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澜颂把文件和笔记本在餐桌上推开,在白纸上手绘了简单的路线图,指给严戈看。
“假设司言克提供了正确的信息,三队至多在半个小时后到达遇袭的位置。”
赵澜颂指向手绘图上堰塞湖的位置:“那么存在两个问题。第一,三队如何判断自己确实抵达当时的遇袭地点?第二,损坏的车辆与重伤的人员为何会在三个半小时内失踪?”
严戈往自己的酒杯里加了小半杯:“第一个好解释,如果当时地上还残留有异种碎片或是结晶体,那三队应该能够判断出遇袭的地点与战斗的规模。”
赵澜颂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这点可以说服我。那么关键就在第二点上。”
“来吧,严同学,动用你的大脑来假设吧。”赵澜颂摊开双臂,架在左右两把椅子上。
“第一种可能,三个半小时内他们遇到第二次袭击。第二种,像是我们遇到的甲壳群,直接移动到其他位置。第三种,或许越野车被修好开走了。”
每一种假设都有着一点点依据,但却不多,严戈总觉得说出的话底气不足。
赵澜颂细细地想着,给每一种可能性加设证据或是反驳的理由。
“第一种可能性也应该留下一些痕迹,不至于完全看不到二次遇袭的线索。二三两种都不好说。”
严戈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五年前,夏柯已经是三队的队长了,我问问他?”严戈放下小酒杯。虽然平时夏柯这人极其不靠谱,但是关键时刻应该还能有些用。
赵澜颂点点头:“我倒是把他忘了。”
严戈点开手表,找到夏柯的名字,拨打过去。
“喂,这不是六弟弟吗?找哥哥什么事?”那边传来夏柯吊儿郎当的声音。
赵澜颂听见夏柯的大嗓门,揉着额头直笑,严戈看着他因为微醺染红的脸颊和额头,有些失神。
“咳咳。”严戈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有件事想问问你,你能来一趟六队宿舍吗?”
“呵,我可不做亏本的买卖。”夏柯一本正经地说道。
严戈深吸一口气,直接把买卖一棍子敲定:“我知道宋夏溪十几年前的照片。”
一片短暂的沉默后,只听见对面传来:“两分钟。”
抬起头,赵澜颂有些愣神地望着自己,配合着微微眯着的眼睛,实在是可爱极了。
严戈笑出声来:“何院长办公室门口,抱着玉米笑的是不是他?”
赵澜颂回过神来:“还真是他。好像当时他还在见习,被拉去拍的宣传照,回来一个劲给我们炫耀。”
不到两分钟,门铃响起。严戈站起身开了门,就听见夏柯的大嗓门:“照片呢?你怎么有我家宝宝的照片?”
“哎。”严戈摆摆手,“先过来说正事。”
夏柯白了他一眼,在餐桌前坐下:“赵组长好,我们家宋夏溪老是提起你来。今天见了真是一表人才,不同凡响。”
赵澜颂想到之前开会背后告状,实在是尴尬,咧着嘴,呵呵笑了两声。
夏柯低下头,看着桌子上摆的文件,瞄了两眼:“干嘛!这几年前的事了,现在查?”
严戈敲了敲桌子:“你还记得?要来点葡萄酒吗,自己酿的?”
夏柯摇摇头,义正言辞地拒绝:“不要,我家宝宝不让我在外面喝酒。”
这句话听得赵澜颂直挑眉,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个看起来就很不着调的人。
“那次任务真是有些邪门。我们搜救的时候,看见满地的异种碎片,但是人啊车啊什么都找不到。”
夏柯指了指地图上的一片区域:“当时我觉得可能是信息有误,就把搜救的范围往四周扩了十公里,也是什么都找不到。”
严戈听了,不断地思考着,手指摩挲着酒杯。
“除了报告书上的内容,其他别的信息,你还记得什么吗?”赵澜颂问道。
夏柯嘬了下腮帮子,想了想说道:“我们遇到司严克的时候,这人已经不太清醒了。他说三个队友已经确认感染。你知道守则的,但是我们当时还是觉得得把人找到,所以这条没写在报告里。”
“而且,我们当时到了地点,发现一条类似车辙印的痕迹往反方向去了,也有些想不明白。”
“类似?”严戈听到这个字眼,赶紧问道。
“嗯。怎么说呢,那痕迹特别宽,大概得有四五米吧,中间是车轮印,两边就像扫把从沙地上扫过去似的。挺奇怪的,总不能是那辆车是风刮跑的吧?”
赵澜颂和严戈一时都愣在原地,没说话。
看着沉默的两人,夏柯站起身:“就知道这些了,要是我再想到什么,给你发消息。照片呢?赶紧拿出来!”
严戈打了下夏柯伸出的手掌:“研究院院长办公室门口,左手第三张照片,不用谢。”
“切。”夏柯翻了个白眼:“走了。”严戈送到门口,见着这人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夏柯没遇到那群甲壳群,不清楚车辙印存在的问题,现在应该能证明车辆被甲壳群移动到了其他位置。
“我当时觉得疑惑,为什么甲壳群一定要把霍可塞进驾驶座?如今想想,大概甲壳群移动越野车的时候,驾驶座上就坐着一个人,大概身形和霍可差不多,所以才选了他。”
严戈想起记忆里的赵憬,那是健壮得更像是先遣队教练员的模样,那么当时驾驶座上上的一定不是他。
“所以另外两人并不在车上。”
“不管是车辆移动前下车,还是后续从车上逃跑。赵憬的移动方向明显有问题。”
严戈又给赵澜颂加了点酒。说是只喝小半杯,如今添了两次,他倒也没拒绝。
“即使身处野外,排除手表故障,无论是白天的恒星还是夜晚的星辰,都能够用来判断方向,他为什么往远离基地的方向移动?”
赵澜颂猛地灌了一整杯,滚动下喉咙,后仰着瘫在椅子上。或许是灯光太刺眼,他两手搭在眼睛上,眼下是一片殷红。
“难道他想研究什么,所以朝着反方向移动?”
严戈想了想,总不会这人并没有感染,而是有着私下的任务。但是想到那块淡蓝色的结晶体,就说明他已经感染。
他有些不敢肯定地说道:“难道是当时他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
因为神智不清,所以无法判断方向,这才会朝着火山走。
赵澜颂摇摇头,把头发在椅背上蹭得无比凌乱:“而且不管是从遇袭地点出发,还是甲壳群的领地出发,凭借人力,到达火山都绝不可能。”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赵澜颂胳膊肘撑着桌面,揪着头发低头喃喃自语。
严戈看着文件上的点点字迹,只觉得还有什么信息没有抓住。
这时,他突然想起赵澜颂聊天时说起过,赵憬比起当一个研究员,反而更像是先遣队的。
“你说过,赵憬就像是先遣队的成员。如果当时甲壳群的领地靠近火山,凭借他的身体素质,或许能够坚持到达火山?”
赵澜颂一手撑着头,一手在桌子上轻轻敲击着,闭着眼睛像是在沉思。
“你提醒我了,赵憬为人处事的风格更贴近先遣队。”
赵澜颂顿了顿,看酒杯里还剩下一点,便一口抿了。
“我问你,如果你在野外确定感染,你会怎么做?”
严戈一时愣在原地。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种情况,先遣队的每一次任务都可能出现意外,他的遗书也一直在先遣大队保存着。他想,放在以前,他会选择在清醒的时候,主动放弃自己的生命。
在先遣队,在异种面前逃避是耻辱,只要迎上去,无论结果如何都是荣誉。
可是……严戈想着,现在如果再假设,或许自己要撑着回到基地,最后见赵澜颂一面?或许直接放弃生命对于现在的自己,不再是一件能够果断下定决心的事。
“按先遣队的守则,在野外感染的……嗯…大多数时候,特别是没牵挂的队员会放弃生命。”严戈斟酌着开口。
“赵憬也肯定是这样的人。作为一个已经感染的战士,他应该会选择放弃生命,或者等待可以预见的结局。但是,他为什么朝着火山走?”
严戈支着脑袋看向赵澜颂。
“还记得那把刀吗?这说明他确实清醒地放弃了生命,这其中一定存在什么问题。”
赵澜颂一边说着,一边坐直,即使面色带着喝醉的红润,但是眼神却十分清明。
“他不是神智不清,无法辨认方向,也不是独自去研究火山。他是为了躲避搜救队伍。”
赵澜颂往桌子上磕了下杯子,斩钉截铁地说道,听得严戈有些没想明白。
躲避搜救,为什么?
严戈知道人类感染后,身心都会受到巨大的创伤,难道就因为这样,所以要躲着搜救队?但他很快打消这个想法,如果赵憬只是选择死亡,何必大费周章,在最后关头走到火山?那三个半小时里,他究竟因为什么作出决定?
“他为什么要躲着呢?”
“严戈,他的身体一定出了某种意外。这种意外不能被基地知道,即使是他死亡后的躯体也不能被搜救队发现。”
这次,严戈跟上了赵澜颂的思路,赵憬最根本的身份是研究员,他在生命最后发现一个必须隐藏起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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