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小队返回基地，气温便不断地大幅度降低。严戈也在晚上老老实实地穿上长袖睡衣，清晨上班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能看到呼出的白气。
看着身侧穿着厚实的短款外套的赵澜颂不停地搓着手，严戈往他手里塞了个煮鸡蛋。
赵澜颂把脖颈处的扣子也扣上，黑色的毛领子显得他的脖颈修长，脸也衬得十分白净。
严戈这么悄悄盯着，只觉得赵澜颂像个水煮蛋似的白白嫩嫩。
两人都已经开始休假，今天约着一起去集市采购。
虽说还早，但是集市里已是人挨着人。赵澜颂有些好奇，四处张望着。
严戈怕两人走散，便凑近了问道：“第一次来吗？”
赵澜颂点点头：“我就一个人住，研究院发的那些也够用，每年雪季也没想着储备物资。”
听到这句话，严戈有些疑惑，但也不敢随意问他的家人。
严戈扶着他的肩膀，往集市里走去：“我们每年也就是储备吃的和用的，毕竟家里五个娃。”
严戈说这话时，语气颇为无奈，可见被队里五个人烦得不行。
“他们不回自己家？”赵澜颂问道。
“呵，最多呆个几天，就被家里人嫌烦赶出来。也就我这能收留他们。”
赵澜颂笑出声来。
两人在集市里穿梭，肩膀也靠得越来越近，逛了半小时，严戈直接搭着赵澜颂的背，美名其曰“怕他走丢”。
赵澜颂也没管这人的得寸进尺，让这么个大高个帮自己挡挡风也不错。
两人买了不少东西，罐头、熏制的腊肉、家用的取暖燃料。集市上的短时工早就一眼盯上这两个大主顾，不断围拢过来。
这些短时工大多是还没严戈腰高的小萝卜头，还有几个还流着鼻涕，穿的也极其单薄。他们一边靠近，还不断地推推搡搡。有的小孩子被推倒，也不哭，爬起来继续往前挤。
严戈赶紧把赵澜颂拉到身后，喊道：“别吵别吵，排好队。”
小萝卜们一听，也不吵闹，推搡着排好队，都是睁着大眼睛抬头望着严戈，好有几个使劲吸着鼻涕，然后用袖子随便一抹。
严戈一下子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也有些手足无措。
他清了清嗓子，倒也没怎么讲价钱，按照市价给了功绩点，把货物平分给这群小孩子，让他们送到宿舍去。
趁着严戈跟短时工交涉，赵澜颂在边上的摊位上买了几个包子，给这些小孩子一人分了一个。
那些小萝卜头一口一句“谢谢”，要么是两三口啃完一个包子，要么是叼在嘴里，搬着货物就往三区内圈跑。
两人重新走在集市里，赵澜颂看向严戈：“很有队长的风范嘛。先给钱，不怕东西丢了？”
严戈笑着摸了一把自己的板寸：“谁都不容易，我们算是好的，这些人家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基地里没有劳动能力的一小部分人，只能赚取极少的功绩点。他们住在棚屋里，旱季和雨季还好，但每年雪季即使有着一部分救济食品，也还是会有饿死冻死的。
他们中的不少都是守着救济食品在饥寒交迫中一觉不醒，实在是让人唏嘘不已。
身边的赵澜颂不再说话，像是陷入深思一般。
严戈以为他是又想着自己的研究，便拍了拍他的背：“冷不冷？”
赵澜颂的头顶发丝之间点缀着点点雪粒，严戈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下雪了，我们回家吧。”
赵澜颂抬起头看向半空，点了点头。
回了宿舍，雅丹正坐在沙发上，指挥着几个大老爷们分门别类地收拾物资。
“呦，功臣回来了。”雅丹摆摆手：“一开门就是一堆小萝卜头，真败家。”
严戈白了她一眼。
“行了行了，一人一杯热牛奶，已经送走了。水池里的杯子你洗！”
赵澜颂笑着走进屋，看来这两人的“败家”如出一辙，也不想着自己还送出去好几个包子。
下午是一年一度的基地联谊会，雅丹一边打着哈气，一边往门外走去：“要我说联谊会得雪季之后开，现在有什么好开的。”
“联谊会”大概是先遣队给它的“尊称”，实际上是研究院和先遣队的交流大会。
严戈冷哼了一声，她打的念头自己还不清楚！雪季过后，毕业生进入各个组织，她这么一个“唯恐天下不乱”不就能一饱眼福了吗？
“想的美。”引得雅丹往严戈肩膀上狠狠地来了一拳。
联谊会上半场是研究院几个组的研究分享，下半场是先遣队的武艺比拼。
跟着六队一起进入会场，一看到满眼都是穿着笔挺队服的先遣队员，赵澜颂也有些愣神，自己单独一个研究院制服，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只能无奈地站在原地。
再加上会场里的众人朝着自己望过来，赵澜颂此刻只想扭头赶紧跑，奈何还有演讲，不由得叹了口气。
雅丹笑出声，和严戈一前一后簇拥着他进了会场。
“澜颂，这边。”远处的宋夏溪朝着自己挥手，赵澜颂呼出一口气，还好这人没喊“颂颂”。
回头和严戈打了声招呼，赵澜颂往研究院众人的方向走去。
严戈看着他头也不回地逃离墨绿色的海洋，投进一小片深蓝色，就觉得有点不开心。再看边上坐着的一言不发，紧紧皱着眉头的夏柯，又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赵澜颂第一个上台发言，一路上脚步都踏着如雷鸣般的掌声。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他站定后，对着众人笑了笑，想着控制一下场面。
没想到，台下的掌声更响了。
严戈在台下咳了两声，可声音如蚊鸣，瞬间便被掌声淹没。
赵澜颂细细地讲了火山之行一路上遇到的异种。他没有按照研究院追求的精准刻画或是一些专业术语，而是站在先遣队的角度，剖析异种的薄弱点与攻击要害。
严戈在台下认认真真地听着，仿佛《异种对抗手册》就在自己面前徐徐展开，赵澜颂一字一句在自己耳边做着注解。
等他讲完，台下又是一阵止不住的掌声。
身后四队的队长凑过来，在严戈耳边喊：“你这是从哪儿给你们六队找来的编外人员，也太牛了吧。”
严戈慢慢自豪地指了指台上：“知道吗，《异种对抗手册》就是他写的。厉害吧！”
“嚯！”四队长竖了个拇指：“厉害！”
接上来上台的是武器组的组长，根据赵澜颂这次西南之行提供的数据材料，从现有武器角度汇总了对抗异种的可能路径，也讲解了接下来一段时间武器研究的发展方向。
等着宋夏溪上了台，又是一阵响彻顶棚的掌声。他扬着带着婚戒的右手摆了摆，这才止住掌声。
比起赵澜颂的一板一眼，宋夏溪明显是经历过预备学校的历练，在台上不断散发个人魅力。
“草！”夏柯在严戈身边骂出声来。引得严戈止不住地耸着肩膀笑。
“笑屁！”夏柯朝着严戈狠狠瞪了一眼。
到了下半场，众人往训练场走去。一路上严戈看着人群里簇拥着的赵澜颂，一小团深蓝色在大片墨绿色里十分显眼，可这人只顾着跟宋夏溪讲话，一次都不回头。想到这里，严戈只能暗自生气。
严戈和夏柯率先登场，原本只是武艺展示，结果两人直接在地上打起来，打得叫一个难舍难分。
场边坐着的先遣队员开始欢呼起来，有的直接跟身边人打起赌来。似乎是听见场边的嚎叫声，两人打得更加卖力。
赵澜颂看着泥地上打架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实在是惊讶不已。
“你俩吵架了？”赵澜颂和宋夏溪异口同声地开口问对方，说完又都愣在原地。
“什么毛病？”宋夏溪悄声嘟囔了一句。
边上坐着的大队长秦正站起来，咧着嘴跟研究院几人赔罪：“见笑了，见笑了。”
随即，他插着腰，朝着泥地大吼：“兔崽子，他娘的，给我滚起来！”
研究院众人听见，都憋着笑抖肩膀。先遣队那一群直接笑开了来。
严戈下场时还跟夏柯来回一拳接一拳，下了场，一人挨了秦正一拳。
等到先遣队邀请研究院派代表上台，宋夏溪对着赵澜颂说道：“去吧，咱们院也就你能拿得出手了。”
赵澜颂叹了口气，走上训练场，场下又是一阵欢呼声伴随着几声嘹亮的口哨声。
场上的队员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没想到赵澜颂打起来也有些功夫在身上，便不由动了真格。
张师傅晃到严戈身边：“知道我上学的时候最讨厌哪种人吗？”
严戈紧紧盯着训练场，一个眼神都没有扔给张师傅。
张师傅倒是一点都不在意，自顾自说着：“就是这种学习成绩好，实践技能分数高的人。看着不觉得很生气吗？”
严戈看见赵澜颂一个动作，把先遣队的队员放倒在地，直接笑出声来，吹了两声口哨。
张师傅撇了撇嘴，合着这人根本就没在听自己说了什么，真是自讨没趣。
联谊会结束后，严戈等在大门口，没想到半天赵澜颂才出来，手上还摆弄着手表。
“怎么这么慢？”严戈走上前问道。
“有几个人要加通讯。”
严戈深吸了一口气，宋夏溪还能晃晃自己的婚戒。自己没名没份，现在只能暗自生气。
踢了大门口的台阶一脚，严戈狠狠出声：“回家，回家！”
一路上，不停有人跟赵澜颂打招呼，严戈恨不得把他折一折，叠一叠，放进口袋，谁都不让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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