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志晟给姜北穗打电话,是因为她有包裹错寄到了他们宿舍。
前段时间她又搬家又要处理几段斩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愣是没抽出空再大驾光临sm公司,也没什么闲心去dream宿舍骚扰无辜的朴志晟。于是给朴志晟从英国带回来的名牌就一直没送出去,姜北穗觉得他们的当艺人麻烦到的是自己,实在懒得约人出来当面交礼物了,于是明智地选择了同城快递。
姜北穗向黄仁俊要了宿舍具体地址,邮了个巨大的纸盒子过去,可以说是满满当当盛了一整箱,哪份礼物是谁的都用便利签标记好。虽然说姜北穗和罗渽民和李帝努关系都一般,但她到底也是个做姐姐的,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而且让一对小竹马眼巴巴地看着另外两个舍友拆箱貌似也不太礼貌,所以其实都准备了。
不过她也不太记得给他们买了什么,毕竟她对罗渽民和李帝努的取向一无所知,都是顺手挑了价格高的买的。因此事后姜北穗收到两人的语音信感谢时,还是有一点点心虚。
那时候dream队宿舍地址就存在她手机里了,除了那次送礼物之外,姜北穗最近还买过几大包零食远程投喂小仓鼠。估计是某次不小心按到了设置为默认地址的选项,加上拎包入住到新家之后她还没进行过网购,总归操作失误,一大包厨房用品就直接送到了dream队。
朴志晟还不见外地直接替她拆了,然后还在电话里问她怎么买了小鸡样式的饼干模具。
这倒是不怪他,主要是原先她没离开首尔那会,身为dream队无敌的小厨房化身,她没少往他们宿舍乱填东西,烤箱和空气炸锅都是她搬过来的呢。估计朴志晟又当她准备重操旧业,在他们这里一展身手,才兴冲冲地把姐姐的一堆新道具拆了封。
在计程车上给他回拨电话的姜北穗在同朴志晟解释:“我只是寄错地方了,现在就去拿回来。”
听到她温和的否定,朴志晟的语气立刻就变得有一点沮丧,是总是藏不住情绪的委屈小孩:“我还以为北穗姐你要像以前那样,来宿舍给我们做东西吃呢。但是你现在又不在公司,又不来我们这里,光是回韩国有什么用呀?”
“要是和从前一样不就出大事了嘛。”前方路口变成了红灯,姜北穗在车子停稳后将窗户摇下来,探出半个脑袋出去,漫不经心地应答着。热浪扑面而来,头顶是艳阳高照和晴空万里,大朵大朵的绵云藏在遮天的枝繁叶茂中,这样明烈的夏天,她偏偏选择来首尔度过。
她有那么多选择;明知道什么都与一年半前迥然不同,除了那些当初就解决不了然后弥留至今的麻烦外,她能感受到世界在太迅速地在旋转。出道的时候因为不理想的服装而对上台表演感到胆怯的小孩子们,一瞬间变成了全球跑巡演的大明星。大家都在变得更好,却又没那么好,伤痛、疾病和离别在接踵而至,她同样不完全是旁观者,也成了他们人生中的一道是非选择题。
就像金道英,只是他没有给出任何答案,呈现给她的是一片令人茫然的留白。
她那日看到了dream队宿舍楼下成群结队蹲点的私生饭,忽然找回了当时义无反顾离开的理由,在出道这条路上连尝试都不愿意多做的原因——她实在太讨厌这样被束缚的感觉,像被一层一层沉重的锁链捆了个结识,姜北穗感到压抑,她需要呼吸。
从最初就与她做了两种选择的人,怎么可能在分别后还同从前一般走到一起去。好像是生涩难懂的理论,不过被姜北穗拆分地很简单,她本来也不会和几年前一样,三番五次往那几个小孩的宿舍跑了。
姜北穗偶尔会思考这些问题,比如来例假的感性阶段,再比如在朴志晟面前装成人生阅历极其丰富的长辈的时候。不过她的情绪又总是太快就能被冲散,摇上车窗时师傅猛踩了油门,她的脸蛋差点和玻璃进行了一场亲密接触。
然后她就咬牙切齿地想到了郑在玹,大热天差遣她来做苦工不说,还带着那么明显私怨来戳她,姜北穗觉得现在腮帮子还隐隐约约地有些发痛。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不舒服才瘫在那里的,他倒好,就差把幸灾乐祸写在脸上,还每逢她碰上金道英就硬要来搅和一次,生怕她不清楚他手里握着她的把柄似的,姜北穗可真是……
她早晚要灭了郑在玹的口。
她难不成还怕他吗?细数下来这都多少年过去,某些事不用散播大家也会心照不宣,而没有眼力见的人则是永恒的迟钝,姜北穗看127的几个人对她和金道英的状态是半点察觉都没有。毕竟队内外爱逗他的人都很多,姜北穗甚至不算能排得上号的,她又整日不怎么着调,不会有人平白往那方面上想。
除了郑在玹和李楷灿。后者属于眼明心清的类型,小小年纪跟转世成精了似的,什么都能看明白,不过没有郑在玹乱威胁人的臭毛病,也就偶尔对她意味深长地笑那么一下。
再说李楷灿她有什么可拿捏不住的,他耍的那点小心眼,根本不够姜北穗看,架不住她这个操心后生心理健康的姐姐可怜他,还是配合着李楷灿那个智商遇到裴夕柠就直线下滑的小子整的花里胡哨的把戏。
胡思乱想了一路,在脑海中捋了几遍人际关系的姜北穗感到愈发疲惫,打不起精神去逗朴志晟,准备抱了东西就走。敲开门的一瞬间,她看着从门后探头出来的朴志晟,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不对啊志晟啊,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的快递?”
她搬的新地址只有徐英浩知道来着,因为记不住在韩国的手机号,还填了英国的联系号码。而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昵称同样没规规矩矩地写本名,是乱填的一个“小猪快跑”,有没有用韩语拼写对都未知。
“啊这个。”朴志晟殷勤地替她取了一双拖鞋:“是廷祐哥看了一眼就知道了!说实话一开始看到陌生名字的包裹堆在门口也堂皇了来着,还以为是私生饭的恶作剧什么的……幸好有廷祐哥!”
“廷祐?”准备向他打声招呼就带着包裹离开的姜北穗顿住了,想了想还是踩住拖鞋向他道了谢,顺手揉了揉拍朴志晟的头:“你廷祐哥下午来串门了吗?”
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我现在也在呢,bertha!”
朴志晟积极解释:“对,是廷祐哥问我们下午没空的话可不可以来宿舍玩,渽民哥当然同意了。”
姜北穗抬起视线,看到从客厅走到玄关、一个逆着光线的轮廓,面庞在她眼中越发清晰,她轻轻瘦瘦的少年正叉着腰立在她面前,歪着脑袋黏黏糊糊又不全标准地喊了她的英文名:“bertha!”
摇头晃脑、眉眼弯弯的样子,怎么会和橱窗里的史努比一模一样啊。姜北穗从回首尔后,金廷祐第一次露出她许久未见的这一面,愿意积极主动地跑来弟弟宿舍串门,仿佛拢在心上的那层阴霾已经无声息地被吹散,他在努力从阴影中走出来,在变回曾经的样子。
先前去他家几次造访,金廷祐都显得过于安静,他们之间的确什么都不曾变化,姜北穗与他相处也从不需要费心或是注意措辞,只是本能地觉得他好像内敛了不少,又似乎他本来就是不那么闹腾的性格。人的记忆总在随着时间不断刷新着印象,她看着跨域了一年半时间在她眼前的金廷祐,总是无可比对,他原先的性格本就逐渐模糊而失去棱角了。
而就是今天这样一眼,姜北穗在他身上看到了不能再鲜明的色彩,整个视野都跟着开阔明亮起来,带着一点后知后觉的恍然——她曾经的小狗还没走丢。
“th”姜北穗卷起舌头纠正他的发音,金廷祐跟着笨拙地嘶了几声也没学明白,她半点不恼火,反倒和他相视笑起来。
开朗、自信,望向她的一双眼折射着细细碎碎的光辉,姜北穗描述不出她有多喜欢这样的金廷祐,眨了眨眼睛才开始拿腔捏调:“廷祐,都开始出来找志晟他们玩了?最近也没见你联系我啊?”
“是我的错,但是我们虽然有段时间没见面,之间的默契是肯定没有改变的!”她的逻辑明明那么混乱而不讲理,金廷祐还是能一本正经地应答如流,邀功式地挺起了胸脯:“你看你看,志晟啊渽民啊都不懂,我立刻从这个不寻常的名字里感受到了你的气息。”
“嘁。”姜北穗趿着拖鞋从他身边走过,在餐桌前对着她网购的厨具撇撇嘴:“小猪还不是你给我乱起的外号。再说本来就是要给你做饼干买的东西,看到这么一大堆花里胡哨的模具还猜不到吗?”
往前练习生时期,姜北穗有段时间沉迷研究面点,除了最基础的面包饼干之外,还会做一些麻薯、巧克力慕斯还有布朗尼带来和金廷祐分食,两个一天五顿的98line每天都在偷偷摸摸地给自己加餐。
金廷祐前几日忽然跟她回忆起了那时候吃到过的饼干,说感觉超市里卖的都不如北穗做的好吃。这就是馋嘴了的意思,横竖姜北穗整日在家里也无所事事,买了东西打算重操旧业。
她厨艺能炉火纯青至此要感谢人生中的三位导师,她弟,金廷祐和朴志晟。
“啊。”朴志晟在此刻不知所措地叫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紧密连接的磁场。姜北穗推开在她整理东西时凑过来的毛茸茸脑袋,不得不承认还是心情大好,亲切地询问了朴志晟一句:“怎么了啊志晟?”
“太不好意思了……我还以为是北穗姐要给我们做曲奇来着,因为看到了一点小鸡模具的样子,所以一股气全给拆了。没想到是给廷祐哥准备的。”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真的不好意思……现在北穗姐收拾起来很麻烦吧。”
“这有什么的啊?”还没等姜北穗回话,金廷祐便抢着宽慰他:“没事,我到时候把北穗做的分给大家一起吃,志晟你别担心,我本来也没准备吃独食!”
“廷祐啊,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帮忙打下手就好了。”姜北穗睨了替她夸下海口的金廷祐一眼,转而去哄了朴志晟几句:“谁说姐姐不给你做了啊?这个小鸡仔确实是想到我们志晟尼才买的。”
“嗯……那谢谢北穗姐了。”
姜北穗看着朴志晟还有些许失落的样子,忽然就很想拉踩出门骑车了的罗渽民:“渽民是不是不会做这些啊?是不是还是我好?”
“当然啦。”朴志晟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努力组织了一下措辞:“虽然渽民哥做饭也非常赞,但是北穗姐完全,就是在另一个境界了。”
来自弟弟的肯定让姜北穗有些飘飘然,转头看向金廷祐:“知道了吗?要珍惜我这位大厨。”
“这还用说吗?”他这样应:“我明明每天都很珍惜北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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