不能强迫你答应。”凌不疑笑着对我,刚想说话,梁家兄弟来了。
“少主公,灯笼全都摘下了,新来的仆妇不知规矩,正旦夜在院中挂上了灯笼,女君被吓得不轻,非说是孤城着火,闹了一夜,连晚膳都未用。”梁邱起接过说“少主公与六公主也未曾用膳,要不要热些饭菜。”凌不疑看向我“我真吃过了,子晟你要不吃点儿。”“不必了,没有胃口。”
凌不疑走近端详那灯笼,好似看出了什么对着梁邱起说“去,将许尽忠铺子里的所有灯笼,都给我取来。”“是!”
梁邱飞发问“这铁匠铺子的灯笼怎么了,我记得其他铺子也挂了灯笼。”“没错,可其他铺子里的灯笼都是竹编的骨架,而许尽忠铺子里所有灯笼,在底部都有一圈用来固定灯罩的铁皮,寻常的灯笼铺子可没有这般制铁手艺。”
我看着凌不疑的背影,觉得他身上背负的好似有很多很多,纵使他对我再要好,我好似也摸不透他的全部。
大晚上的,子晟突然说要教我射箭,我惊讶于,现在这般暗,可怎么练出个所以然。突然门被人打开了来,凌不疑在我身后替我一箭飞过,刺到了门墙上“我不是每次都这么准的”“裕昌,你没吓着吧?”纵然我不怎么喜欢她,但还是会担心她
“无事,六公主。”我见她能说出这句话真是不容易“因裕昌缘故,十一郎与六公主未用膳就离开了,我过意不去才来寻你的。”好似我只是个名头上的挂件
“对了,上元灯节,凌将军可有空闲,这灯笼是我亲手所做。”“没空!”我惊讶凌不疑的绝情,看着裕昌郡主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拉了拉子晟的衣角,凌不疑疑惑看了看我。
裕昌郡主看着我二人的小动作,虽心有不甘,但碍于我是公主,不敢说什么“不管将军去不去,裕昌都会在灯会处静候的。”说完放下灯笼就转身走了。
“少主公,这裕昌郡主,对你真是痴心一片啊,你看这灯笼上写着,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不过你现在有了六公主,这个也没必要了哈哈。”梁邱起恨不得打死这个弟弟。
我茫然看着他“什么?什么有了我?”凌不疑不语,梁邱飞见哥哥使眼神,好似明白了什么,转了话题“咳咳,我听说,上元节的灯笼都是成双成对的。”
凌不疑像是想到了什么“这个上元节灯会,我们也去一趟。”
——
程家——
“姎姎,清晨起,你就和我在一起,此事与你何干!”“那嫋嫋也从今晨一直在习字,这事与她又何干?”
“六公主到——”萧元漪刚想说什么就被打断了,立刻行礼,你挥了挥手。
“少商,你怎的又跪在这里?难不成你家里,日日都让你跪着过日吗?”程夫人立刻回我“六公主,不是这样的,只是寻常姑娘家的小别扭,哪有那般严重。”“夫人,您也说了没有那般严重,可为何要全部人跪下来回答呢?有什么事是说不通的吗?少商才刚从那村庄回来,身子还没好全,怎么能跪着呢?”“是,是我这个阿母的不是,嫋嫋,姎姎,你们都先起来吧。”我忙去扶少商起来,程少商给了我一个感激的眼神
我对着程夫人说“程夫人,我自幼就与少商相识,清楚她的为人,我清楚她在程家没有你们亲生父母在的日子是如何过的,也清楚她是怎样长大到现在这个样子的,一个孩子的成长过程中,阿母这个角色是多么的重要,就算少商现如今品行不端了,那也是你们造成的,而不是她!她是你的女儿,不是你的仇人!”
我看着萧元漪的眼睛“我母妃跟我说过,当有了自己的儿女,就定要为他们负责,而不是生了她却不爱护她不养育她不教导她,更不能强烈要求她必须做到你的要求,你不觉得对她很残忍吗?”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有些缺氧,珍珠见状忙过来搀扶我,我走前看了眼少商,她的神情满是不可置信“我希望我的话能对您有帮助,程夫人。”
我走后不知她们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只是把我觉得对的事完完全全讲给了她们听。
回到宫里,我有些口渴,忙让珍珠倒了水给我喝“公主刚才何必要与她们多说那些话,奴婢看,说了也不一定管用。”“程夫人是个懂道理的人,我想我说的这些,会对少商有帮助的,至少不会让她像这般难过了。”
“凌将军!”我转身,看向了他“你怎么来了。”珍珠忙溜走了,给我们关上了门“我听说你出门了,去了哪里,怎么这般劳累。”我解开了披风,凌不疑替我拿了下来“我去了程家,想想许久没见到少商了,便去找她一起今晚去过元灯节,岂料,我刚到里面,就见她阿母在训斥她,我在外边已经听了大概,一进去就替少商抱不平,你说,哪有母亲是这样对待子女的,偏心到如此程度。”“所以你就说了好一顿?”我见他看穿了我,便坦荡说“我本来只是想说几句的,可是没想到没控制住,就……”
凌不疑扶我坐下“婉婉,以后不要再随意管别人府中家事了,你是公主,你不必替别人操心这些。你只管让别人操心你就是了。”“可她是我好友,我真的不忍心,子晟,你说我的母妃要也是这样的人,你会替我说话吗?”凌不疑想了想仔细回我“会。但越妃定不会这样。”我盯着凌不疑,手指不自觉描着他的眉微笑着说“你这么了解我母妃呀?”凌不疑心情甚佳“我不是了解越妃,我是了解你,和你的母妃。”
我无比动容,不知怎的,心里有一处,好像不一样了。
——
上元灯节——
“少主公,属下已布置妥当,若今夜,有人拿与许尽忠相似的灯笼,我们便立即行动。”
“欸?这不是程校尉吗,他也与家人一起来逛灯会,这程四娘子今日穿得,倒十分打眼”梁邱起说“离得这么远,你也认得出来。”
“那是,你看,那旁边不是六公主吗?”凌不疑望了过去,见我今夜穿了一身雪白的衣裳,不由想起了从前——
——
“婉婉,你穿雪白色,很好看。”
“真的吗?那我穿其他颜色不好看吗?”凌不疑说“也好看,可我,很喜欢你穿这个颜色。”我不解“为甚?”凌不疑看着我说“就像冬日的白雪,让人远远望着,就觉得已是最大的幸福,可距离太近,却只会碰坏她……”我没理解是什么意思“可我不是雪啊……”凌不疑一脸深意看着我
——
我拉着少商到簪子铺“少商你喜欢哪个,我都给你买!还有珍珠,你也挑一个。”“谢谢公主!”
“婉婉你可真好。”我得了夸赞,心里不知多开心“嘻嘻。”程少商好似看见了什么好玩的,忙拉着我一起去“是猜谜语的。”
少商看着人问“田家酒楼为何会卖灯笼,这灯笼多少钱一盏。”“女公主怕是第一次来上元节灯会吧,这灯笼,可是不卖的,若女公子想要灯笼,需解开上面的谜题才可。”“多谢。”
“少商少商,你喜欢啊。”“我瞧着挺好看的,可猜灯谜是何意思啊。”边上来了个女子“答不出便自认见识浅薄,自有博学广闻人觉得有趣,便答得出,让开。”说完便撞着少商走了“你这人好没礼貌!你是哪家的女娘!”
那女子似没听见般,后面跟着一位公子“何必推开别人呢,你想要什么只管告诉我,我去拿就是。”
我与少商听他俩念叨了许久却吵了起来。
听周围人惊呼上面,我抬头望去“这人好似很厉害的样子……”
第一题,袁公子答出了。
第二题,袁公主又答出了。
第三题,袁公子又又答出了。
“少商你刚才说什么?”“我会这些谜题。”
我满眼崇拜看着她“真的啊,少商,你好厉害啊。”身前的女子听见不屑了一声,我琢磨着也没惹到她吧。
前面一对人又吵了起来“这女娘怎的这般霸道,自己答不出便非得让别人提她答。”少商附和着点头。
“婉婉,又有新的谜题,答出了还有千里醉喝呢!”“那嫋嫋,靠你了!”“嗯!”
少商前去答题,讽刺了那女娘一腔,甚是让我痛快,我急忙跟上,对上那位女娘的眼神。
“算出来了,井径二尺半,立三尺木于井上,从木末望水岸,入径一尺,所以,井口的深度是,四尺半。”
“女公子说的,是一字不差!”
“天呐少商,你太厉害了!”少商连忙问“既然这样,我千里醉拿不拿得?”
“女公子既然已答出谜题,自然可得这千里醉,你稍等片刻,我这就给你取来。”“多谢。”奇怪,那女子身边的男子怎么一直看着少商。
——
“已经找到了,少主公猜是谁。”
“肖世子。”
“少主公怎么猜到的,正是他。”
——
“凌将军!凌将军!求求您,快去救救我们家郡主吧,我们家郡主落水了……”“让开。”女子张开双臂拦住“凌将军是要见死不救吗?就算将军想要撇清与我家郡主的干系,可郡主,总归是汝阳王爷的独生孙女。”
·
“欸,你怎么老盯着我家少商看呐?”程少商看向那男子,可那男子好似着了道一样,一直盯着少商动也不动。
少商与他各自行了礼,他便自觉走了。
“这位女公子。”说完就抛下一个绣球,可忽然一阵风,让这绣球偏了几分,让我给接住了,我愣神抬头看着那位袁公子,他也愣住了,我连忙把绣球扔还给他“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接的。”那位公子,接过绣球,满脸惊讶与无奈“无事的,女公子。”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程少商立马拉着我往热闹处跑,我回头看了他几眼,满是歉意。
当我和少商挤进人群的时候“裕昌?!”“你认识她啊?”我回答少商“算不上认识吧也就,就见过几面。”凌不疑怎么也在?
“水中返泥。”我一下子反应过来,原来是设计想让子晟去救她。我看着裕昌的神情都带了几分无语“婉婉,你去,把那位仆人踢下水。”“啊?为什么是我?”“你是公主啊,你更大。”我看着程少商自信的神情,神不知鬼不觉我就踢了那么一脚,裕昌立马漏了馅儿,全场都没了看热闹的心思。
凌不疑看向了我,示意我到跟前去,我好似刚做错事的小女娘一样“少商啊,我先回去了哈。”
“欸——”我刚走到凌不疑身边,就听见酒楼走水,我急忙转头看少商,凌不疑立即将我抱上马离去“坐好。”
程少商在大火中迷茫地奔走,一直被人挤撞,我心急立马下了马“婉婉!别过去!”
眼见那被烧的木头要掉下来,我连忙把程少商拖了出来,可我的衣裳被烧到了,我立马脱下了披风扔下“少商你没事吧!”“我没事婉婉,你呢?”我刚想回答就被凌不疑抱了起来,留少商一个人在原地,幸好程家人找到了她。
“子晟……”凌不疑将我抱到马上,他坐在了我身后把自己的披风给了我。我不知怎么办“珍珠不见了……”
“我已安排她回宫。”自此凌不疑再没说话。
我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静得可怕,一直到了宫里我都没敢吱声,因为我知道,子晟真的生气了。
凌不疑将我送到了门口,正准备离去“子晟对不起。”凌不疑停了脚步“我不该任性不该擅自做主让你担心,总之,我就是错了,子晟,你不要生气不要不理我,我害怕你这样……”
过了好久,凌不疑才转过身来“婉婉,你出事了,我怎么办,我可怎么办……”我不知该怎样回答他
“婉婉,你知道吗?如果刚刚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我满眼委屈看着他
“我知晓你救人心切,可你不该如此心大,你要为你自己考虑,为圣上考虑,为越妃考虑!更为我考虑!”“子晟……”凌不疑突然抱紧了我,脸埋进我的发丝“我好害怕,我真的很害怕,婉婉……”
凌不疑其实很想大声告诉她,大声训斥她,可是他不忍心,她刚刚差点就出事了,到了嘴边的话,终究还是不忍心,也说不出口……
我不知该怎么办,便小心翼翼拍着凌不疑的背“我的好子晟,乖子晟……”凌不疑脸上流过一滴眼泪,可无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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